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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三十 ...

  •   林文东依言。

      那是块粉蓝色的小帕子,何秋干活时专用来捏东西吃的,有两块,天天洗天天换。

      用来塞嘴巴糟蹋了,林文东如是想。

      于是他把衣角扯下来一块,在钱芳玲惊恐的目光中说:“要么闭嘴,要么我把它塞你嘴里。”

      林文东满身不是土就是泥,钱芳玲理智地闭上。
      何秋则是惊讶:“你的衣服好脆。”
      这是棉布衣服,得洗了多少次才能这样。

      林文东为了装作没钱,多年来一直坚持穿洗得发白的衣服,第一次有种羞耻感,别开眼:“我力气大。”

      这会不是聊天的时候,何秋冲钱芳玲说:“你自己的事是你自己的,别老是把脾气发在别人身上,再有下次,我会直接把你的手拧断。”

      这话不是开玩笑的,有一阵她苦练过怎么把人的手弄脱臼,就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轻轻松松。
      大概都是女孩子,钱芳玲天生的畏惧感没那么重,但林文东若有似无的眼神飘过来,她打了个激灵。

      林文东在队里恶名昭彰,就像上学时会让人绕着走的小混子。
      钱芳玲恨恨道:“放开我。”

      何秋当她默认,松开手脚站起来,拿了林文东撕下来那块:“好好的衣服,撕它做什么。”
      林文东无所谓:“这有什么,缝起来不就行了。”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谁的衣服不带补丁。

      “谁缝?”何秋快速摇头:“我不会。”
      她的手工是凑合中的凑合,不够丢人的呢。

      林文东把她头轻轻摁住:“我会。”

      他去上初中,家里就不管了,什么事都得自己来。
      男人嘛,会针线活多少有点不硬气,何秋反正没见过缝衣服的男人,眼前一亮:“那你能给我也缝一个吗?”

      她的挎包破了道口,一直没管,之前也想过托方月,但实话实说,多少有点使唤人的意味,两个人的关系也尴尬,何秋不大愿意。

      “能。”

      他们甜甜蜜蜜的样子深深刺痛了钱芳玲。
      她狠狠甩上门进房间。留下张自强收拾残局。

      “实在不好意思啊何秋。”

      何秋听了三遍,感觉没多大意思,也可能是同情心上来,反讽他:“确实该不好意思,脚踏两条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
      张自强脸色一变:“你不要冤枉我。”

      “有没有做过你自己有数。”
      何秋说完,示意林文东跟上。

      其实她本来不想管这种闲事的,钱芳玲这人又不好相处,对着她从来不是鼻子不是眼的,娇气到惹人厌。
      但张自强更不是东西,他这人说好听了是会来事,说难听就是爱钻营。

      钱芳玲这么大一个有钱又傻的姑娘,落在他手里,三言两语哄到手是轻而易举。
      估计还没把关系落到实处,又看上王素梅长得好性格好,翻船是肯定的。

      这才闹到哪呢。

      因为他们现在算是光明正大处对象了,林文东大大方方进门。

      何秋把挂在门后的挎包取下来,军绿色的,正面有一枚五角星,背面一道十公分的口子。
      林文东一看:“这个容易,针线给我。”

      何秋不会归不会,东西还是齐的,进里间给他拿。

      房门敞开着,林文东坐在门边,比较亮,何秋要给他点灯,被拒绝了。

      两个人离得一米多,也不说话。

      林文东是真的会,何秋伸长脖子看,针脚细密,比她的爪子好使。

      她是个擅长的事都做得好的人,又因为成长环境,大家会的东西都差不多,导致她从小到大都是一骑绝尘。
      因此何秋有个小癖好,别人在她不擅长的事情上格外擅长的时候,就会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偏爱来。
      就是垃圾捡得快,她都觉得厉害得不得了。

      这会,她一脸崇拜地看着林文东。

      男人嘛,总是有几分爱炫耀自己,林文东拿出“这有什么,小事一桩”的神情来。

      何秋看了,嘴角带笑:“你还会什么?打毛衣会吗?”
      该死的毛线已经困扰了她很久。

      林文东:“没打过,不过可以试试。”
      毛线这种金贵东西,他碰都没碰过,本地产棉花,一人一年还能有半斤,大家都靠这个御寒。

      因为林文东讲得很胸有成竹的样子,何秋又以为手工这种东西是一通百通的,放心地把整包毛线都给他:“试吧,反正我是学不会了。”
      林文东哭笑不得,开始回忆哪些认识的人格外会这个。

      就一道口子,几下就缝好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从外面看不太出修补过的痕迹,何秋啧啧称奇,才想起来还没倒水招呼。

      哒哒跑进内间。

      她有对瓷杯,是从京城带来的,杯口一圈蓝色水纹,不值什么钱的东西,但她就是特别喜欢,一直没拿出来用。
      何秋把杯子洗干净,回头问:“你喝什么,水,茶,还是麦乳精?”

      说起来,林文东好像把她的喜好琢磨得一清二楚的,但她却不太知道他的。

      林文东撕衣服的时候畅快,缝的时候,因为总不好脱下来,脖子是侧着的,角度难免有些费劲,甩了一下手:“你喝什么我喝什么。”

      何秋不乐意了:“说你自己想要的。”
      林文东不知道她的意思,随便说:“茶吧。”
      水太普通,麦乳精又太孩子气。

      何秋兴冲冲又进内间,她自己平常喝的是铁观音,罐子装的,据说是出口品,堂姐给她寄的,就是普普通通。
      这会却把压箱底的大红袍拿出来,她自己都没喝过。

      说是喝茶,其实也是牛嚼牡丹,何秋不讲究这个,泡好推给林文东:“尝尝。”

      好茶需有点心配。
      何秋的点心都吃完了,实在放不了几天,便摆了一桌子饼干盒子,给他推销。

      “金鸡的比较甜,岭南的威化饼好吃,高钙这个特别脆,牛奶味的是特产,青岛那边每个月发半斤票,是一个姐姐特意给我寄过来的,动物饼干的小老虎都被我吃掉了,但味道都是一样的,还有这个巧克力味,华侨商店买的,不过我吃不惯,葱油的你吃吗?有股味,我也不喜欢。香蕉、什锦、苹果这些的你都尝尝,我觉得也还行。”

      林文东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代销点卖的都没有这样多,想到是小姑娘的口粮,矜持地只尝一种。

      何秋分享宝贝的快乐,一下子歇了,嘴角可见的耷拉下去:“你不喜欢吃吗?”
      林文东禁不住:“你喜欢就留着自己吃。”
      何秋趴在桌子:“可我想跟你一块吃。”
      因为很少讲这种话,耳根发红别过脸。

      于是林文东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饼干吃到饱,斜靠在椅子上:“我小时候的最大愿望实现了。”
      何秋不得不说,家庭问题,她没有在吃喝上有多少苦头,下乡之后难得对这么多年供她吃供她喝的人生出一点感激。
      上杨大队不过是中等大队,能让人不饿死就行。

      何秋陷入自责,她好像一直在享受林文东的照顾,却没有问过他要什么。
      付出从来是相互的,她微微抬头:“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林文东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愣住:“没有吧。”
      又觉得像拒绝什么好意,找补:“最想要的已经有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扫过何秋,是个人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何秋脸变得通红,随着他视线的移动升温,整个人坐立不安:“说正经的!”
      林文东觉得自己正经得很,心念一动:“还真有。”

      何秋警惕起来,“不许提太过分的。”
      小爪子又伸出来了。
      林文东掐她脸:“就一句话的事,行不?”

      何秋想,那约莫是说两句情话了,她虽然不擅长,咬咬牙还是可以的,点点头。
      林文东面上三分狡黠:“叫哥哥。”

      “啊?”何秋还以为是什么,不过她一向在必要的时候嘴甜,就是从没见过的人,有用的时候也能哥哥姐姐叫起来,丝毫没有障碍道:“哥哥。”
      她本来觉得还挺简单的,林文东却应得面带桃花,吃了三斤肉似的满面红光。

      何秋后知后觉的不对劲起来,恼羞成怒,拳头在桌上锤了一下。
      这一下不轻,林文东跳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不疼的啊。”

      何秋借机撒娇:“你打得疼。”
      她从前也是铁血硬汉一个,原来这种事人人都无师自通的。

      林文东惯她,揉了两下:“我的错。”
      何秋不自在别开脸:“对了,二妞的事闹起来了吗?”

      家里少个人,动静当然不会小,也就知青院离得远,大家又惯觉得这是家丑,不足为外人道,知青院才这么消停的。

      林文东冷笑:“掘地三尺他们也找不到。”
      他昨晚大半夜还装样子漫山遍野去找,这会大家都倾向于二妞是跟人私奔。
      名头是不好听,反正她将来也不会再回来,有个理由让这些人接受就行。
      他二婶丢了个姑娘也不难过,只心疼她二百块钱彩礼都收了,听说都花大半了,还不知道要怎么跟王土灰交代。

      报应,都是报应,狗咬狗一嘴毛,林文东才不操心呢。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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