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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萧云之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不知是回到了那天,只记得是在上清宗,是一个白日,却看不见太阳,天上满的见不到头的乌云,雨水真成了断线的珠子,一颗颗砸的人脸疼,梦里萧云之觉出冷来,密密麻麻从骨头缝里爬出来的冷,他却用尽浑身的力气,都不能抬一抬手给自己挡雨。
      冷!湿!疼!还有附加上的绝望,终究把他逼醒了。
      他醒的时候,满头冷汗,全身还是冷,一层层的冷像是混进了血肉,长成了新的皮肤,和他难舍难分。
      只是他终究是有力气抬抬手,给自己擦了汗,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三更天,萧云之琢磨着,不该是睡不着的时候。
      白简还在那床尾睡得昏天黑地,丝毫没察觉出不对。
      萧云之睡不着的时候很少,睡得好的时候更少,哪怕早过了被人欺辱的年月,他也是不敢深睡的,就像是脑袋里总是绷着一根弦,日日夜夜的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撩拨,铮的他不得安宁。
      他在那桌子前坐到天亮,第二日一大早,听见楼下的嘈杂,那卖唱的女子捧着琵琶,敲响他的门。
      “今日没人听我曲儿了。”她有些寂寥,神色厌厌:“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这些人还是这么喜欢看人倒霉,大清早的就都去那山上了。”
      “等他们看完了热闹,不就来你这儿听曲儿了,你见过多少回了。”萧云之抱起白简,递给她一枚青色玉佩:“几条灵蛇的内丹炼的,费了些功夫。”
      她两根手指夹着系着玉佩的红线,轻轻甩了两下,缠在手腕上:“你这活儿不难办,只是我不明白,他们为何次次都信。”
      “你以为是你的流言起作用了。”萧云之走出了门:“是那上清宗有了破绽,他们急着借此下手罢了。”
      她睁大了眼睛,哼了一声,抱着琵琶坐到萧云之的床上。
      “上清宗是你师门。”她声音从身后传来,萧云之走下楼梯,那声音还追了下来:“你不难过吗?”
      好像认识他的人都想从他身上找出些慈悲来,就像是抓住他的软肋一般的自得。
      那上清宗今日还是人多,山海一般的多,这些人有的是没回去的,有的是新来的,一群群的聚在这山上,神色各异却都不怀好意。
      连景天借鸿鹄金丹起死回生是流言,这流言是萧云之传出来的,借着众人的口将前几日所见所观,添油加醋的画了上去,流言便一日日水涨船高,连这造谣的人都没料到。
      四日,萧云之掰着手指头算了,这流言飞了四日,这五湖四海就来了不知几多人,一个个红了眼睛,一是为了鸿鹄金丹,二是退而求其次,让上清宗出些血,又何乐而不为。
      袁无定陪着他,说是要看这连景天倒霉,可是他看着这山上人多,心里也嘀咕了,“连景天的事不会连累上清宗吧。”他小声问萧云之。
      这人的眼睛就盯着那人群中间的连景天,那是上清宗山后的一处断崖,这处断崖不高,斜斜的伸出一个能容下七八人的角,那几个有头有脸的都在上面,余下的都在那崖下抬头看着。
      “不会。”萧云之敷衍了一句,看见人群中神色凝重的宋明深,这小子经过那么一遭,颇有几分警醒,见到今日的架势也不像前些日子时,茫然无知且自信。
      常善虎瞥了一眼崖下众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连掌门,咱们弟兄几个都说了这么半日了,底下的人也该等急了,是与不是,您给个痛快话。”
      “我早说不是,你们信吗?”连景天冷哼一声:“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就跑来质问我,我若是真有鸿鹄金丹,还会和你们废话?!”
      五人中有个面相老实的,笑道:“连掌门莫要生气,多伤和气。”他讨好的说道,唇上的胡须垂着,像一条上年数的鲇鱼:“我们此番也是好意,毕竟您这伤好的太突然,这底下都说是用了鸿鹄金丹,要是您真没用,不也正好借此机会,我们几个一道作证堵住悠悠众口,这日后也省得麻烦。”
      连景天压下心中的躁动,嘴唇抖了抖,说了一句:“我没用鸿鹄金丹,我的伤是用绛仙草治好的。”
      “可这绛仙草。”说话的是方霓虹,他一张粉面,声音也是唱曲儿似的弯弯折折,每个字都拖着声儿的拉长:“据我所知,可是在魔界啊。”他下半句没说,省的撕破脸。
      连景天瞪了回去:“你守不住自家的绛仙草,被人抢到魔界,就不许别人家有了。”
      “我还真不知道,除我那一株,还有那里有绛仙草的。”方霓虹懒洋洋的说了一句:“别和我说是朝雾山里的,那地界养不成这样的。”
      “那你的意思,是我和魔界勾结?!”
      那势头不对,常善虎也没动,本就不是来动嘴皮子,只是动手之前还得知道那鸿鹄金丹,是真是假。
      “哪用得着勾结。”方霓虹得了常善虎的眼色,接着说道:“谁不知道这魔尊,就是你上清宗出来的,还用勾结,我看是认回亲戚罢了。”
      萧云之在底下听见了,他觉得好笑,那头上的几人,像是被惊起的鸟群,四散开来每个人身后都背靠上清宗的一幅翠微生色,方霓虹的头上还借住几缕阳光,衬的他像是一只在空中展翅的鹤。
      要是没有那被一掌震碎,落下来的悬崖一角,以及这底下抱头鼠窜撞的他肩膀疼的看客,这景色也是一绝。
      袁无定拉着他就往那悬崖上跑,横冲直撞把人撞到也就撞到了,直接踩了上去,回头的时候,萧云之看见他满目的猩红,“这老东西的徒弟,今天是跑不了了。”他说道,也不怕人听见,言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快意。
      他二人到了那悬崖上,方霓虹在左常善虎在右,中间是眉心显一道红印的连景天。
      “堂堂上清宗掌门竟入了魔,当真是可笑!连掌门。”常善虎的声音从这山顶传到山脚,一字一句,气的底下的上清宗门人恨不得撕碎了他,“你要早说是得了魔界的绛仙草,不就行了。”这人还接着说道:“反正你上清宗早和魔界不清不楚了,何必藏着掖着,近处不说,就说那远的,那个叫萧云之的,不也是你们上清宗的嘛。”常善虎甚是得意。
      “我怎么了?”萧云之歪着脑袋,看着他,声音清清冷冷,又问了一句:“怎么了?”
      连景天眼睛通红,看着面前的人卸下人皮面具,冲他一笑,就这点笑让他记起那雨夜中提着一把断刀屠尽一山人的鬼!
      “萧……。”连景天认出来了:“萧云之!”
      这三个字一出,那常善虎和方霓虹都吓的一退,他们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这人什么手段和名声,他们早听的耳熟能详。
      袁无定没卸人皮,耷拉一张脸盯着连景天。
      这局势有些不妙,常善虎隐晦的看了方霓虹一眼,他们的计划方方面面都是极好的,却不料中途冒出来一个死了三百年的祸害。
      “萧云之死了三百年了,骨头都成灰了,你说你是他。”方霓虹脑子转的极快,以为是上清宗弄出来的假人,来吓唬他们,瞥了一眼常善虎,冷笑道:“是地府里爬回来的?”
      “就是地府里爬出来的。”萧云之阴惨惨的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本想回来叙叙旧,结果就看见这上清宗的掌门也入了魔了,要是这样,你们当初何必置我于死地,反正都是一样的入魔。”
      方霓虹想起萧云之和这上清宗的恩怨,不管面前这人是真是假,看这架势他都是不打算出手的。
      “谁和你一样!”连景天压不住魔气,嘴还是硬的很:“我没有入魔!没有!”
      一口淤血喷出,他压制不住魔气却死命压下。
      常善虎眼露精光:“不管你这萧云之是真是假,连景天入了魔道,我们除了他都是一桩正义,与你无关莫多事。”
      萧云之两手一摊,他本就没想多事:“连景天入魔,你们要杀要剐随意,但他的罪过可别带到上清宗身上,省的这好好的一座山被你们祸害成人间地狱。”
      萧云之知道这群人的德行,而他们也正是要如此做,杀了连景天,灭了上清宗,痛打落水狗的买卖,何乐而不为。
      方霓虹还是不信,萧云之也没想他信,只是把他手指一指:“这人你们随意,可要是有人想在上清宗浑水摸鱼滥杀无辜,我就送他去见阎王。”
      说完这话,萧云之颇为可惜的看了一见这未沸的热闹,扭头去护着这山上的众生。
      袁无定也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却立在原地没动。
      这傻愣愣的人倒是把这三人唬住了。
      “你又是谁?”常善虎问道。
      “他仇人。”袁无定剑柄点了点连景天:“看他怎么死的,你们快些动手,不动手我可就先动手了。”
      话说到这份上,也没有干看着的道理。
      这两人一使眼色,直接攻了上去,要说平时这二人和连景天能打个两败俱伤,只可惜连景天不知是那个脑子不对,硬是拼尽一半修为压制魔气,魔气周身环绕口吐鲜血,也不肯用一丝魔力。
      于是乎,这连景天相当于对上三个对手,前两个是活人,后一个是自己心魔,心魔最甚,逼的他面如猪肝,道道血痕从眼底冒了出来,可常善虎和方霓虹就不是善人,见这般有利,一个攻其上路一个对其下路,步步紧逼,将那一身道袍刺得鲜血淋漓,道道红处处血。
      袁无定看的没趣,这般被人压着打,那里有半分过瘾,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入魔就入魔,你何苦自欺欺人压制魔气,被他们在自家地盘上欺负,你若是败了这山上的众人要如何。”
      “放肆!”袁无定猛然回头,那二人的剑刺穿他的胸口,一左一右两个红窟窿,喷出了血水,可被刺穿的人还是站着,脸上是一道道青紫的血脉,一双眼睛成了竖瞳,吓得魔尊一抖。
      “我不曾入魔!”袁无定嘴巴一开,牙齿一颗颗掉了下来,压在底下的利齿尖牙冒了出来,舌头一伸分了叉。
      袁无定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人面上的鳞片显了出来,一声嘶叫衣裳尽数裂开,一条半山高的巨蛇腾空而起,盘云卧雨狂风呼啸,一双红色的眼睛自空中俯视大地。
      方霓虹手中的剑掉在地上,当啷一声给他吓住了魂,“我去他的,这是蛇妖啊!”他头一遭的脏话落在了这里。
      常善虎跑得快,早见这妖要显形就一脑袋扎进了树丛,跑没了影儿,唯留下这二人面面相觑,脸色惨白。
      “兄……兄弟。”方霓虹的声音细的要断开:“咱们,咱们要……,要跑吗?”他险些哭出来,也不怪他,这世道的巨妖少之又少,他头一遭见,早把雄心壮志抛没了,只剩害怕。
      可袁无定也害怕,他是魔尊,可他……,可他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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