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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   东西全买好,何秋捏着她的小本子又开始写写画画。
      她昨天想买的几样东西都买到了,没想到的看到的时候也想起来了。

      这样一来过日子的家伙都差不多有了。

      这是她头回当家作主,竟也做得有模有样,满足感不比考一百分差,即使筐里的东西堆得快冒出来,也迈着轻盈的步伐去了国营饭店。

      墙上挂着木牌写着菜色,先拿钱票在窗口点好,服务员冲着后厨嚷,写了张条子给客人。
      何秋拿着条子去取菜,端着菜找位置。

      这会不是正饭点,下馆子的人又一向少,店里空桌子还有挺多的。
      何秋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她一个人点了米饭和两份炒肉。
      炒肉份量很实在,又下饭,她吃到一半又加了一碗饭。
      她的饭量一向大,否则长不到一米七。

      吃过饭,她才想起来一直觉得忘了的事是什么,往邮政局走。
      公社邮政局除了收发信件,寄电报,还可以打电话。

      何秋先打了家里的,等着总机转接,过了会她奶奶才接电话。
      老太太叫吴胜男,今年七十正好,早年是有名的女将,过草地爬雪山不在话下。
      等上年纪,也有了重男轻女的毛病。
      对养在膝下的孙女挺一般的,当然不排除有她对孙女的妈格外厌恶的成分在。
      两个人稍微讲了几句就挂断。

      这个平安是非得报的,不报一准有人写信指责她不懂事。
      何秋小时候常被人说是没妈教的孩子,哪怕她摔了一跤不哭,人家都得啧啧地说“没妈的孩子,哭给谁看”。
      这话其实也在理的,她亲妈沈心莲虽然醉心事业,但对女儿还是挺关心的,虽然关心得有些不得章法。

      第二个电话打到外婆家,老太太还没退休,照常上班,接电话的是外公沈问。
      沈问说得细,什么房间多大?地方怎么样?
      问了一箩筐的话。
      何秋招架不住,借口有人等着打电话,匆匆挂了。
      总共打两个,两家人就算都通知到了。

      何秋背着一筐东西,估摸得有五六十斤。
      这回如履平地是不可能的了,一向挺直的背都难免压出些弧度来。
      她放慢脚步,土路不平坦,风一吹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尘土微扬。
      糊人一脸。

      何秋揉着眼睛回宿舍,她把刚买的东西归置好,觉得五斗柜好像有些不够用,尤其是吃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多。
      她的厨艺只能算一般,野外训练饿不死就行,炒菜还是要下乡临时学的,更别提什么大菜。
      调料配菜倒是很齐。

      大队给的休整时间只有一天。
      何秋到大队的第三天,正式上工。
      上杨大队一千多人,分成十一个小队,每个小队有自己的责任田。
      他们这批新来的知青属九队,因为九队的责任田属于离知青院最近的。

      何秋为上工做好准备,她把裤脚塞进袜子里扎紧,头用毛巾包起来,戴上草帽,挎着装水和干粮的小篮子。
      武装得是有点过。
      大家都是一个点出门,只有她是一副炸碉堡的样子,钱芳玲冷嗤一声。
      何秋看她还穿着小皮鞋,疯狂摇头。
      这姑娘脑袋没水,是不可能的。
      但也不可能好心提醒,人家只会当驴肝肺。

      考虑到知青们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九队队长只让他们拔草。
      这活属于没什么难度的,弯着腰前进就行。何秋长得高,腿长,弯了一会改成半蹲。
      她是很能吃苦的人,和在大院每四五点起床跑步相比,这并不算什么。

      两垄地的草算一个工分。
      何秋一早上拔八垄地,惹得记分员多看了她好几眼。
      这一看不得了,小姑娘干了一早上,还是精精神神的,腰板都挺得直直的。
      他哪里知道这是军训后遗症,心里赞一句,对上另几个知青不得不猛摇头。

      中午有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何秋蒸了一锅米饭。
      自留地还没分下来,知青的吃菜问题就摊在几个大队干部身上。
      何秋可以去妇女主任家摘,回来的路上顺路带了,不过她也没白摘,送了包点心过去。
      什么东西都不如吃的金贵。

      这个季节菜挺多的,何秋炒了个黄瓜午餐肉,做了个丝瓜汤。
      一饭一菜一汤,正好够她一个人吃。
      吃完打水用毛巾稍微擦洗一下,出门泼水的时候,其他知青才开饭。
      他们每顿饭一个人做八个人的量,光洗菜切菜都不知道要多久。

      不过这不关何秋的事,她把水倒进下水道,关上门准备午休。
      她的生物钟一向很准,半个小时左右就会自动惊醒。
      醒来叠被子,洗脸。

      何秋喝了杯水,照样提上篮。
      她早上还吃了好几块饼干,不然都挨不住。
      她干活比别人多,也有比别人吃得饱的缘故。

      一连好几天,何秋都是挣九个工分。
      什么概念呢?
      队里这么能干的妇女,不超过二十个,连几个男知青都被她比下去。
      一时间,何秋的名声大噪,大家提起她,都是那个能干的女知青,成了知青里最出名的一个。
      虽然她并不和其他知青一样和村里人来往,但会干活在注重工分的村里就是最好的硬通货。

      这天下午,何秋提前一个小时下工,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提前,她中午没休息,马不停蹄地干活了。
      跟记分员打个招呼,何秋拎着柴刀上山了。
      她的柴快烧完了,一直没时间来砍。

      上杨大队靠着好几座山,她去的是离宿舍最近的那座,没有名字,队里的山大部分没名字。
      山不是很高,有一条人走出来的大路。

      何秋捡了根长棍沿路敲敲打打,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下站定。
      枝桠很长,她抬手就能够着,一刀劈下去,附近的枝干都颤抖起来,灰掉进眼睛。
      何秋掰了一下,用肩头去蹭眼睛,掉了几滴泪才算好。

      这种砍下来的柴是湿的,要晒干才能用。
      何秋又从地上捡了一些,垒好用绳子捆起来,挑了根最长的用来做扁担。
      “扁担”前后各有两捆,走路碰撞之间和人摩擦,何秋手背上被划了一下,渗出几滴血。
      她下意识舔了一下,有些东西像是刻在骨子里。

      何秋是亲妈带到五岁,后来在爷爷奶奶家长大。
      她爷爷何兵十三岁参军,身上有三处枪伤,十八处刀伤,最严重的一次是贯穿胸口。
      老爷子一辈子是个狠人,对待孙辈没有隔代亲这种东西,甚至要求更高。

      大伯何万军一家在东北,她爸何万山和继母一家长居新疆,都是从军。
      何兵养在跟前的只有一个何秋,所有精力都用在她身上。

      何秋打五岁起就没留过长头发,每天早起练体能,不能哭,不能撒娇,要像个爷们一样,久而久之人就变得糙起来。
      今年何万山一家回京,父女俩有三四年没见过面,乍一看还以为自己养了个儿子。
      何秋记得自己五岁前都还打扮得挺漂亮的,穿花裙子,扎小辫子。

      赶在天黑下来之前,何秋垒了高高的柴垛。
      她心里一股丰收的喜悦,拍拍身上的灰,准备做晚饭。
      条件有限,不过她尽量让自己吃好点,肉吃不上就吃蛋,好歹是口荤腥,下地干活也不是件轻松事,别回头年纪轻轻,把自己累出身病来。
      毕竟人是铁,饭是钢。

      蒸上饭,何秋敲了两个鸡蛋打散,然后放在一边。
      把西红柿划十字,加热水烫,剥皮,切成小块,倒进碗里。
      饭熟之后端出来,热锅下油,西红柿炒烂,加盐和水搅拌,要出锅前下鸡蛋。

      就只煮一个汤,何秋拌饭吃了两碗,忍不住打饱嗝,在房间里踱步走。
      不干活的时候她都是关上门自己待在屋里,冷不丁有人敲门还愣了一会,问:“谁呀?”
      屋外:“我,张自强。”

      何秋打开门,张自强才下乡的时候脸色还是微黄,几天下来已经变成中黄,很快就要发黑了。
      张自强没进屋,男女有别,该避讳的时候还是要避讳,声音不大不小::“我来是想问你,要养猪吗?”

      养猪分两种,一是任务猪,猪仔是国家的,由队员养到100斤上交,给一百斤粮和十斤肉票。二是自己买猪仔,出栏之后交一半留一半。
      每户限养一只。

      按规定,知青们属于集体户,七个人加起来也只能养一只。
      既然分开吃饭,何秋就没打算跟他们掺和太多,摆摆手:“不了,你们养吧。”
      张自强也有预料,但该问还是要问,达到目的走人。

      何秋看人走几步才关上门,接着消食。
      她不是爱折腾的人。
      况且她算过,一年扣除下雨和猫冬,最少有二百六十个工日,她现在每天九个工分,遇上农忙还可以多些。
      按去年一个工分五分钱来算,扣掉三百六十斤的粮,她一年到头可以分七八十。

      和她家里给的比起来当然不值一提,但这是她自己挣的,比从别人手里拿就是畅快。
      所以她还不如老老实实上工,更何况她手里又不缺钱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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