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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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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何秋捂着掌心:“你干嘛!”
她打小受过不少伤,有回踩钉子,淌着一脚血回家都面不改色,这会却控制不住眼眶一热。
林文东看了心疼死了,还冷着脸:“你胆子怎么那么大,那种人是好惹的,万一他身上带东西了呢?动手之前不会先跟我打个招呼,我是死了?”
他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何秋不免慌张:“我心里有数。”
这样的人,她打三个都有余。
“这叫有数!”林文东看眼前的人咬嘴唇:“不许咬。”
他这样疾言厉色,何秋下意识听他的话,又觉得凭什么,恨恨咬一口,嘴唇下一排整齐的牙印,痛得她蓄在眼眶的泪都快往下掉。
大发脾气道:“凭什么听你的!”
“何秋。”林文东腿岔开,半蹲了点,和她的眼睛平视。
何秋却别扭地挪开视线,就是不看他。
林文东知道小姑娘不高兴呢,好声好气地哄:“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多害怕,你厉害,可世上总有比你厉害的人,这样横冲直撞的,哪天踢到铁板,我只会比你更疼。”
“还有,我明明就在你旁边,人高马大一个,遇事你先叫我一下,会耽误什么吗?”
“不管怎么说,你是女孩子,较真起来,总是你吃亏。”
“别拿这种小喽啰不当事,人家要是存心报复你,你一个人,能打几个?”
“不是让你忍下来,就是以后咱能不能婉转一点,多看我一眼?”
何秋知道出门在外和在京里不能比,虽然还是委屈,也知道林文东说的是实话,只揪着他打人这件事不放:“那你也不能打我。”
说完把手摊给他看:“都红了!”
林文东是一口气没憋住,也后悔着呢:“那哥哥吹一吹,行不行?”
何秋泪汪汪:“哥哥?”
可怜又可爱。
林文东带着两分不正经:“嗯。”
何秋气得两颊鼓鼓:“占谁便宜呢你!”
到底还是林文东捏住了手,薄茧摩挲过她的指尖,呼出的凉气拂过。
何秋只觉得有股热气往脑门钻,遮掩似的往回缩,用力往林文东手背上拍:“好了,扯平了!”
说完她往巷子口走。
林文东恢复嬉皮笑脸的劲:“手打疼了没有?”
何秋不理他也不气馁。
两个人到饭店的时候,方月和赵鸿声已经在等。
人还没走近,赵鸿声就抱怨:“怎么那么慢。”
何秋略过他朝方月说:“都买齐了吗?”
方月:“齐了。”
点单的时候,赵鸿声先付了钱,朝林文东斜一眼,还拿腔拿调:“今天辛苦你了,我请客。”
不愧是一块长大的,拿钱算人情如出一辙。
林文东耸耸肩,往何秋耳边凑:“我去一下。”
也没说去哪,不过何秋心里有数。
靠得太近,惹得赵鸿声瞪他。
何秋点头,他才往外走。
赵鸿声把筐卸下:“他干嘛去?”
何秋自顾自坐下:“这么关心?自己问去。”
赵鸿声愤怒道:“我管他做什么!”
林文东出了国营饭店,拐到胡哥那。
这处院子是公社人都心知肚明的黑、市,背后有靠山,红袖章们都不来查。
胡哥是管事儿,跟他有过命的交情,发了根烟:“今儿怎么来了。”
林文东接过来没点,把大集上的事说一遍。
胡哥听完转转眼珠子:“大集那儿应该是王方的人,没事,我待会让人跟他说一声,不过咱弟妹可真行,身手不错啊。回头你们小两口打起来,有得你受的。”
林文东接过烟却没抽,颇有些无可奈何:“八字没一撇呢,别瞎叫,让她听见才有我受的。”
赶着走,他又讲两句,要了一罐蜂蜜,关上院门才松口气。
何秋今天在集上露富,又把人得罪了,不好好善后是桩事。不提把场子找回来,就说这条大鱼,也没人不想吃一口。
好在胡哥路子广,黑白两道的人都给他几分面子。
但这事也给了林文东一个教训,小姑娘这性子有得雕,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教的,遇事不先保护自己,净想着往上冲。
这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就在这几步之外,这辈子非疯不可。
林文东拎着蜂蜜回来,有了名头,大家下意识以为他买东西去了。
何秋也这么以为,那点委屈消散大半,还是有点板着脸。
吃饭的时候也不同他搭话,只和方月对单子。
两人一合计,剩下的多半也买不到,吃过饭打道回府。
十月本来凉快些,但据老人家们说,很快要下雨了,这两天倒比七八月热起来。
何秋手上拎了两个麻袋,是她从林文东筐里抢出来的,这一走要一个小时,再壮的人都挨不住。
赵鸿声耷下去的肩立刻挺直:“呦,就这点力气啊。”
他要别这个苗头,再累都撑着。
方月看他都没力气说话了,伸手要扶一下,都被拒绝。
简直是瞎逞能。
何秋拧一把林文东的腰:“傻死了,不许学他。”
她这下力道不重,林文东只觉得痒痒麻麻的劲涌上来,忍不住咽口水:“嗯,听你的。”
何秋领悟了,一个人想被纵容坏快得很,连忙抽手,往前面跨好几步。
林文东看着她的背影,头发长长了些,风一吹就飘,能感觉到小姑娘一摆一摆那个劲。
因为有赵鸿声在,林文东不避讳跟着他们回知青点,把东西卸下来。
问何秋:“要上山吗?”
秋收忙成这样,何秋不让他半夜送柴,三个人的耗费比一个人大,原先高高的柴垛只剩下个底。
他不问,何秋也是要去的,拽着赵鸿声:“你也去。”
多了一个碍事的,林文东脸垮下来,方月坐在矮凳上说:“那你们去,我收拾东西。”
一地乱糟糟的。
何秋只有一把砍刀,赵鸿声提在手上,不知道的以为他去寻仇。
三个人朝山上走。
路上遇见几个人,大概是见这样的组合怪异,多打量了几眼。
都被赵鸿声浑身上下不好惹的气质瞪回去。
他这样吓得到旁人,吓不到林文东。
有片叶子歪歪斜斜落在何秋头上,他伸手取下来。
何秋顺了一把头发:“还有吗?”
林文东趁机摸一下:“没有。”
你来我往,看得赵鸿声一阵悲凉,他这个大嫂约莫是没希望了。
何秋是个很难接近的人,不爱和生人打交道,下乡以来和其他知青讲话的次数恐怕不会超过十根手指。
但林文东,平平无奇一个人,怎么就有这种本事。
赵鸿声起了好奇心,决定仔细观察,给他大哥手书秘籍一本。
他自从喜欢方月之后,对反抗门户之见有一种大家一起举起手来的喜闻乐见。如若何秋不是他大哥的意中人,他也能鼓励她打破传统勇敢追求。
但何秋是。
赵鸿声的人生又一次陷入左右为难,方才寄信的时候一直要不要在给他大哥的信里写上一笔。
还是方月劝他:“没影的事,这又没处对象,你能怎么说。”
赵鸿声银牙咬碎,对着眼前场景,只想大喊:“这起码有八分准了,还想等到送入洞房吗!”
何秋不知道她有这样复杂的心理变化,实话实说,她一向觉得赵鸿声脑袋里头是棉花,看到他表情变幻莫测,也只当是又进水了。
多看一眼都懒得,唰唰唰把林文东砍的柴捆在一起。
两个人配合默契,颇有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意思。
赵鸿声气得倒仰,从中间挤进去:“我来!”
用来捆柴火的是一种绿藤,带小刺,仔细着些才不会被扎到。
赵鸿声不知道,才摸下去,就惨叫一声。
何秋没好气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边去。”
没他添乱,做什么都快得很。
林文东下山的时候,把手搭在赵鸿声肩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惊得何秋瞪大了眼,四处瞟,也没见有什么特别的。
倒是赵鸿声,立刻跳脚:“干嘛啊你!”
两个人都挑着柴,柴火不免碰撞,绿藤又不是多稳的东西,何秋催:“行了行了,快走。”
好在知青点离山特别近,林文东又帮着跑了几趟,才把柴火堆垒起来。
方月有份用,从灶前抬起头:“林同志留下来吃饭吧,我都做好了。”
赵鸿声举着挑过刺的手:“我看不必,中午请过了吧。”
他这样无礼,方月目带谴责看他一眼,他只好讪讪:“献殷勤不是他该的吗,我哥……”
才说两个字,何秋打断,一副不愿多提的样子:“要开饭了吗?”
她下意识不想林文东听到赵鸿鸣有关的事,林文东虽然听见了,神色不动。
方月帮着转话题:“快好了,我再炒个菜。”
又打发赵鸿声:“和张知青借个椅子。”
本来只有两把椅子,但总不好一直叫赵鸿声蹲在门槛上吃,就又买了一把,但加起来也只有三把,招待客人不够用。
赵鸿声嘴唇动两下,没发出声音来,依言去隔壁。
他这会有把火在心里烧。
男孩子慕强,在他心里他大哥就是全世界最好,现在叫何秋嫌弃到这地步,还是在一个样样不如的人面前,谁忍得住?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二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