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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 ...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何秋还刻意收拾过,才到卫生所,林文东就瞪她。
      她自知理亏,也瞪钱三。

      钱三夹心饼干一个,两面讨饶:“我妈烧了鸭,快吃快吃。”

      何秋看他摆出来的碗筷说:“你吃了?”
      钱三连连摆手:“我回家吃,才不跟你俩一起。”
      他说完就跑,好像有狗追。

      何秋不说话,上下唇不安地摩挲。
      林文东坐在木床上,探出上身,伸手摸她膝盖,隔着一层棉裤问:“不疼吗?”

      钱三把她讲得可威风了,什么力拔山兮气盖世,一剑曾当百万兵。

      真是谁家的人谁疼,林文东气死了,看何秋的样子又发不出脾气,他认真琢磨了一下,小姑娘最近是有些不对劲,很是看他眼色说话做事,不知道以为他是什么猛虎野兽呢。
      因此说话只能收着来。

      何秋的工装裤裤腿很宽,索性撩起来给他看——她的脸和手常年晒太阳,腿却是裹得实实在在的,又白又嫩,这会膝盖处一点红都分外灼人眼。

      林文东轻轻碰一下:“下次不许这样了。”

      分明是碰在膝盖上,何秋却从心口烧起来,赶快把裤腿放下来:“嗯嗯,吃饭吧。”

      钱婶的拿手菜就是烧鸭子,她对林文东一向有点巴结,因为知道自己儿子只有跟着他混才能挣钱。
      这点巴结表现在方方面面。

      就好比这会,他们这份肉集齐了整只鸭子的精华部分,腿、翅膀和脖子。
      何秋一扫眼:“要不我再送点回去?”

      林文东拉着她坐下来:“不用,送回去也不会收的。”
      他带着钱三干活,一是发小情谊,二是信得过他,和其他的都无关。
      不过人家能客气待他,总比吃干净了扔好。

      何秋就不再说什么,又想起谢金花的事,说:“倩倩的信也快来了。”
      程倩倩是林二妞的新名字,她到甘南后对外称是程京生的堂妹,索性改了名字,第一时间就给何秋写信。
      何秋回信寄去些吃的喝的,算算时间,来信快到了。

      提起这个,林文东有件事老早想问:“你去过甘南?”

      何秋:“咦,我说过吗?”
      这件事她很少提的。

      林文东:“你那天说甘南有很多这种树,我猜你去过。”
      真是不去做侦察兵可惜了。

      何秋点点头,她受到的教育是不讲长辈隐私,又觉得和林文东没什么不能讲的,有些犹疑。
      林文东便很体贴:“没事,可以不讲。”

      何秋反而觉得该讲了,她先看一眼门外,才说话。

      “其实也是旧事,我爷爷是云南人,十四岁的时候结过婚,不是打仗吗,他就跟着部队走了。兵荒马乱的,都以为他前头那位奶奶没了,后来才娶的我亲奶奶。”

      “应该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吧,那位奶奶才带着人找上门来。她过得也苦,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结果一场天灾,儿子儿媳妇都没了,只给她留一个孙子。以为男人死了,结果人家三代同堂喜洋洋。”

      “京生只比我小半岁,那会比我小了快一个头呢。新社会了嘛,两个太太肯定不行,郑奶奶,就是前头那位,她就说要让我奶奶承认自己是做小的,才肯让京生回家。其实京生自己也不太愿意,他们自己住在三道胡同那。”

      “那一片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郑奶奶年纪也大了,平常就扫扫大街,她不接受老爷子的接济,只有对我还客气一点。”

      “我年纪小嘛,老爷子就让我没事多去看看。那个时候我其实一直很想有个兄弟姐妹的,去得也很勤。京生挺有意思的,他喜欢钻巷子收破烂,我就天天拉个大口袋跟在他后面。”

      何秋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文东想不出来她走街串巷收垃圾是什么样子,有点遗憾,他其实也挺想看这一幕的,摸了下她的头。

      何秋接着说:“后来郑奶奶去世了,她早年吃过许多苦,身体一向不好,也许离开人世对她是解脱。京生就不太想在京市待着,老太太看他也膈应,老爷子就把他送到甘南,他舅舅在那。”

      “你见过沙漠吗?风一吹连鞋缝里都是沙。甘南地少,水少,日子苦着呢。京生不肯定去上班,拉了一帮子人在绿洲种地。我那时候去,特别受震撼,可惜老爷子不肯放我在那里。”

      何秋脸上流露出几许向往,她喜欢这种建设家园的感觉,每个人都脚踏实地的努力着。

      林文东安慰她:“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

      何秋点点头:“嗯嗯,我还去过不少地方呢。”

      她十五那年开始四处走,因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外头有意思的东西多。
      老爷子一向支持,说他这个年纪已经随队从云南走到西藏。

      何秋那段日子认识了不少朋友,至今还收到天南地北寄过来的包裹。
      林文东也想起这桩事来,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市区,连走带坐车花了小一天,以为自己见识过的就是最广阔的天地。
      却原来外面才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一颗小小的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后来长成了参天大树。

      钱三掐着点来,何秋提了放东西的篮子,跟在他和林文东身后走。

      林文东只伤了一只脚,靠在兄弟身上慢慢往前挪。
      这要换以前都不叫事,可往坏了想,万一他真的瘸了,那就真的出大事。

      牛棚的地方建得极偏僻,十二月天气冷,黑得早,家家户户都歇下了。

      何秋支棱着耳朵听,没听见什么动静,第一次踏进牛棚的地界。
      林文东想让她回去休息她都不肯,非得亲耳听见说没事才行。

      牛棚四面漏风,几个人围着个炉子烤火,听见声都很警惕,见来人才松口气。

      汪卫东第一个说话:“怎么了这是?”
      他看着五十多岁的样子,背有几分佝偻,精气神倒还不错。

      林文东手一指:“砸了一下。”

      哦,老本行。
      汪卫东原来是县医院的骨科大夫,伸出手按了几下:“没伤着骨头,养养就行。”

      连牛棚的人都安心了,他们在大队是干得多,分得少,不靠着林文东的补给早饿死了。
      当然,现在还多了一个何秋。

      齐红缨亲热拉住何秋的手:“早想当面谢谢你了。”

      何秋有些尴尬地缩回手,冲着角落里喊:“付大哥。”
      其实她一开始也是别有所图,只是一直不敢讲罢了。

      角落里的付不平,平常沉默寡言,性格内敛,这会强忍泪水:“大姑娘了,我都不敢认。”

      林文东惊了一下,很快回过神来,推钱三:“外头盯着。”

      何秋看他一眼,示意晚点再解释。
      其实进门之前她一直犹豫要不要叫,可她没办法接受别人把她塑造成一个单纯的好心人。
      那会让她连接受感激都觉得不安。

      人家讲近乡情怯,何秋嘴唇翕动,泪意闪动。
      还是付不平先缓过来:“挺好,都挺好的。”

      何秋记得从前见他,永远一身中山装,钢笔挺拔插在胸前,头发峥嵘地竖着,腰背挺得直直的,会从口袋掏出一把大白兔给她。

      现在……
      物是人非事事休。

      何秋忽略场景,像老朋友见面拉了两句家常。
      到底不是久留之地。

      何秋看了眼四周:“明天半夜,我送被子过来。”
      这样的风吹着,付不平三十岁还撑得住,齐红缨汪卫东上了年纪可不行。

      齐红缨摆手:“不用不用,也用不了。”
      时不时有人来抄检,何苦招惹眼球,徒生事端。

      何秋:“我托人弄的细线布,颜色和茅草染得一模一样。”
      叠起来只有小小一块,虽然没有棉被那样暖和,但好藏,有人来光明正大往他们铺着睡的草堆里一放,人家也只以为是树皮,不至于连这个都不放过。

      齐红缨虽然不知道细线布是什么,听她这么说也高兴。
      是真的冷啊,她这把老骨头指不定今年都快熬不过去了。

      林文东往年只能勤快点多送点柴火来,没什么实质的办法,这会有点不是滋味。
      男人嘛,老想着自己该顶天立地,有种在心上人跟前矮一截的感觉。

      何秋不知道他的想法,只以为是心疼钱,压着声音说:“不要钱的。”
      倒不是骗人,不过要的是个人情,有时候能拿钱的是简单事。

      林文东好笑,自己在她眼里是有多抠,这钱不能省的他不知道吗?
      他下决心改变一下,别把小姑娘也带得抠抠搜搜的,那多难看。

      这样好的姑娘,就值当拥有她想要的一切。

      何秋回知青点的时候都快十点了,她习惯性看一眼赵鸿声的房门,才想起来:“忘收拾了。”
      两间房的钥匙都在她那,里头好多东西都没带走呢。

      林文东这腿伤得不是时候,恨不得吃灵丹妙药赶快好起来,不想她再为别的事情操心,提议道:“让钱婶来收?”
      何秋:“不吧,我自己收。”
      她挺怕里头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这会她还觉得自己是多虑了呢,等后头腾出时间来,才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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