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高专植树造林》释葳

4、第 4 章

　　漆黑幽闭的房间被拉开了一条缝隙，明亮的光线落在靠着墙壁的孩子脸上。

　　他似乎刚醒不久，睡眼朦胧，因刺眼的亮光微微皱眉。

　　“如果再随意出门，就不再是禁闭那么简单了。”穿着黑色和服的男人站在门口，面容虽然因为背光而看不清，却可以大致看得出是一个威严且说一不二的人。

　　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不管男孩是否有听清，男人就离开了。

　　五条悟无所谓地站起身走出这间他不知光顾过多少次的小黑屋。

　　第一次进禁闭室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呢？有点记不清了，大概应该是恐惧又不安吧？

　　所以说啊，到底是谁害他这次进禁闭室的，为什么门口别说是神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五条悟的脸无意识地鼓了起来。

　　快来迎接无辜的五条大人啊。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

　　“哈！！！”对吓五条悟一事乐此不疲的时枝澄夜又一长条地挂在房梁上。

　　五条悟毫无停顿地径直穿过时枝澄夜的脑袋继续走，“你吓人的方式是时候该升级一下了。”

　　从梁上下来，时枝澄夜看着五条悟的背影，有点苦恼，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注重距离感了呢，真是伤脑筋啊。

　　“这样可不行哦小少爷，和异性之间要注意保持距离呀，像刚刚那样穿过以为女性的脑袋是很失礼的。”时枝澄夜忧心忡忡地跟在五条悟身后。

　　自以为刚刚若无其事地说出那句话很帅的五条悟：是我肤浅了，没想到你是这样双标的神明。

　　被顶着耳朵念叨的五条悟：“……时间不早了，你该出去玩了。”

　　时枝澄夜叹了一口气，“小少爷也到了叛逆的年纪了啊。”

　　五条悟已经彻底没脾气了。

　　“嘛，算了，那我出门去找别的小朋友玩了。”

　　别的小朋友？

　　五条悟来不及细想，也没有机会问，时枝澄夜就迈着雀跃的脚步离开房间了。

　　你竟然在外面有别的小朋友了？！

　　·

　　看上去好热啊。

　　猫在围墙阴影下的时枝澄夜擦了擦额角根本不存在的汗，看着汗如雨下的路人，虚情假意地感叹了一下之后就继续沿着阴影走。

　　不过啊——
　　这么热的天气，真的会有妖愿意出来欺负小孩子吗？真的有妖这么闲，以欺负人类的幼崽为乐吗？

　　这样想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就从她的面前一闪而过，又过不久，有着黑色海藻一般长发的东西跟着跑过去。

　　啊——还真有啊。

　　哇，这个发量。
　　真是让社畜看了羡慕，让成年人见了想落泪啊。

　　还真的多灾多难的小朋友啊，时枝澄夜一边想着，也一边跟上去。

　　“呼呼，呼，呼——”夏目喘着气，不敢回头。

　　路上的人都奇怪地看着这个小孩像是逃命一般地奔跑，可是，他的身后没有人啊。

　　如果被抓住的话……一定会死的吧。

　　夏目贵志钻进小树林，他不敢回寄住的亲戚家，除了他，没有人可以看见这些东西。
　　如果就这样跑回家的话，一定会让他们困扰的。

　　不知道在小树林里跑了多久，渐渐的，夏目的体力已经不再支持他继续奔跑了，脚也抬不起来了。

　　他的脚被高高隆起的树根绊住了，失重的感觉侵袭而来。

　　夏目翻了一个身，火球一样的太阳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只有斑驳的光照在他的身上。
　　但很快，这稀薄的光就被浓密的黑发遮住了。

　　终于……要结束了吗？

　　看着妖怪张牙舞爪的黑发扑面而来，夏目甚至感觉到解脱。

　　要结束了吧？

　　结束了也好，他不想再……

　　“喂喂，等等啊。”一只纤细的手抓住妖怪的一把头发，妖怪便再也动弹不得了，“头发再多又怎么样，发质也要过关才行啊。”

　　躺在地上的夏目看着追逐他的妖怪就像是一个溜溜球，被时枝澄夜随意玩弄。

　　时枝澄夜把揉吧揉吧，把黑发妖怪搓成一个小球，拢在衣袖里，带回去给小少爷做伴手礼吧。

　　像她这么可靠的大人已经不常见了呀。
　　时枝澄夜自信回头，想看到小孩依赖的表情。

　　却不想，
　　那——么大一个孩子呢？

　　不会吧不会吧，虽然上次她害的这个小朋友受伤，但这次她可是救了他诶。

　　纵然夏目贵志已经精疲力尽了，但他还是努力地逃离了危险的地方，趁着女妖怪拦住那个想要吃掉他的坏妖怪的空档。

　　上一次也是这样。
　　他被妖怪驱赶着进入树林，虽然侥幸逃脱，但是在树林里迷路了，他找不到出去的路。

　　树林里很危险，暗处藏着许多妖怪。
　　于是，他按捺住心中无法抑制的惶恐，不停地寻找出路。

　　“簌簌”
　　树叶相互摩擦。

　　“咔嚓”
　　脚踩断枯树枝。

　　前面有光透过横斜交错的灌木，满心以为是出口的夏目贵志护住脸，冲出去。

　　看到灌木后的场景，夏目贵志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是大马路。

　　澄澈清透的小湖泊倒映着天空中悠然飘过的白云，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背对着他蹲在湖泊旁。

　　兴许是他跑出来的动静太大了，所以女人正转过头看他。

　　她是人吗？
　　夏目贵志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你看得见我？”女人问他。

　　虽然夏目贵志没有回答她，但是女人站起来，回过身，肯定道：“你能看见我。”

　　夏目贵志的眼瞳颤了颤，果然是妖怪吧，这个人她——没有腿啊！

　　“喂，你别跑啊，那个方向……”

　　妖怪后面说些什么，夏目贵志没有听见。
　　这是不是和来时一个方向，他根本就来不及多想，所以在他一脚踏空，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啊啦啊啦，有崖壁啦这个方向，你要好好听人说完话呀。”

　　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夏目贵志的急剧下降的身体，他感觉自己变得轻飘飘的。

　　好累啊。
　　想睡觉。
　　不想管了。

　　夏目贵志的眼皮慢慢地合上，眼前的人影也慢慢变得模糊，只记得一双红得发黑的眼睛，最后陷入了黑暗。

　　那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了。
　　他坐在离开森林的台阶上，再走两步，就踏进人世间的烟火了。

　　为什么只有他能看见不存在于现世的东西？
　　一边跑着，一边脑海中无法控制地又冒出这个念头。

　　又跑了呢。
　　时枝澄夜苦恼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怎么这么像兔子啊，她只是想表达一下又多了一个人能看见她的喜悦而已嘛。

　　五条宅。

　　道场里充满了木刀划破空气的声音。

　　别的！
　　小朋友！

　　你是我的唯一，
　　我却是你的之一！

　　五条悟一边念叨着，一边狠狠地挥刀。
　　殊不知此时的他很符合一种悲情电视剧里的角色——怨妇。

　　“哟！今天很用功啊。”五条悟看着时枝澄夜从道场上方的小窗里挤出来，又莫名停住了。

　　时枝澄夜哈哈了两声，“屁股好像卡住了。”奇奇怪怪的姿势一下子让五条悟闷在心口的情感泄了气。

　　“门不是开着吗？为什么你总是不走寻常路？”五条悟放下木刀，走上前，拉住时枝澄夜挂在半空中的手。

　　时枝澄夜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裙子下摆，“我给你带了伴手礼哦~”说着，就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球递给五条悟。

　　这是什么？
　　五条悟拇指和食指捏着小球，举高，抬头，有点玻璃珠的手感。

　　看了许久，五条悟才看到上面好像有一个短短小小的黑色线头，一般的玻璃珠有线头吗？

　　他小心翼翼地捏住黑色的线头，搓开，越搓越长，说好的玻璃珠子也变成了一个拳头大的毛线团。

　　“吃了你啊，臭小鬼！”毛线团下突然冒出了一张狰狞的脸，张大嘴，一副要吞了他大的样子。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瞳暗沉下来。

　　长大的嘴巴僵住，甚至还颤了颤。
　　好可怕，人类的孩子。

　　“不可以恐吓我的朋友哦。”时枝澄夜嘴角的弧度渐渐拉平，尽管语气平和，但却让毛线团像波浪线一样炸开。

　　好可怕，奇怪的神明。

　　“好可怕。”

　　毛线团一惊，它把心里话讲出来了吗？紧接着视角一转。

　　五条悟皱着眉，耷拉着眼，一手捏住一撮黑毛，有些害怕的样子，“它刚刚说要吃了我。”

　　时枝澄夜接过黑毛线团，“哦？想要吃人？”

　　黑毛线团浑身冒汗，感受着来自附在身上的五根手指的压力，身子要被挤爆了啊。

　　“看样子不会，”时枝澄夜松开拼命摇头的毛线团，任由它晃悠悠地飘回五条悟的身边，“要好好养它哦，它可是你未来的备用假发呢！”
　　时枝澄夜揉了揉五条悟此时茂盛的雪发。

　　“诶？”

　　时枝澄夜怜惜地看着他——的头发，“好像当咒术师也蛮辛苦的，虽然这个妖怪是黑发，但也勉强能用吧。”

　　五条悟眨巴了一下眼睛。
　　觉得对方好像误解了什么。别看他现在才7岁，但他未来注定会成为咒术最强，毛囊当然也是最强的！

　　嘛，不过算了。
　　他抬眼看着背光的神明，就先这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