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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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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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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某餐厅。
昨晚风雪交加,从窗边朝楼下望去,枝叶与花坛藏着碎雪,不愿将其交给旭阳初升的光晖。
曲柳的黑色保时捷停在路边靠近电箱位置,不多时,一辆车缓缓倒进旁边空位,经过前前后后调整车屁股,终于歪斜着车身停稳,一个嫩黄色身影从里头出来,直奔楼上。
颜绘玉气喘吁吁坐下,边脱嫩黄外套边问:“怎么回事,他发现了没跟你吵吧?还好你没跟他讲是我介绍人给你买的,不然我死定了。”
药是颜绘玉替曲柳找门路才拿到的,她想借此打发卓岸疑虑,以防他时常早归在她眼前晃荡,扰她清净,她需要静心考虑接下来的打算。
照理来说,深夜干柴烈火后,卓岸也该重回以往漫不经心的状态。
她仔细复盘了下,问题可能出现在那两张展票,那场精美绝伦的展,里边有令她呼吸停止的上世纪的美,她早逛过,足足两遍。
那种印象已经深刻在她脑子里,以至于卓岸提及时,她有所回想、再生触动,尽管她很快收敛,翌日卓岸还是令助理将票交与她。
讽刺的是,卓岸有千百种理由不到场,却回回都订两张票。
她该照旧收下的,生活的列车才会暂回原轨。
问题就出在这,曲柳用叉角杵了下餐盘的芦笋,想起昨夜她说完那句话后,卓岸一时丧失言语的模样,“没有吵,冷战吧应该是,我们俩这两年很少大吵大闹。”
“又是他跑客卧去睡?”颜绘玉问。
“我去了燃燃房间,不清楚后来他在哪睡的,早上送燃燃去幼儿园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曲柳觉得这些都不是重点,冷战也好,吵也罢,总之她不是早年会为了这段婚姻关系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了。
既然这样,她心脏微微颤动,为什么不干脆结束了它?
只是……
燃燃他还小,当初意外有孕,若非她执意要生,卓燃也不会降临这个世界。就算这些年卓岸一直躲避亲子时光、忙工作为由不回家是常事,她也拿“生下孩子是你自己的坚持”来自我宽慰。
如今,父亲这个角色在卓燃成长中已经淡得不能再淡,再分开的话,以她的现状面对实力雄厚的卓家人,绝大可能争取不到抚养权,那么连母亲这个角色也要离开他。
再有,单亲家庭的滋味她自己体会过,不到万不得已,真心不愿让自己的孩子重复一遍。
“你们一冷,公司又得打鸡血了,像我这种财务的还好,但已经能想象别的部门跟我吐槽加班的惨状了。”
颜绘玉是曲柳高中挚友,财管毕业后通过曲柳的关系进入卓岸的游戏公司,这些年已然升成个半大不小的财务经理,手底管五六人。
抿口热乌龙,颜绘玉继续推心置腹:
“其实小柳,知道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劝你别再折腾了,你这样的全职太太生活已经超过绝大部分人了,比如我吧,月底加班的时候特别想躺平,就真挺羡慕你的。你看啊,婆家赫赫有名,卓总么青年才俊,和你又是大学恋爱两年一毕业就结婚的感情,生的儿子也聪明可爱的。”
是啊,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还费劲折腾什么,总归能应付完这一生。
曲柳吃下去的牛排梗在嗓子眼,仿佛一枚又小又利的刺,深深扎根,咽不下取不出,她扶着喉咙,伸长脖子做出可笑的吞咽动作,脸庞涨红。围观者无法理解,牛排哪来的刺?
“你说的都是他们,不是我。”曲柳落寞的身影离去时,挤出句淡淡的声音。
颜绘玉攥着餐桌布,一时失声。作为多年好友,她应该站在曲柳的角度看问题,但扪心自问,这些年的工作升职、可观的收入,令她身份不知不觉发生偏差。刚才那番话,她其实也有为自己工作长远考量的成分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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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写字楼。
一身干练职业装的吴林晚敲了敲总裁办公室门,汇报说:“卓总,前台来电话,您太太到楼下了,现在正上来。”
卓岸签字的笔画登时急刹纸上,墨渍晕出滩黑点,他才拾笔合盖,在想昨晚两人不欢而散后,曲柳到公司来的用意。
他们俩人的关系,很多时候是曲柳先低头,难不成这次也是来和好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曲柳的疏离淡漠,叫他隐隐觉得不大可能。
将文件丢到桌旁,颔首表示知晓,反磕了磕钢笔笔帽,又及时叫住吴林晚,“公司订的一批酒是今天到的吧,你去组织人搬到库房。”
曲柳曾因吴林晚这位助理时常陪同他应酬而醋味过。而吴林晚工作能力尚佳,姣好的外貌条件与放得开的性格在如今这个看脸的社会很能吃得开,是以他并不会因为曲柳的误会而放弃这个员工。
不过眼下,还是打发开她,以免在曲柳眼底徒增不悦。
不一会儿,当看到进来的曲柳的身影,他竟松了口气。
她看起来是打扮过的,薄薄敷了层妆,嘴唇粉润,鸦睫浓翘,脸蛋嫽俏,穿着米白羊毛大衣,熨帖合身。
一双纤长素手将保温桶搁在桌角之后,开始解咖啡色围巾,她很不喜欢冬天的静电,故而黑而厚实的长发盘在饱满的后脑勺,绸缎发带绾出个髻,有时图省事也用金属抓夹。
“孟师傅煲的汤,我给你送来一盅,润肺的,”她想起什么似的补充,“哦,孟师傅是新聘来的厨师,以前是泰鑫酒店的主厨,手艺人人都赞。”
粗略想想,他是从何时对她温润小意的体贴声觉得久违的。
“来尝尝吧。”曲柳见他不动,侧首望去,声音如水。
仿佛置身冬日的壁炉旁,火苗静静,温暖如春,连周围也开始泛出片细密柔软的绒草,而他在里边,一不小心晃了神。
他眨眨眼,“哦”了声。
去尝她打开盖倒在瓷碗里的汤,他对汤其实有一定的心理抗拒,幼年杨秀水对他的操控之一,就体现在逼迫他隔三岔五喝汤,喝到一滴不剩,美曰其名合理膳食、对身体好,以至于他到如今对汤汤水水也提不大起兴趣。
这点,曲柳应该清楚的,以往也不怎么煲汤给他,多是夏天做点开胃小菜、冬天么包了馄饨会送来,
想到这,他捻着勺柄动作温吞。
“忘了你不喜欢喝汤,在家里喝着觉得味道好就想趁热带来给你尝尝,盖上待会我带回去吧。”曲柳看出他的迟疑,恍悟般要来收拾。
“你送来的我喝。”卓岸送进嘴,慢条斯理喝到见底。
曲柳于是止了动作,提起自己来时想好的说辞:“燃燃他一直想去海洋馆玩,我想明天上午带他去,你有空一块吗?”
长桌对面卓岸拭嘴的动作微微停顿,大概是有安排,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一起去。
“你可不能放我们鸽子。”曲柳语调纯挚,又带点恰到好处的强势。
感受到她曝露的亲昵,卓岸原本因为这盅汤而生出的“被应付”的猜测瞬时弥散。
起身伸手想去搂她,而曲柳好巧不巧从桌子另端绕过去收碗勺的动作,叫他搂空,他垂目望了眼空荡的手,沉默愈加,旋即支抚在桌角。
曲柳去到他的位置,将碗端在茶几上,同保温桶一块放进她带来的手提袋。
一通功夫,将他撂在了一旁。
卓岸摸到口袋里的打火机,俯身去拿抽屉里的烟盒。
待拉开抽屉,却又烦躁地将四方打火机一块丢了进去,一声“咕咚”闷响后,他转头拨了内线电话,“让吴助送两杯咖啡过来。”
另头新来的小助理原本是觉着总裁夫人在办公室还是别去打扰的好,因此也没主动送咖啡或茶水进去,这么一通电话,顿时让他觉得自己少点眼力见。
转念又觉不对劲,吴林晚不是被卓总吩咐的活儿么,怎么这会儿还点名要她送咖啡,于是提醒道:“吴助去清点酒水还没回,我这就送来。”
不料对方冷声撂下句“让她送”,便撂断电话。
曲柳不想喝咖啡,但听到“吴助”二字,还是坐等了下来。
吴林晚是个集身材与美貌与一体的女人,往那一站,便是风情万种,早年曾送过醉酒的卓岸归家,卓岸醉得双眼迷离、耳珠石榴红,半倚半靠着人才勉强站稳,而吴林晚就与司机一块儿搀着他。
毫无罅隙的成年男女,倏地令当时怀孕的曲柳拈酸,寻着点机会就要拿类似“那晚没骨头似的靠人家身上,碰我干嘛,你去找她呀”的话来噎卓岸。
而卓岸,又不高兴她老揪着工作的人或事不放,因此两人少见地大吵过一次。
不吵还好,一吵更令那时神经敏感兮兮的曲柳觉得这段总裁与助理的关系非同寻常,来公司时还曾阴阳怪气过吴林晚。
直到某次,曲柳遇见卓岸两手空空在前头走,而后头的吴林晚艰难抱着一大堆半人高的打点人情的礼品,才打消怀疑的念头。
吴林晚端了两杯黑咖啡进来,这位卓太太喜甜忌苦,在公司并无职位,早年却总喜欢往公司跑,她曾撞见过旖旎满室的场景,而平日那位不讲情面、冷声冷色的卓岸就仰靠在办公皮椅上,衬衣扣子全扯开,下颏微抬,眼眸是绵软软的春水,倒映着他眼前孕肚已然隆起的丰腴的女人,鼻尖轻蹭腮畔,胸膛难以自抑地起伏。
怎么说,吴林晚自问并无旁的心思,但这种极致秘辛的画面还是大大冲击到了她,以至她一度无法面对会议桌上衣冠整齐、说着专业术语的卓岸。
当应酬完,醉了的卓岸倚在她肩头时,她竟想起办公室那直击眼球的一幕,心头泛出丝丝燠热。
那位卓太太插旗捍卫领地的势头直接将她泼醒。
苗头给她掐灭在摇篮。
吴林晚的职业化笑意伴随黑咖啡一并出现,她说:“您慢用。”
“吴助理,”曲柳说,边从包里翻出张刚充值过的卡片,“过去我太偏激,如果对你工作造成困扰的话,我跟你道歉,这是张购物卡,一点心意。”
吴林晚不解,视线由她移向卓岸,后者身影轮廓匿在这片灯光冷黯的区域,她鉴辨不出对方的态度,因此只能客套着:
“谢谢卓太太,只是这个我不能收,过去我没什么困扰的,就只记得您给我们加班的员工带过好几回宵夜,我们都特别盼着您来。”
“那我下回还给你们带,”曲柳将卡塞她口袋,瞥向咖啡杯,再开腔时语气轻快个度,“还有,我不爱喝苦的。”
吴林晚出门时面皮青一阵白一阵。
临走前,曲柳又提醒了一遍明早陪儿子去海洋馆的安排,叫卓岸记得空出行程,而托额坐着的卓岸,不知为何,莫名有种满身萧条的意味。
他眼睫半遮,无可无不可“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