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碍》衍今

2、第 2 章

　　报告厅有一瞬间的安静，唐佑时察觉到不少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包括和她正对上的。

　　“来，别怕，站起来。”师兄热情鼓励她，“咱们就聊聊就业的问题吧，你的专业是什么？秋招要开始了，有没有什么计划和打算？可以让魏总给你提供一点建议。”

　　唐佑时体会到了尴尬和难熬，一时之间什么也想不到。
　　余光里感觉魏棪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甚至想闭起眼睛，不敢抬头看台上的人。
　　救命！

　　“她好像不是我们学院的？”底下有小小的疑惑声。
　　“好像不是。”另一个声音附和，“我们学院要是有这么好看的不可能不出名。”

　　这么一说，那位师兄好像也想起来了，“诶？我刚刚是不是在音乐学院门口看见你？你是音乐学院的？”
　　“嗯。”唐佑时应了一声。
　　也终于鼓起勇气淡定抬头，看了魏棪一眼。
　　视线相接，她又觉得承受不住。
　　于是转开一些。

　　师兄颇有兴趣，“这位同学，看来你是对我们学院活动很好奇啊，没事，也可以和魏总聊聊嘛，找工作都是一样的。”
　　这种积极向上的精神还是很值得鼓励的嘛。

　　“我……”好半天，唐佑时才开口说了句，“其实我不是毕业生。”
　　这次问她的是魏棪，“现在做什么工作？”
　　唐佑时发愁，如果她说，她目前是隔壁音乐学院民乐团的客座指挥，是不是显得更尴尬。

　　“……指挥。”
　　的确是和商学院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职业。
　　魏棪语气温和，“指挥也很好，我认识个人也是指挥。”

　　这回轮到唐佑时有些意外，不由问了句，“是谁？”
　　国内外的指挥她基本都认识，很好奇是哪位成了魏棪认识的人。
　　“我妹妹中学时候的同学。”魏棪简单带过这层关系。

　　“……？”

　　唐佑时回忆了一下，她认识的指挥里出自M市的都很少，更别提还要被他认识。
　　所以魏棪说的妹妹的同学……那不就是她么。

　　这么一看，魏棪其实并没有认出她。
　　可是他好像有知道有她这么个人，刚刚说的“认识”，在他的语境里是“知道”的意思。
　　一时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

　　魏棪是真的不认识唐佑时的脸，之前也没和她在私下见过。
　　但是因为他妹妹魏禾禾这个大喇叭，他对她班上同学的都有或多或少的了解。
　　这种状态持续到了现在。
　　周末的时候一家人都会在一起吃饭，时不时能听到刷朋友圈的魏禾禾感叹她过往的同学们。
　　譬如，“我们班主任不在一中了，去M中了。”
　　“你们还记得我以前说的特别喜欢戴红色围巾的同学，现在是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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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佑时身为魏禾禾的同桌，在饭桌上被提起的次数也是最多的、给他们一家留下的印象也是最深的。
　　所以魏棪刚刚听唐佑时说她是指挥，就不自觉想到妹妹说过的高中同桌。
　　只不过魏禾禾每次说起同学的时候都不说全名，一般用一些独特的梗指代。
　　说起同桌则是：
　　“我高中同桌又去国外演出了，好厉害！”
　　“她拿了个大奖诶，感觉很牛逼的样子。”
　　“我同桌竟然跟一个大师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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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情况下，魏禾禾提起她都是用“同桌”指代，偶尔会说一句她的昵称“糖糖”，没提到过全名。

　　“是音乐学院新来的老师？”魏棪客套问了一句。
　　“客座指挥。”唐佑时解释，“暂时带一段时间。”
　　这样解释清楚，免得误会她是本校老师，连累音乐学院老师的名声。
　　毕竟一个外院的老师跑来听就业指导讲座，怎么看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怎么称呼？”魏棪又问。
　　“……”
　　好家伙，这是跟她聊上了？

　　唐佑时犹豫一瞬，还是报出了自己姓氏，“我姓唐。”
　　心里隐隐有些期盼，似乎在期盼魏棪听到这个姓氏能有些印象。
　　但他神情似乎没有变化。

　　“唐老师。”魏棪温和，“唐老师也是想参加讲座学习？”
　　他体贴地帮她想好了理由。

　　“对、对。”唐佑时勉强尬笑，“就、我路过你们学院看到有魏总的分享会，想着都是通用的，就好奇进来看看。”
　　笑得她虚汗都出来了。
　　“我的荣幸。”魏棪对她点点头。

　　刚才那位师兄适时活跃气氛，“唐老师感兴趣的话，一会儿结束后可以加一下魏总微信哦~之前我们举办活动的时候，都会抽取一位学生添加主讲人微信的。”
　　“……”
　　唐佑时想说，他们这活动还真挺特别。
　　看了一眼魏棪，他倒没有什么反对的样子，但也没有产生其他的表情。

　　加微信什么的，还是不了！

　　听到师兄让她坐了回去，又请别的同学起来回答问题。
　　唐佑时终于松了口气。
　　别的同学在提问，魏棪这会儿应该是看着那位同学的吧。
　　那她可以借此机会……
　　唐佑时本想装作自己很认真地聆听讲座看向台上，没想到正好和台上的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
　　唐佑时偏过头，顿时愁眉苦脸。
　　他不看底下的学生看她干嘛啊……
　　这下好了，又跟他对上视线了。
　　不过她又安慰自己，出了这个大门，她和魏棪也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他们俩一个搞音乐的，一个弄商业的，完全没有活动能让他们俩产生交集。

　　*
　　终于等到散场。
　　场内有些混乱，内心早就做好决定的唐佑时趁着结束，赶紧穿过人群快步走了出去。

　　“唐老师！”身后有学生叫她，“唐老师，请等一下！”
　　唐佑时顿了一瞬，又觉得身后这学生喊的唐老师不是喊她，于是继续往前走。
　　商院的学生也不会认识她的吧。

　　“唐佑时老师！”身后的声音又喊道。
　　这下确定是在喊她了。
　　唐佑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见一位男学生向她的方向快步走来。
　　跟她从一个方向出来的，应该是刚在一起听分享会的学生。
　　但她心里还有点疑惑，不知道这位学生找她会有什么事。

　　没想到男学生还有些害羞，“我能和您合个影吗？女神！”
　　“？”唐佑时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要合影的一天。
　　而且这个学生还直接喊她女神，让她没忍住有些脸热。
　　她都有点不太确定是不是在称呼她，于是指了指自己，“和我？”

　　“唐老师，其实我知道您的，之前我也好喜欢您。”男学生挠挠头，“我对交响乐很感兴趣的！您之前一直在国外么，我就只能看视频，结果去年我去国外的时候正好碰上您指挥的音乐会！真是太幸运了……D大调第九交响曲！”
　　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唐佑时眉头舒展，没想到他真的看过，还准确说出了那一场的曲目，心里还有点感动。
　　真的热爱的眼神是掩藏不住的。
　　“谢谢你。”唐佑时由衷道谢。

　　男学生又问，“唐老师，您玩微博吗？可以关注您吗？”
　　唐佑时想了一瞬，微博她是玩的，只不过还没在上面透露过自己的信息，是个私人微博。
　　平时用来看看八卦和热搜，偶尔转发点好看的视频。
　　这么个私人微博也不好意思让别人关注。

　　男生热情建议，“您专门弄个认证账号吧，可以在上面发一些演出信息，我看不少演奏家都是这么弄的。对了，您回来之后在哪个乐团啊？”

　　唐佑时回国之后有不少地方对她抛出了橄榄枝。
　　她还没做好决定，只是先回了M市。

　　“不是要合影吗？”唐佑时没有回答，转移了话题，“就在这里拍吗？”
　　“哦、对对，合影！”男学生举起手机，对准两人的方向。
　　手机屏幕小，他想靠近一些却又有些不好意思，耳朵都红了。
　　唐佑时主动将头向右靠了一些，便于入镜。

　　“好了。”男生收了手机，不敢和她握手，差点要给她鞠躬。
　　唐佑时忍俊不禁。
　　“照片我可以对外发吧？”男生得到肯定回复之后，激动着边说谢谢边走远。

　　唐佑时还觉得有趣，年纪小的学生，真是青春活力啊。
　　收了视线准备回去。

　　一偏头，就看到魏棪看着她这个方向。
　　天……怎么又跟他碰上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从楼里出来的，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
　　唐佑时有点想转过脸回避他，会不会被他误会成奇怪的事情啊？

　　或者，她应该很淡定地和他点点头打个招呼，然后再离开。
　　余光里看到魏棪竟然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唐佑时一下子有些迟钝，竟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脑袋也已经宕机。

　　身后的人喊了她一声，“唐老师。”
　　唐佑时回过身，果然看见魏棪看向她。
　　不明白魏棪喊她做什么，于是有些迟疑，“魏……总？”

　　魏棪走到她面前，再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轻轻点了下头。
　　唐佑时努力控制自己，才没有让自己往后退一步。
　　抬眼看他，“请问魏总喊我是有什么事吗？”
　　心里实在想不出魏棪喊她会有什么事啊。
　　总不能还是要来追问她为什么要去交流分享会吧。

　　“有的。”魏棪却说，“你还没有加我的微信。”
　　“？？？”唐佑时相信自己脸上一定出现了不可思议。
　　他刚刚说，她还没有加他微信。
　　这又是个什么展开？
　　她为什么要加他啊。

　　“不是刚刚活动上说的么？”魏棪反问，“结束之后可以加微信。”
　　“……”唐佑时找回记忆了。
　　是在分享会上的时候，那位师兄主持人说，现场抽到的学生可以加主讲人微信，这算作被抽中的巨大福利，他们之前办活动时就经常这么干。
　　所以这会儿魏棪真的要找她加微信了。

　　倒也不必这么严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