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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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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诺初次见到康远行,就知道,他爱妈妈。
那天是妈妈的葬礼,下了极大的雨,圣诺安教堂里却是非常寂静。
皇室的葬礼流程从来繁琐,不论怎么说,妈妈也是正正经经的公主,是现任国王同母的嫡亲妹妹,闹出的风风雨雨再多,到了葬礼时,她的亲生哥哥总会给她该有的体面。
甚至葬礼的这一天,悼文也会由她的亲生哥哥来念。
教堂外挤满全球的记者,教堂内却仅有二十多人。
毕竟是公主的葬礼,能进来的都是血缘关系最亲近的皇室成员。
所以,作为妈妈唯一的亲生女儿,尽管不被皇室公开承认,到了此时,因为教堂内没有记者,她不仅被允许出席妈妈的葬礼,还被安排在第一排的位置。
她的舅舅,乔治五世,深吸口气开始念悼文。
途中,他数次深呼吸,西诺看到他眼圈泛红。
西诺想,他应该是真的难过的,尽管这个妹妹长大后令他万般头疼,两人闹崩无数次,还当着记者的面骂他,甚至放话要退出皇室,却也是他唯一的妹妹。
他们的小时候,外祖母早早去世,外祖父娶了新王后,有一段较为黑暗的日子,他们兄妹俩只有彼此。
西诺的左侧与右侧,是妈妈同父异母的其他几位弟弟妹妹。
他们在低声啜泣,乔治五世的悼文念到后来,更多的人在低声啜泣,西诺却是觉得有些好笑,这些人到底在伤心什么?
恨不得妈妈早点死去,不给皇室蒙羞的,也是这些人吧?
想到这里,西诺不仅没有哭,她甚至暗自好笑。
一时失误,她笑出了声,身边的某位姨妈回眸悄悄瞪她一眼,满眼轻蔑。
西诺不以为意,甚至反瞪她一眼,她的嘴角不悦微抿,手臂略动,似乎想要做什么,不会要打她吧?但她右侧的人将她轻轻一拽,她到底是回过神,恐怕也反应过来,这是在葬礼。
再瞪西诺一眼,她收回视线,继续眼圈红红地听悼文。
西诺暗哼,这就是皇室公主哦。
在外永远得体高贵的服饰与笑容,又能代表什么呢?
所以她从不觉得妈妈有错。
悼文念完,神父做了一系列的仪式,告诉他们,可以上前与伊丽莎白公主道别。
啜泣声似乎又大了些,舅舅乔治五世先上前,他在棺前鞠躬,抬头时又是一声长叹,他看妈妈看了几秒钟,才转身离开,随后是几位王子、公主,也就是西诺的表哥、表妹们,再后来就是那些莫名其妙的姨妈、舅舅们。
更多的是西诺不认识的人,他们一一鞠躬、道别。
西诺始终站在原地,舅舅乔治五世也是这时才发现,他走到西诺面前,提醒她:“去与你母亲道别。”
西诺不言不语也不动。
乔治五世再道:“去吧。”
西诺开口:“我不去。”
乔治五世皱眉:“为什么?”
“我害怕。”
乔治五世看着西诺面无表情倔强的脸,简直和伊丽莎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回伊丽莎白与他吵架时,永远是这幅样子,乔治五世不禁对着小女孩动怒,低声道:“她是你的母亲!”
西诺无动于衷,只是冷漠道:“我害怕死人,我不要看。”
乔治五世深吸口气,只觉心口疼。
甚至乔治五世也不知到底该生谁的气,妹妹的女儿和妹妹就连脾气都一模一样,但是妹妹已经不在了,死得惨烈,他心痛更多,再次强调:“五分钟后,你的母亲将会离开这里,送去皇家墓园下葬,你将再也看不到你的母亲!”
西诺依旧不出声。
乔治五世吐出气,多少有些愤怒地转身离去。
遮挡住视线的身影离开的瞬间,西诺,第一次看到康远行。
他排在道别队伍的最后一位,当时西诺仍然满脸倔强,下巴高高昂起,他人只当她脾气怪异难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快要忍不住,快要哭了。
她才不要在这些阴险恶劣的皇室成员面前哭!
所以她就瞪大眼睛,使劲儿地盯着道别队伍看。
看着看着,她看到不对劲,排在道别队伍最后一位的那名男士,是个亚洲人。
他的身高和这群欧洲人比起来也不逊色,甚至比大半人还要高一些,和所有参加葬礼的人一样,他也是一身黑色西装,但他是黑色头发,所以就显得特别扎眼。
西诺当时忽然变得特别紧张。
妈妈的葬礼,参与的都是皇室成员,怎么可能会出现一个亚洲人呢?
除、除非,这个人与妈妈有特别亲密的关系。
可是妈妈的情人那么多,能来参加葬礼的……会是她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吗?
西诺握紧手掌,指甲甚至渐渐陷入掌心中,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人,终于到那人,他走到棺前,深深鞠躬,并凝望妈妈的遗体,他站的时间甚至比舅舅还要久,直到一旁的神父提醒,他才离开棺前。
他转身,西诺看到他的脸。
西诺出神地盯着他,眼睛更不敢眨,他却没有看到西诺,眉头紧蹙,他往西诺走来,很快又与她擦身而过。西诺今天穿了黑色长裙,戴了黑色的丝绒长手套,金发被侍女高高盘起,别了黑色的蝴蝶结发卡,经过她的瞬间,西诺的左侧不知有谁脚下高跟鞋一歪,往西诺倒来。
西诺不得不跟着趔趄,她的裙摆拖在地上,他的黑色皮鞋刚好踩住西诺的裙摆。
他并未发觉,脚下用力时,西诺直接往地面倒去,他立即伸来手臂,非常绅士地揽住她的腰,并未用手触碰到她,很迅速地收回手臂,他低声用法语叫她“lady”,跟她说“抱歉”。
西诺抬头看他,他漂亮的琥珀色瞳孔蓦地收缩。
他的眼睛不觉一眨,睫毛好长好长,再要开口时,神父宣布要离开教堂,前往墓园,舅舅乔治五世也发话请大家一起离开,他不得不匆匆回到后排位置,中途他又回头看了西诺一眼,依旧满眼惊奇。
西诺亦是看他,只是眼神格外沉静,丝毫不像十四岁的女孩。
那瞬间,雨声变得好大,西诺还是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教堂大门打开前,西诺被人带了下去。
外面全部都是记者,她作为伊丽莎白公主人尽皆知的独女,却不能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就好像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皇帝的新装。
西诺站在教堂的侧门里,看着妈妈华丽的棺椁被人抬出去,教堂大门打开,更多的雨声倾泻而入,皇室成员纷纷离开,直到再也没有人。
雨真的好大,像在为妈妈哭泣。
西诺那再也忍不住的眼泪尽数掉落。
她在雨声的遮掩下,在空无一人的教堂内放声大哭。
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最爱和她吵架,却也最爱她的妈妈,彻彻底底离开她了。
妈妈怎么就舍得真的抛下她啊?
她哭得几近软倒在地,她不得不扶住门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哭了,她不应该这样软弱,她也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她,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软弱。
可是啊——
她没有妈妈了啊。
西诺哭得更大声,眼泪流不尽,她索性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抓着门框。
直到,忽地有一方软软的手帕擦过她的眼睛。
她一惊,立即睁眼并抬头看去,是刚刚那个亚洲男人!!
他拿着手帕,非常轻柔地给她擦眼角的眼泪,西诺抽着鼻子,竟是忘了躲避,双眼如同仓皇躲雨的小鹿,他朝西诺友好地笑了笑。
西诺往后退一步,他竟跟着往前一步,继续帮她擦眼泪。
西诺怔怔的,他则是挑了挑嘴角,说出他们之间的第一句话:“你是伊丽莎白公主的女儿?”
其实看到那个男人脸庞的瞬间,西诺就知道,他不会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本还有所怀疑,现在她可以确定,这个人,是妈妈的情人。
她又往后连退几步,他还想跟着往前。
西诺大声道:“你别过来!”
他站住,却又笑了声,将手帕递给她:“自己擦,ok?”
西诺抿紧唇角,提防而又冷漠地看着他,并不去接他的手帕。
有片刻的寂静,“lady,小lady,你在哪里?”,外面有人声传来,是侍女的声音。
西诺立即应道:“莉莉酱,我在这里!”
“lady!”莉莉酱闻声找来,看到陌生男人,她立即大步走来,紧紧搂住西诺,不客气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男人双手举起,笑容非常绅士却又有隐约的放肆,声音倒是很有礼:“我来参加伊丽莎白公主的葬礼,发现西诺小姐在哭,过来看看而已,千万别误会。”
西诺的眼睛瞪大,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莉莉酱将西诺搂得更紧,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同时莉莉酱也意识到,能来圣诺安教堂参加葬礼的,不管与公主是否有那层关系,必定身世高贵,否则根本进不来这里。
总之不是很好得罪的人。
公主已经过世,再也没有人能够永远保护lady,lady的将来还不知道在何方,莉莉酱并不想得罪这样的人,见他还算礼貌,就没有再过问。
她点点头:“多谢。”
说完,莉莉酱拉起西诺就走,西诺今天的裙子确实过长了,因为要来参加皇室活动,衣服规制有严格要求。不论是妈妈,还是西诺自己,从来不喜欢黑色,她平常的衣服都由专门的私人裁缝手工定制,这是急急去服装店买来的成衣,既要符合皇室规制,总归有些不合身。
莉莉酱走得很急,西诺便走得有些跌跌撞撞。
走在明暗交替的教堂里,西诺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个亚洲男人。
脚下没有在意,她踩住了自己的裙摆,眼看就要往前栽去,站在侧门边上的男人大步走来,似乎想要扶她,莉莉酱已经先一步将她扶起,带她离开。
记者们早已跟着去往皇家墓园,教堂门外空荡荡,只站着守卫的士兵。
西诺身上没有爵位,士兵们还是给她行礼,她的车子在等她,见她出来,司机立即打开车门,保镖则是为她撑起黑伞,西诺的脚步顿了顿,到底是用手提起裙摆,走下台阶,走入雨中,上了自己的车。
车子缓缓开进雨幕中,莉莉酱帮她摘下丝绒长手套,并用干羊毛仔细为她擦拭被雨淋湿的裙摆。
提速前,西诺到底是回头,她再看到那个亚洲男人。
他没有撑伞,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雨中,站在马路中央,也在看她。
西诺立即收回视线,再也不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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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