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幸福是单项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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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轩哥哥，我真不想去爸爸家里。”苏离靠在少年身上，如过往的十年一样，头倚在他肩头，双手紧紧抱着他的手臂。她脸色淡淡的，嘴角轻抿。刻意摆出成熟淡漠的姿态，但稚嫩的嗓音仍是不自觉流泻几分惶恐与茫然。
裴子轩抚过她轻柔如流云般的长发，用近乎哄骗的软腻语调安抚着她，“离离，你不是一直哭着要爸爸吗？现在你爸爸要接你回家，你该开心才对。”
她猛地坐直身体，怔怔望着天空，朝阳染红大片云朵，似天国之处妖娆瑰丽的繁盛花朵布满天际。小小的脸，纯真似婴儿，笼罩在清晨的橘红光辉中，沾染上几许晨露般的轻愁。“我不知道有爸爸后，就没有妈妈了。”
身后轻轻一声叹息，一双手把她拥入怀中，如此紧密，鼻间充斥温和淡定的气息，坚硬的锁骨按在她额际，隐隐的疼痛。她可以听见少年强健有力的心跳，那是永远能令她安心的频率。
泪眼朦胧中依稀看见幼儿时期的自己，圆圆滚滚的身子，穿着厚厚的灯芯绒夹袄背心，愈加显得臃肿笨拙。在小院里挥舞短短的手臂，摇摇晃晃地前进。
突地，地上的石子绊了脚，小圆球扑倒在地上，久久才抬起一张灰扑扑的、泫然欲泣的脸。
“离离，乖，站起来。”树下的小男生，温柔地笑着，眉眼间淡淡的温煦，不愠不火。
圆球艰难地爬起来，一双漆黑似墨的大眼中浮着薄薄的水汽，继续摇摇摆摆的学步之路。终于走到男孩面前，不顾身上的脏污，她突然扑到他身上，“哇哇”大哭，“子轩哥哥，痛，痛···”
裴子轩愣了半响，许久才微弯唇角，双手轻轻环上她，小小的、软软的身子，弥散着甜甜的奶香。他第一次觉得答母亲帮忙照顾这个小奶娃不完全是一件无聊厌烦之事。
那一年，他6岁，她2岁。
4岁，她趴在他背上，昏昏欲睡之际，含糊地问着，“子轩哥哥，我们明天再去找爸爸好不好？”
“嗯。明天再去。”男孩背负着不算轻盈的重量，走得略为吃力，但眼底始终显露温暖的笑意。小女孩细细绒绒的发丝抚在耳间，就像鹅绒被般的触感。
6岁，“苏离，你就是没人要的野种，就是····”幼儿园里出名的恶霸王胖子边抹眼泪边恨恨地斥骂着，一双细小的眼睛虚虚地望向旁边冷峻凶狠的男生，随即拔腿便跑。
她辫子被扯得凌乱不堪，脸上隐约可见的几块淤青，但依然眉开眼笑地奔入男生的怀抱。“子轩哥哥，离离才不是没人要的，你啊，妈妈啊。裴妈妈啊，都很疼离离呢！”
10岁，她趴在他房间里的书桌上，下巴尖尖的，衬得一双眼睛愈显明亮晶莹，那片浓重的墨色里衍生出些许的忧郁与焦虑“子轩哥哥，我很担心妈妈。爱情到底是什么？可以让妈妈这么地憔悴？”
他无法回应，只是抱着她，像小时候般拍打她的背，“离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只是那时候，他也不能说清楚，要怎样，才能让每个人都好起来。
12岁，她死命抓住母亲的手，那双纤细修长的手，那双布满粗茧的手，那双坚韧轻柔的手，正在一点点地丧失温度。她没有流泪，只是低着头，苍白的手背上青筋尽露，背上出了一层冰凉的冷汗。这是噩梦，这一定是噩梦。妈妈，快点叫我起床啊，我不想做这种梦，我要起床去上学了。
一双手按住她的手，熟悉的气息与温度，她目光空茫地望着少年隐忍怜惜的神情，虚弱地扯出一抹笑，“子轩哥哥，我在做梦对不对？怎么你也进了我的梦了？这一定是做梦，我要醒过来了，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梦。”
“离离，乖，放手。”他环着她的肩，凑近她的耳边，轻声哄求。
有人过来，将尸体推走了。苏离似乎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时只能疲软无力地靠在他怀里，双眼呆滞而无神。“离离，哭出来，听话，哭出来，你这样会憋坏身体的。”他把她的脸按在胸口，一滴泪猝不及防地跌落眼角，滴在女孩的发心。终于，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似绝望的小兽般，哭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
往事如烟，当年抱着他哭闹的小孩已经长成青稚妍丽的少女，那抹掩藏于眉目眼间的阴郁与孤寂，已成为她生命里的一部分。裴子轩轻拥着她纤细的身体，感觉她轻微的颤抖与悲恸，胸口处的衬衣传来温热的湿意，那股热气似棉针扎进心底，密密实实的痛楚。
没多久，一辆黑色轿车驶进街道，停在院子外。一位面慈目善的老妇人走出来，对着苏离温温一笑，“大小姐，我来接你回家。”
苏离早在听到汽车引擎声时就已擦干泪水，此时只是一脸木然地看着自己的行李袋被提进车里。她转身拉着裴子轩的手，淡然一笑，“子轩哥哥，我走了。”
“离离，你要好好的，知道吗？”他依旧是温和地笑着，如过往十年。
只有他们彼此知道手心的疼痛。
苏离趴在车窗上，痴痴地望着远去的景物，那棵高大的白玉兰，古老残旧的房子，温煦如日的少年，温婉若水的女子，一切的一切，都被远远抛弃，只余眼里迷茫的水雾与心底无边的哀伤。
“小姐，我是温嫂，负责你和二小姐的日常起居，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老妇人看着女孩苍白如纸的脸色，不无怜惜地说。
密闭的空间里真皮和香水的混杂气味令她有点窒息的压抑感，指甲陷入掌心的疼痛中回过神来，是了，以后她就是苏家大小姐了，是富商苏擎天的千金，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
母亲抚着她的脸，虚弱地，无声地笑了，“离离，即使一个人，也要幸福。”那张甫一出生便不离不弃的温婉面容，在那一刻却似阴影中繁盛的藓类植物般，散发出颓靡阴暗的气息，那是死亡的气息。
似乎每个人都跟她说要幸福，但却没人跟她说幸福是道单项选择题，不断地选择，只是不断地失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幸福是单项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