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阁》拉拉小熊

1、楔子

　　夜已深，城南的巷子里忽然吵闹起来。
　　“小偷呢？刚才还看见他往这边逃，怎的一眨眼就没了影子？”
　　“你带五个人往左，我往右，别让他逃了！”
　　“走！”
　　……

　　“砰！”苏晚妹重重跌落在墙里头。
　　顾不上手臂的伤口，她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
　　听得追兵渐渐远了，这才长长嘘一口气，拍拍胸口，低声念叨：“娘亲阿，你到底封了我多少法力，连穿墙术都不能使了，害我被人发现！幸好还能施飞行术……”
　　她刚来到临安城，除了脖子上的项链和腰悬的火焰剑，一个子儿都没有。去偷钱，又被发现，真是晦气。

　　她摸着头上的大包，委委屈屈站起来，往里一看，这是一间种满翠竹的宽敞院子，月光下房屋影影绰绰，都熄了灯，只有廊上的灯笼摇曳着些微烛光。万籁俱寂，只偶尔风吹起竹叶沙沙响。

　　没有人！
　　她放心地活动了一下手脚，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声：“姑娘深夜前来，是想做什么？”

　　“啊啊啊！”苏晚妹冷不丁，被吓得跌坐在地，摸着心口大叫，“你干什么啊！为什么突然在人家背后说话，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啊你！”

　　她怒瞪着那个人。
　　那个人坐在廊下，面前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有壶香茶和一把古琴。看来人家一直坐在那里，她刚才太专心盯着屋子瞧，以至居然没有发现近在眼前的大活人。
　　“你搞错没有，半夜三更坐在这里专门吓人吗？你就不能装着看不到我啊？”

　　“……姑娘弄的声响太大，在下无法装作觉察不了。”那人慢吞吞地说，顺便拉了拉覆盖在腿上的毛毯。

　　这句话成功让苏晚妹想起自己的狼狈处境。她蹭地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拔出火焰剑，架在那个人脖子上，冷冷道，“不许动！”
　　那个男子睁大了眼睛，眼中闪过几丝诧异。苏晚妹在他幽黑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额头一个大包，眉毛都竖起来了，头发也乱，很凶恶的模样。

　　她心中满意，小样儿，看不吓破你的胆。

　　那名年轻男子脸色果然很苍白，在月色下看不到一点血色，只是平静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不许告诉第三个人，我今晚出现过，否则……”苏晚妹沉吟着，否则怎么样人家，她还真不知道。

　　年轻男子抬手掩嘴，猛地咳嗽了几声，似乎一点儿都不怕项上那把闪耀着血光的宝剑割伤自己。他断断续续地说：“若是……这缘故，姑娘请走吧，我不会泄露的。”
　　他的动作很慢，声音很轻，病了很久很虚弱似的。

　　苏晚妹眼珠滴溜溜一转，望见男子头上用来束发的玉簪，闪着温润的光泽，她忽地得意一笑。
　　那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轻风掠过，头发便流泻下来，如瀑如雾。

　　她掌心赫然是他的发簪，上下抛了两下，掂量着，“看起来是好货色！兄台，如若你口风不牢靠，我就说你对我图谋不轨，以此为证！”
　　她哈哈一笑，转头看向那年轻男子，蓦然一怔。

　　朦胧夜色中，他长长的秀发披散在肩头，映射着月亮的柔和微光。乌黑的发，苍白的脸，幽深的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他被苏晚妹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你要，就拿去吧。”

　　苏晚妹回过神，高兴地把剑收起来，没有注意到剑锋回鞘的尖锐声音使得那人瞬间变了脸色。
　　她笑着说：“想不到你这人这么爽快……哎，你怎么了？”

　　年轻男子扶住心口，深深弯下腰去，浑身不住瑟抖，跟癫痫发作一样。他吃力地说：“你快些走吧。”
　　饶是他说得飞快，苏晚妹还是听出他声音发颤和虚弱。

　　他摸索出一小只瓶子，想倒出药丸来，无奈手抖得药丸全洒在了地上。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吃力地呼吸着。今晚，怕是要熬不过了吧。

　　苏晚妹见到他抽搐得脸庞都扭曲了，如鬼怪一般，吓得转身要溜，但又实在过意不去，回头望他。
　　他已经痉挛得蜷缩成一团，脸色铁青，药瓶跌落在地上。

　　苏晚妹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捡起瓶子，倒出一颗药在手心，然后轻轻扶住年轻男子的脖子，给他喂下去，又拿桌上的茶给他喝了一口。
　　“喂，这药要吃多少颗啊？”苏晚妹摇了摇瓶子。

　　年轻男子倒在椅子里，双目紧闭，急促地呼吸着，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她怕药量不够，只好多喂了两颗，然后蹲在旁边，担忧地望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男子平复下来，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苏晚妹指尖凝聚起一团微弱的光芒，在那人眉心点了点，“今晚睡个好觉吧。”
　　微光闪过，男子陷入了梦乡。
　　她把那人腿上折叠的毛毯摊开，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裹住，确定他不会受寒，这才抱起他走到屋前，踢开门四下张望，看到东边有床。苏晚妹将他放到床上，皱眉看着熟睡的他——这男人简直太瘦太轻了，自己抱他居然没花力气。

　　看了好一会儿，她悄然越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