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牵缘》裕谷

2、有鬼？

　　六点，楚洛溪被生物钟准时叫醒。

　　桌上还放着昨日吃剩下的蛋糕，几支未用过的蜡烛被随意地堆在一起，还有滚落到地上的。窗户半开，可空气中还是弥漫着一股甜腻的味道，萦绕不散。

　　楚洛溪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

　　他是缺铁性贫血。每天早上起床，他都会感到一阵眩晕与头疼，不过好在并不剧烈，最多只会让大脑处于停机状态一段时间。

　　几分钟后，他感觉好了一点，便从床上下来，跛拉着拖鞋，走进卫生间。

　　牙膏已经挤好了，放在装着清水的杯子上面。
　　楚洛溪很自然地拿起牙刷。

　　镜中的少年皮肤苍白，整个人像是白瓷般略显冷感，只是那漂亮的桃花眼冲淡了几分冷意。他不笑时，眼尾微翘，睫毛密而纤长，只是轻轻眨动，也能给人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楚洛溪的动作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像是机械设定好程序，只是一味地重复着不知做过多少次的动作，不需要经过大脑思考。

　　所以当他的大脑重新开始运作，后知后觉感到有哪里奇怪时，他已经把脸也洗完了，正在单手挂毛巾。

　　楚洛溪皱眉，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圈四周。

　　当然是什么也没发现。

　　家里进贼了？

　　他洗干净手，然后就神色不变地走出卫生间。

　　卫生间与卧室相连，如果有人进来，他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是见鬼了？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立刻被身为坚定唯物主义者的楚洛溪轻嗤否定。

　　要他相信这世界上有鬼，还不如相信是有个身怀绝技的小偷夜里探访，只不过中途脑抽了，给他挤好牙膏才跑路。

　　他回到卧室，仔细检查了一遍物品，确信没有任何东西丢失。手机老实地在充电，划开，微信余额一分没少，一切东西的摆放也很正常，没有改动的迹象。

　　于是楚洛溪更疑惑了，这小偷图什么？

　　图给他挤牙膏？

　　但凡是这小偷做的是别的什么，像是把昨天摊开在桌上的教辅合上，或是收拾好笔袋，楚洛溪现在都可以当作是自己记错了。

　　可偏偏是挤牙膏。

　　除非是他梦游了，否则哪个正常人会大半夜起来，就为了给早上的自己挤牙膏，最后还要睡回去。

　　他是傻子才会这么做。

　　这么想着，他忽然就没有了心思，只是随便收拾了下狼藉的桌子，便拎上书包下楼了。

　　刘姨正在客厅扫地，听到楚洛溪下楼的动静，抬头，脸上浮现出笑意：“洛溪啊，早饭已经放在桌上了，快点去吃吧。＂

　　刘姨四十来岁的年纪，黑白相间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看着十分干练。

　　楚洛溪点点头：“好的，刘姨。”

　　刚走了几步，想起什么，转头：“对了，怀远他还好么？烧已经退了吗？＂

　　怀远是刘姨的儿子。听到自己儿子的名字，刘姨突然眉头一皱：“他昨天晚上就退烧了，本来也没烧多高。我就说这孩子怎么会平白无故发起烧来。昨天一问老师，呵，结果是怀远非要和别人玩水，淋湿了衣服又瞒着老师，直接躲被子里去午睡了。＂

　　“对了。＂刘姨的语气充满歉意，“昨天是你的生日，刘姨本来想陪陪你的，昨天你……＂

　　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洛溪打断了：“我说真的，刘姨，你不需要为此而道歉。道理我都懂，我已经不是孩子，分的清轻重，也不需要你无时无刻地看着，而且哪怕是你执意到留下来，我也会让你先去看怀远的。＂

　　他摇摇头，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替我庆生本就不是你的职责，你能留下来，想给我惊喜，这份心意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闻言，刘姨神情复杂了一瞬，看他的眼神更加怜惜。

　　“好啦。＂刘姨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这么乖巧的小孩怎么就不是她家的。

　　她直起腰，开始催促人：“快去吃饭吧，可别耽误了你背单词的时间。＂

　　早饭挺丰盛。楚洛溪剥好鸡蛋，扔进装着酱油的碗里，脑子还在想着早上牙膏的事情。

　　刘姨在厨房里忙活。突然，刘姨大声问道：“洛溪，昨天你怎么又剩下这么多菜？＂

　　这个“又＂字就很灵性。

　　楚洛溪的手一顿，思绪立刻被拉回，下意识地挺直背回了一句：“菜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刘姨可不信：“但再怎么样，剩下的也太多了……你告诉刘姨，是不是最近的菜做的不合你味口？＂

　　楚洛溪心想哪有的事。

　　刘姨在他们家干了这么多年，他的偏好一共就那么些，哪会不清楚？

　　只是他最近心情不太好，草草吃了些就算了。

　　但他可不能这么说。

　　于是楚洛溪思索着回答：“回来的路上我买点了面包垫肚子，不饿，吃不下太多。＂

　　“那你零钱还够吗？＂刘姨不疑他，“不够用的话我给你点。＂

　　这就是平日里表现乖巧的好处。

　　“够的。＂他说。

　　对话到此就结束了，楚洛溪松了口气。

　　吃完饭，他拿起桌上放着的温水，走到客厅，开始查监控。

　　中途刘姨端着一杯水过来，看他在查监控，有些好奇：“怎么了，丢东西啦？＂

　　楚洛溪不想刘姨担心，于是顺势应了下来。

　　“丢了什么？等会儿刘姨打扫的时候帮你找找？＂

　　“就一本教辅，我自己可以的。＂

　　楚洛溪的视线又回到电视的屏幕上，拿起杯子喝了口水，”就算找不到也没事，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行。＂刘姨的视线突然被转移了，“你自己装了水啊，我还帮你装了温水过来。＂

　　什么？楚洛溪一惊，差点脱口而出。

　　但他反应很快，很自然地收起脸上多余的表情。

　　两三句把刘姨打发走了，楚洛溪紧盯着屏幕，一眼不眨，生怕错过重要的线索。

　　直到他看到餐桌上凭空出现的一杯水时，心中翻起的巨浪简直要把他涌死了。

　　别问，问就是心中的唯物价值观破碎了，还掉了一地渣渣。

　　楚洛溪突然觉得精神有些恍惚，他迷惑地眨眨眼，又把监控倒回去看了一遍，随后整个人陷入沉默。

　　原来真的有鬼……

　　他的心情格外复杂。

　　不过，这鬼的癖好是不是有些奇怪……？

　　深感自己世界观崩塌的楚洛溪无心学习，单词也不背了。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鬼的目的是什么，以及……它会不会伤人。

　　他自己就算了，但刘姨绝对不能受伤。

　　楚洛溪打定主意后，上楼，又回到卧室。

　　刘姨是一个很负责的人，突然让她放假肯定不行，她一定会起疑。现在他脑子很乱，自己都快宕机了，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更何况他本身也不擅长撒谎。

　　那只好请求外援了。

　　楚洛溪看了看时间，快七点了，陈馥应该也醒了。

　　陈馥是刘姨的大女儿，今年上初二。

　　他在微信上敲了敲她：【在吗？】

　　那边回的很快：【我在！】（猫猫探头.jpg）

　　【怎么了嘛？】

　　楚洛溪很直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找个借口，让刘姨最近休息一下。】

　　陈馥：……？

　　陈馥：【啊这……】

　　也太难了吧。

　　她也明白自家妈什么性格。

　　楚洛溪：【红包800】

　　陈馥领完红包，立马删掉还没打完的话。

　　【好的哥，没问题的哥，交给我吧哥。】

　　简直狗腿的不行。

　　我本想拒绝，可他实在是给的太多了。（猫猫摇头.jpg）

　　陈馥很识趣地没问理由。

　　楚洛溪满意地下线了。

　　陈馥这边放下手机，还在思索找个什么借口。

　　她已经初二了，随便装病请病假可不行。再说，她妈也不一定会为她这点小病请假。

　　正在纠结之际，突然，余光瞟到正在玩遥控车的弟弟。

　　陈怀远：哈哈哈哈哈哈，车撞到墙啦！

　　陈馥：傻逼。

　　几分钟后。

　　陈馥：！！我亲爱的弟弟，就决定是你了！

　　陈馥的效率很高。

　　等楚洛溪小楼，就见刘姨一脸歉意地告诉他，陈馥打电话来说陈怀远又开始发烧了，早饭都给吐了。

　　楚洛溪安慰她：“刘姨那你快去吧，别担心我，我也要去上学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怀远还是很严重的话，刘姨你就先休息吧，晚饭我跟同学在外面吃。“

　　刘姨不疑他，匆匆走了。

　　楚洛溪在检查了一遍安全问题后，拿起挂在玄关处的钥匙，最后看了眼寂静的房子，也转身离开了。

　　在刘姨叮嘱后，他又套上了一件毛线背心，然后将校服外套系在腰间。

　　长脚一跨，动作轻松而潇洒。几缕的碎发被随意地甩到后面，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条去学校的路他很熟悉，每个路口，每个路标，他都记得清楚，毕竟也走了三年了。

　　楚洛溪是初中直升的，没有参加过中考，可以直接入读。

　　因此，有时候他也会感慨，没有参加过中考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街上的人不是很多，但已经开始嘈杂。买早餐的店铺里冒出几缕白烟，行人三三两两地走着，小孩或是结对上学，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或是被家长牵在手里，睡眼朦胧。

　　楚洛溪心里有事，骑车的速度不是很快。但今天他出来的早，所以并不但心会迟到。

　　又一个路口，楚洛溪停下来等红绿灯。期间他抬腕看表，发现还有十几分钟，便更加不慌不忙。

　　只是在途中遇到了一件小事。

　　一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正在试图抬起一辆撞到在地的摩托车，那车看着就很重，孩子试了几次，还是没成功把车扶起来。

　　期间有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笑着走过，却没有人上去帮个忙。

　　“我来吧。“楚洛溪下车，走到孩子身边，轻声说。

　　那孩子长的虎头虎脑，圆脸红扑扑的。他见有人帮忙，眼睛一亮，声音倒是清脆：“谢谢哥哥！“

　　还怪可爱的。楚洛溪眉眼弯弯。

　　一上手，他发现这辆摩托车确实挺沉，难怪刚才这孩子扶不起来，但对与楚洛溪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等他扶好，一转头发现那孩子正紧张的盯着，下巴有汗滴下来了都不知道。

　　楚洛溪掏出纸，递给他。

　　那孩子先是不知所云，当看到眼前的大哥哥笑眯眯的指了指他的下巴处，才一脸后知后觉。

　　“谢谢你大哥哥。”他突然有些羞涩，声音轻了下去，人却仰着头，眼睛闪闪放光。

　　“要不是你的帮忙，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身为少先队员的我连车都扶不起来，同学知道了可是要笑话我的。”

　　楚洛溪听了安慰他：“不会的，你做了好事，他们应该向你学习。”

　　谁知小孩挠了挠头，一脸骄傲：“嘻嘻……我也这么觉得！”

　　楚洛溪：……这话我就没法接了。

　　说着，有几个同样系着红领巾的小孩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见到有陌生人在场，声音先是小了下去，几个小孩面面相觑，都不说话，接着把目光投向唯一的知情者。

　　那小孩急忙解释了一通，楚洛溪也听着，全程都一脸笑意。

　　最后，楚洛溪跟那群孩子告了别。

　　临别前他看了看时间，只有四分钟就迟到了，但幸好这里不远，还赶得上。

　　楚洛溪最终还是掐着点进校了。

　　此时，市的另一边。

　　“恒哥，我怎么发现你最近老是再看手机？”

　　一个矮个子男生笑嘻嘻的想凑上前，“是不是交女朋友啦？”

　　“真的吗？”有人突然兴奋了起来，“能让恒哥看上，肯定漂亮得不得了吧！”

　　走在最前面的男生脚步一顿，随后一声轻嗤响起。

　　“是不是我最近对你们太好，现在连我都敢打趣了，嗯？”声音似笑非笑。

　　“不敢不敢。”那矮个子立马缩了回去，其他人也消了声，看得出那恒哥平日里积威甚重。

　　江祈恒有些烦躁地刷新着手机，在看到手机提示对方已经成功进校后，指尖一顿，莫名松了口气。

　　紧接着，在察觉到自己的一番举动后，那张俊脸不禁更黑了。

　　江祈恒个子很高，性格散漫，此时分明已经迟到了，脸上却完全不见急色。

　　好好的校服被他穿的松松垮垮，最上面的扣子也没扣，就这么敞着，露出一小片麦色的皮肤。

　　可偏偏这人长着一张俊气的脸，五官锋利明朗，眉眼间皆是不逊，别人那里是混混小流氓，他这里是潇洒不羁，桀骜有个性。

　　他皱着眉，下一秒便将手机甩给那矮个子。

　　回头，眉间凝着一丝戾气，语气流露出几丝玩味：“你想看吗？我允许你看。”

　　那人慌忙摇头，吓得拿手机的手都不稳了。

　　心情好的时候打打趣，江祈恒完全不会在意，但撞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呵呵，自求多福吧。

　　“既然是你们自愿跟着我的，就得弄明白，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而不是长了张嘴就只会说些没用的屁话。”

　　江祈恒挑眉，“懂啦？＂

　　见到所有人如小鸡啄米般点个不停，江祈恒无趣地转过头，打了个哈欠。

　　昨天为了研究这个突然出现在他手机上的AAP,他几乎一个晚上没睡，现在不免有些倦怠了。

　　回想他昨天熬夜在干什么，弄被子挤牙膏，今天起来还要给别人装温水，他老子都没这待遇。

　　你说这小人，好吧，人家也有名字，叫楚洛溪。他也算个男人吧，名字像个女的就算了，怎么性格也能这么……嗯，忧愁善感？

　　江祈恒看不到楚洛溪心里想的是什么，只知道对方的心情值一直在平均值以下，在难过与忧郁中上下徘徊。

　　至于漂不漂亮……

　　江祈恒漫不经心地想。

　　漂亮？虽然性别不对，但不得不承认，确实长的挺好看，可惜，是个大麻烦。

　　毕竟系统刚给他列出对方不喜欢吃的食物时，那满满的两大页注意事项让不禁他一噎。

　　这楚洛溪平常还能吃什么？露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