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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寻常周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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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老时间,要去老宅吃饭。
还没到4点,因为连绵阴雨,天色早早就开始发暗,这会儿雨势还变大了些,聂善文提前打了招呼下班了,豆大的雨点打在车身上,微微有些发闷的声音。还没到下班高峰,路上车流不大,旁边车道上一辆又一辆车提速超过去,聂善文都能感觉到被带起疾飞的雨水,她深刻有自觉性,认为自己属于车开得特别不怎么样的,慢是她心安的保障。正常40分钟的车程,愣是被她开成一个多小时,到拐弯进院子时,她紧提了一路的心才放下。
院子里的桃树旁有辆黑色车子,车身上四处都落了一层被雨水打下来的桃花,傅言林早过来了。
聂善文大致估量一下距离,她技术还不能把车子正好扶正,打了几把方向保证不碰到院子的花花草草还有傅言林的车,她勉强把车停好了。
念着顺序,拉紧手刹、回空挡。再熄火,拔钥匙,聂善文再一抬头就看到傅言林了,人不知道什么时间就站在门廊下了,聂善文进来第一眼就看了门廊处,当时明明是空的。傅言林手里夹着烟,烟雾和雨气隔在两个人中间,轻微近视的聂善文在生活中基本不戴眼镜,这样的天气和距离她有些看不清傅言林的脸。
周三时傅言林出差了,走时他貌似耍了性子,都没交代什么时间回来,聂善文本来以为自己要独自面对公婆吃这一顿压力倍大的饭,结果这人一声不吭居然早回来了,明明上午时聂善文还发了信息问他话,真小气,都没回给聂善文信息。聂善文撇撇嘴,回身从后座拿了包和一个礼盒下车了。
傅言林看着聂善文头顶着包,怀里抱着盒子顶着雨跑过来。傅言林用过一个女秘书,记得有次,也像是现在的情景,下着雨,秘书给他送东西,下了车过来,距离不远,她是把包紧紧抱在怀里的,她当时看着傅言林对她行为那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问:“您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不用包挡雨?”
说来也是奇怪,这样的小事给傅言林很深的印象,下雨时女人用来挡雨的包大都不贵,抱着护在怀里的才是贵的,被珍视的。那秘书常年拎爱马仕,傅言林知道聂善文的包也是手工制作的,也是独一无二的,但价格不高,她舍得用来挡雨。
“你伞呢?”
聂善文跑过来刚站定,只顾着整理头发和看护怀里的礼盒有没有被打湿,没注意傅言林说什么,但他有浓重的鼻音,聂善文问:“你怎么感冒了?”
鸡同鸭讲。
傅言林:“没事,进去吧。”
一推门,聂善文就看到玄关处换了块白色的新地毯,想是没展示多久,十分煞风景,上面有两个非常明显的鞋印,湿哒哒的一块,整个破坏掉了洁白的美感,这绝对是傅言林的杰作,聂善文不禁笑出声。
“笑什么?”傅言林冷着脸,越过聂善文进内,大步跨过地毯,把脚上拖鞋甩在一旁,光脚迈了进去。聂善文脱了鞋踩上地毯,柔软的触感使脚掌舒服万分,聂善文顺势抻了抻活动一下,换上拖鞋后她把傅言林蹬下的拖鞋摆放整齐。
傅家的每周五晚,几乎算是雷打不动的,四角齐全,当然有特殊情况得提前说明,事后也得补回来,聂善文其实不太能明白这顿饭的用意,一家人必须聚在一起,但吃饭时不聊天不说话,并没有交流,明明饭桌是最放松的地方。这边家里吃饭,除了聂善文的餐具偶尔碰撞餐盘和汤碗发出的细微声音,他们都没声的!每次过来吃饭,聂善文都觉得头顶悬着一座大山,压力巨大,即使她吃得不多,饭后她也总有种消化不良的感觉。
吃完饭后傅柏清叫了傅言林去书房说话,聂善文则陪着婆婆洪星苇在偏厅喝茶,聂善文把新买到的丝巾给洪星苇过目,“太后娘娘”挺满意,“还是这个颜色好看,沈太那个颜色太土,不过这颜色是真得难买到。”
聂善文看着有了新东西兴高采烈的洪星苇,惯常哄道:“那是,您的眼光一直很好的。”
太太团里总比穿着,即使洪星苇这个年纪的也不例外。这个品牌的东西是数一数二的顶级国货,市场占比倒是不怎么样,架不住物以稀为贵,尤其是丝巾这种小东西,产量少又颜色花哨,一般人根本架不住,但它又难买,就罕见成了最近被追捧的热门单品,聂善文有个大学同学是这个品牌的设计师,也亏得是混得不错,给聂善文插了个大队,弄到了一条,不过那同学也稀奇,说聂善文怎么开始喜欢买这么贵又不实用的东西了?
聂善文只说:“给家里人的。”
同学还挺诧异,只当她是给自己妈妈买的,“阿姨品味变了很多嘛。”
聂善文没细说,点头微笑搪塞过去了,因着礼数,她还封了红包给同学。
洪星苇左看右看怎么都欢喜,还摆出花样,把礼盒巧妙露出一点LOGO,要拍了照片分享出去,手上选着照片,她在这处也要在嘴上占些便宜,“人啊,有的是靠衣服衬,有的啊···”
后半句她留着没讲出来,意思也挺明显。
女人啊,什么时候都好斗。
偏厅这边大落地玻璃,能看到花园一角,雨水汇集在一起,顺着玻璃面小股小股往下流,家里地暖一直开着,温度适中,小几上摆着鲜花还有新鲜的水果,淡淡的花香和果香萦绕在身边,十分怡人,头顶的灯光暖暖地洒下来,无一处不温馨,也无一处不像家,但聂善文坐姿端正,根本没有像在家里的样子,背后看去,她像是面对国家元首一般的郑重,脑袋和后背绷成一条直线,不歪不斜,也只坐了沙发的三分之一,双腿并拢着。傅言林手里端着热水杯,饭后家里陈嫂还给他冲了两袋板蓝根,中药没什么副作用,但他有些昏沉,这昏沉着他也不忘接话,“有的啊,是人衬衣服,衣服不重要。”
洪星苇笑着,斜睨了他一眼,“油嘴滑舌。”到近处,傅言林搭了一把聂善文的肩,她坐在单人沙发上,没地方跟他分,傅言林只借了扶手的一边坐,身体轻松不少,脑袋里的昏沉感稍微好了一些,到底是返程前胡乱塞得感冒药副作用,一点变化就让身体敏感异常,明明也没起烧,嘴巴里却泛着微苦味,这样近,傅言林忽略自己,去感受身边的人,他能闻到聂善文身上的散到差不多的几乎微不可闻的香水味,这个味道是特别调制的,极具辨识性。
洪星苇忙着回信息。
这俩也没话在这处说,干巴巴坐着。
傅言林轻轻捏了捏聂善文的后颈,他低声在她耳边,“你放松些。”
嘴上这么说,聂善文清楚傅言林的潜台词,我妈又不吃人,怕她做什么。
聂善文微挣了一下,伸手去摸果盘里的春见,“你老实点。”
洪星苇余光看到他俩的小动作,自家儿子的心思也不知飞到哪处了,“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傅言林手里拿了张请帖,洪星苇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沈家得了个小孙子,摆满月酒,巧了,日子刚好在下周五,我跟你爸就不去了,你俩到时候去,下周我们不在家。该送的东西和礼金我都送过到沈家了,你们不用准备什么,人去就行了。”
洪星苇抬起头看向他们,“沾沾喜气。”话里似乎意有所指。
聂善文并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宴席,她低着头手上扒着水果皮,听说省了过来吃晚饭,心里多少有些欣喜,但她不显露,面上还装着,语调平稳,“好的,妈。”答着话,她把扒干净白丝的橘瓣递给傅言林,柑橘类水果水分高甜度密,傅言林无声轻嚼着,吃完了还伸手,聂善文把剩下的都一把塞给他。
“也没什么别的事,你俩早些回去吧,天气不好。”洪星苇做主道:“开一辆车回吧。另一辆车明天我让司机给送过去。”
傅言林再怎么精神不济车也比聂善文开得好,但是,他不乐意啊。
聂善文只得硬着头皮上,她在心里暗戳戳,别人家的“直男癌”老公,都是信奉什么——轻伤不下火线。
有老公在怎么能让老婆受累开车。
她家这可好,不仅不愿意照顾老婆的破车技还不听“司机”的安排,聂善文让傅言林坐后排,傅言林还白她,惜字如金,“挤。”
气人,行吧,谁让你长这么高呢。聂善文不跟他辨,省得他急了再让聂善文开他的车,聂善文可不敢。
聂善文的小车,傅言林即使坐副驾,座椅也还得往后放一些。
聂善文安排傅言林坐后排,是因为她理由可充分了,“万一有特殊情况可以不用思考就用副驾硬碰,你要是坐副驾了,那我不得···”万一出事,我得拿我这边车头去硬碰。
傅言林怎么解读聂善文没讲出的后半句聂善文不知道,因为啊,他貌似又不高兴了,“那你当我不存在好了。”
说完自己主动系好安全带就闭上了眼睛。
车上载了人,聂善文更加小心翼翼了,车内和车外有些温差,前风挡上起了薄雾,聂善文开了点冷风,傅言林上身就只有件衬衫,等红绿灯时,聂善文停稳车后摸了摸傅言林的脸和手,她就是试试他温度,也赖这回家的路,红灯好多,所以啊,她手是来来回回的,傅言林的神经随着她一会儿有得没得的动作上下乱跳,实在心烦,他沉声道:“我没发烧。”
聂善文:我怕你冻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