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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何秋提上行李跟着大队长走,上杨的确不富裕,一路上连青砖瓦房都没怎么看见,好一点就是土坯砖,差一些茅草屋都有。
      她心里对知青院的期待降到最低,到达的时候还是深深叹口气。

      说是院,其实也不太准确,都是茅草屋,一间一间没有规划地建着,挨得都比较近,墙和屋顶都完好,看得出是修补过的。

      何秋瞪了下眼,很快收敛,静静等下文。

      几个知青都是城里人,城里住房紧张归紧张,但这种的还真没见过,有些迈不进脚。

      林德水是有点心虚的,这一片是前几年一拨逃荒的人建的,后来县里把这些人统一安置,地方就空下来了。
      风吹雨打的,破是破了些,修修还能住。

      他也是没办法,这任务来得及,又不给拨款,总不能大队掏腰包盖新房子吧。
      就为修房,已经贴进去不少工分了。
      他只能用声音坚定自己的意志:“这都能住,想住哪间住哪间。”

      何秋上一次见这种房子,还是参观杜甫草堂的时候,随意选了朝南的一间,走进去。

      有了第一个动的人,后头陆陆续续都动了。
      只有个短发姑娘,捏着鼻子:“这儿怎么住人!”

      何秋侧过脸看了一下,又专注打量起眼前。

      房间挺大的,最少有十五平,勉强算是个套间,隔成两半,中间只有门洞,没有门。地板是夯实过的土地,四面墙都是泥,主要结构靠八根大木头支撑,房顶是斜的,上了木梁。

      门的左右两侧各有一扇推拉窗,分别属内间和外间,门显然和墙体不是很缝合,里外都挂木栓。

      房间空荡荡的,里间沿墙砌炕,外间垒着个单眼灶,有使用痕迹,墙面熏得发黑。

      何秋几个包都是历经风霜的,随手往地上一放,睡炕的话就不用床了,添个放东西的柜子和桌椅就行,稍微收拾一下,比她出门训练睡野地还强些。

      她往外探头问:“大队长,哪里可以打水?”
      林德水正在给短发知青上教育课,伸手指: “你朝那儿走,有河。”

      何秋顺着他的手看过去,隐隐约约听见水流声,一边走一边认路。

      这片茅草屋建在村子的外围,边上人家少,离山和河都比较近,山脚下有一大片农田,这会不是上工时间。

      大队长说了,除了夏收秋收,都是早六点上工到十二点,下午三点到六点,避开最热的时间,中暑了才叫得不偿失。

      河是从山上流下来的,河面四五米宽,能看得见底,深度也就一米多,偶尔有条鱼蹿过去,水还算清澈。
      有几个孩子光着膀子在里头玩,看见生人齐齐打量。
      何秋为难地别过头,连件裤头都不穿,可真行。

      何秋拿着盆接着往前走,有口井,井边有打水桶。
      她丢下去晃了两下,提上来,倒进盆里,双手捧着回去。
      她走得稳,练出来的,水再满也没洒出来多少。

      来回跑了几趟,何秋把房间打扫一遍,寻思要添置的东西,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这种是必须的,炕上得有席,吃饭得有地方坐,东西得有柜子搁,先这样归拢起来,省下的再徐徐图之。

      她伸出手比划能摆下多大的家具,猛听得屋外一声叫:“这怎么能用!”
      声音怪耳熟的,她本来不想理会,想想还是走出去。

      其中一间屋子前站着大队长和短发姑娘,另几个人则是和何秋一样刚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对视一下,大家围上去。

      何秋仗着长得高,毫不费力伸长脖子看,这是一间厨房,应该是公用的,垒了四个灶口,灶台上放着锅碗瓢盆。
      全是陶制品,唯一的铁制品是一把刀,不知从那匀来的,木制的把手上好几道划痕。

      短发姑娘见人多,声势愈发壮大:“这根本没法做饭!”
      说完“呜呜”哭起来,她穿了身簇新的军装,腕上一块小巧的梅花牌女表,只看一眼就知道家里养得娇气,一时接受不了落差也是有的。

      她这样一哭,林德水不好像刚刚那样理直气壮,心里窝火,就这么一个挑三拣四的,不立刻压下去,将来还得了。
      沉声:“知青是来给农村添砖加瓦的,可不是来享福的。”

      这就有指责思想不端正的嫌疑,大家都不好意思接。
      何秋也没有,她的性格慢热,比较独,不喜欢找事,也不喜欢揽事,一向随波逐流。

      大家都这么沉默着,张自强首先受不了了:“大队长说得对,她也是想家了才心里难受,您别见怪。”
      给了个梯子,林德水顺着下:“咱们这儿条件是艰苦些,大家要有思想准备,要排除万难,拿出两万五千里的意志来。”

      何秋反正不管怎么准备,一路上已经被打破好几次下限,转移话题道:“大队长,我要是想打个书桌,该找谁?”
      林德水松口气,好赖不全是些棒槌,没好气:“王老三,我待会给你指路。”

      何秋又问了些其它的,林德水看交代得差不多了,这才拍拍手走人。

      知青们这才腾出时间来做自我介绍。
      何秋预备锁上门去买东西,她自带了一个铁铜小锁,不能总盼着天下无贼,防护需到位,况且她行李里值钱的东西不止一样两样。

      看她一句话也不说就要走,张自强拦她:“何知青,大家先商量点事行吗?”
      何秋顿住:“好。”

      张自强要商量的,是做饭的事,他颇具领导气质:“晚上就要自己做饭了,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一早上这么乱糟糟的,谁还能有什么想头,看来看去也没说出什么来。
      张自强顺水推舟:“那我提议,做饭的家伙就一套,咱们吃大锅饭怎么样?会做饭的同志们轮流做,不会做饭的轮流挑水担柴。”

      张自强说是提议,基本已经是定下来了。
      何秋见无人反对,举起自己的手:“我想自己做饭。”

      按照她有限的生活经验来看,人多事杂,众口难调,小心为上的好。

      大概是才认识,张自强也没多问,只是说:“可以,那就我们六个人一起,你一个人。”
      这话无形之中像是分了两派的样子,余下人或多或少觉得她有些不合群,一个劲打量。

      张自强停了几秒才说话:“那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张自强,陕东人。”
      “陈婷,也是陕东人。”
      “王素梅,京市人。”
      “陈从军,沪市人。”
      “钱芳玲,北安人。”
      “孙浩,闽西人。”
      “何秋,京市人。”

      何秋把人脸和名字对上,见没有别的事,就走了。
      剩下的人围成一圈商讨添置什么,短发姑娘钱芳玲冷哼:“没见过这么难相处的。”
      何秋没听见这话,她忙得很。

      上杨大队并不大,住人的地方都是挨着的,何秋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找到了木匠家。

      她定了两个木盆,一个五斗柜,一套桌椅,是张小圆桌,最多两个人用,还配两把椅子。
      就这些,加起来四十块钱。

      因为都是木板拼一拼,不用上漆,村里了除了嫁娶这种大事,都这么凑合着过。
      何秋也不是太讲究的人,她还有点小抠,觉得东西实用就行,搞得花里胡哨的没必要。

      木匠属于集体,也记工分,知道何秋是新来的知青,连定金都没收,只让她在本子上签了个名。
      看得出,本地的文盲人数众多,说是签名,都是瞎画画,做个标记就行。

      何秋端正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小时候学过书法,多有水平谈不上,但在这种地方已经很够看了。
      木匠夸她:“城里人就是不一样。”
      何秋脑子里很有阶级斗争的弦,面色不变:“城里人不种地,多亏农民才吃上饭的。”

      出了木匠家,何秋去代销点。

      代销点是公社供销社的下属单位,为了方便偏远农村设立的,功能比较多,不是单纯的小卖部。

      一是收废品,破布烂衫,破铜烂铁,都能回收;二是收购农副产品,主要是鸡蛋和手工制品;三是收发信件,每隔五天,邮递员会来一次;四才是小卖部。
      隔三四个大队开一个,上杨大队正好就有一个。

      大门口写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一进门先看到的是主席相。

      二十来平的地方,五脏俱全。

      一溜土坯砌的柜台,柜台后面是木头格子的货架,摆放着饼干肥皂火柴糖果等商品,墙边一排大缸子,贴着纸条,分别是盐、酱油、醋、酒、油。

      何秋心里有张单子,见没人喊了一句:“你好,有人在吗?”
      木头架子后面绕出一个妇女,年纪不大,三十来岁,剪着短发,笑得格外大方:“在呢,要点什么?”
      又上下看了几眼:“新来的知青吧?”

      “嗯。”何秋最怕人家开话篓子,连忙念:“油盐酱醋各一斤,半斤白糖,半斤红糖,四个碗,四个盘,两双筷子,两个汤勺,两个搪瓷杯,三盒火柴,一个暖水瓶,一包洋蜡,一个水缸,两斤鸡蛋。”

      她念一样停顿一会,售货员一样一样给她拿,拿完才想起来问:“票你都有吧?油票、糖票、工业券。”
      何秋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来:“都有。”

      售货员装作不经意扫了一眼:“你没带瓶子来打,一个要五分钱。”
      何秋点头:“好。”

      东西堆了满满一柜台,何秋咽口水润润嗓子:“有锅和菜刀吗?”
      她在柜台上没看到,还是抱着万一呢的心态问。
      售货员挑眉:“你有票吗?”
      铁锅票稀有程度之高,在黑市可以卖到五十块钱,还是有价无市。

      何秋先掏出来给她看。
      售货员扫一眼:“等着,我上仓库给你拿。”
      她转身往后头走,何秋急急喊:“好,谢谢。如果有锅铲和大勺,我也要。”

      大概是见她手阔,售货员有意拉关系:“我男人叫林大军,你叫我大军婶就行。”
      结婚生孩子早,她就是婶娘都做上了。
      何秋看她年纪,觉得是叫老了,但也只是顺从应,站在一旁看她拨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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