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今瑟

4、第四章

　　次日，经过充分休息，华服女子心情大好，执意要下楼用餐。绿衣和白芷怕节外生枝，都不肯依。华服女子竟顾自撒起娇来“绿儿姐姐，小芷姐姐，你们就让我下去嘛，这种地方我从来都没待过，好不好嘛”回答她的是两人斩钉截铁的摇头。

　　她们倒也不是怕护卫不周，这些年的训练，让任何一个试图靠近她们少宫主的人在行动之前就已中毒，确定无害、离开的时候才会不经意地给他们把毒给解了。雪山上不比市集，长年下来也见不得几个生人，但是但凡能造成伤害的，白芷从没失手过，右护法交待的是“你可以错下手一千次，但绝不能漏下手半次”。

　　当时白芷年纪还小，还不似现在这般稳重内蕴，一次不经意地问及为什么，也没想右护法会回答她，她的印象里，姜灵佑从来都是不说话的，一年四季都是一种表情的，到现在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面对这样一个冰块，少宫主能笑得那般甜美。当时姜灵佑正是去雪上探望华服女子，在白芷想要退下的时候，他平静地告诉她“因为这半次，会要了你的命”

　　白芷自小便聪慧过人，听完这话马上便明白过来，右护法担心的不是她的小命，他在意的是，这半次会让少宫主、那个华服女子陷于危险之中，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他便会要了她的命。所以，要她命的不是那失手的半次时所面对的敌人，而是眼前的这个人。一股森寒自心底涌出，参杂其中的还有些许的失落，莫名的却一直存在的失落。

　　这边华服女子见两人摇头跟摇鼓似的，立而悲戚之气充斥面庞，眉目微垂，眼角晶莹，苦笑而言“我这身子也是活不得几年的，哪里就有那许多人回来催我的命呢”绿衣白芷闻言，心头俱是一塞，虽然华服女子总爱嬉笑着开玩笑、喜欢捉弄她们，此时她说这话也许也只是她想下去用膳的一种伎俩，可是两人却没办法当做没听见。

　　眼前的女子，她们的少宫主，天仙一般的女子，万人拥戴、千人惧怕的女子，谁会想到她长年带疾，命不多时呢？谁见过她发病时，黄豆大的汗珠滚落全身，全身赤红呢？绿衣不擅自控，一跺脚，“少宫主真真可恶”，一边抹泪去了。

　　“少宫主洪福齐天，定当无恙”白芷喉头梗塞。

　　“哈哈，中计了吧”华服女子却破涕为笑“好了，好了，我的命，我不点头，阎王爷不敢收的，因为他啊——一定会被绿儿缠死、被小芷毒死的”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身子微仰。

　　绿衣和白芷却笑不起来。

　　“哎呀，灵佑哥哥来了”华服女子故作神秘。两人神色一肃，不由得同时看向一动不动的门。

　　“你们果然怕灵佑哥哥怕得紧”华服女子肯定似的点点头。白绿二人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一时间又气又恼，刚刚堵塞的情绪倒是给扫了一空。

　　“能在一个时辰内把整个雪山的雪猴灭了干净，这样的人，想不怕也难啊”白芷幽幽地说。

　　“是啊，当时右护法让我们就在那里看着，整个雪山红了半片。仙翁说那年的血莲长得特别盛，怕是都喝了那些猴子的血”绿衣半害怕半崇拜地说。

　　华服女子笑意犹在，只是脸上多了层恍惚。

　　“少宫主，你知道右护法的那把断韧剑为什么叫短命剑么？敢惹他的人都是嫌自己命太长了，都要成短命鬼的”白芷一反常态地多言。

　　“何止啊，别说江湖上的那些狗屁人物，就是永渊宫里，四堂六使哪个见了他不是捏把汗的，我和姐姐蚂蚁样的人物，居然在他五步内站过，居然还没死，真不敢想象啊”绿衣故作夸张。

　　“小绿当年不就是灵佑哥哥送上来的么？”华服女子面色淡淡，眉微戚，唇边却仍带着一丝笑。

　　“那不一样嘛”绿衣小声嘟哝，待要再言，华服女子摆摆手示意她噤声。“两位护法怕是站累了，不如进来歇会儿？”

　　但听得推门声，白绿二人俱是一惊，刚刚一时忘情，尽是忘了姜灵佑就在这客栈，瞬间可至。

　　与姜灵佑并肩而立的男子面若白玉、眼若星辰，笑时嘴角微扬，乌发未经梳理、肆意地披散，如漆上了一层黑母珠。男子在这冬末春初时节依然持着一把纸扇，想来是常年不离手的。这把扇便是那销魂扇，这扇子的主人，便是那永渊宫的左护法，左良玉是也。

　　“无意冒犯，无礼之处望少宫主包涵”左良玉举手投足间就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白皙的面庞怕是女儿家也要嫉妒。

　　“见过两位护法”绿衣和白芷心下拘谨，刚刚的那些话虽无半点夸张之处，可是却没一句是好话，不知右护法听去了会如何反应。

　　“这就是白使和绿使吧，早就闻得机灵过人，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左良玉略微打量了两人一眼，嘴角带笑。

　　白芷听了这话却如让人打了嘴巴一般。机灵过人的她们却不知门外一直站着人，多大的讽刺啊。

　　“左护法这话甜则甜矣，可到了我们家小芷耳朵里可就是蜜里带刺了”华服女子虽说着玩笑话，面色却是淡淡，看了姜灵佑也未曾招呼。左良玉却在听到华服女子的话后也是一滞，“左护法”不是“左哥哥”......

　　“小芷、绿儿，他们两个都不是人，都成妖了，只有我这种半人半妖的东西才听得见他们的动静。你们是正常人，听不到才好”华服女子话语里是明显的安慰、庇护的意思。左良玉也自然识趣地不再提，那句话不过是提个醒罢了。白芷和绿衣是姜灵佑提上去的人，他本不需要多问，只是因为她们护佑的人对他而言很重要罢了。

　　“你们两个老低着头可不行，左师兄这张脸往外面一放，排队来看的人都可以排到京城了，错过了，会后悔的哦”华服女子面色自然地打趣，左良玉却难得地有些尴尬。对自己的长相他再自信不过，只是这话出自这华服女子的口，心还是会难以按耐地欢喜。

　　“少宫主错爱”左良玉满脸笑意，以扇掩面、颔首。

　　“灵佑先行告退”一直没吭声的姜灵佑交待了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一起去用膳吧”华服女子越过几人，走到姜灵佑身旁。

　　“少宫主既已无恙，灵佑也就无需久留，自当回去准备迎接少宫主”姜灵佑背对着众人冷言。

　　“好，好，你便去吧”华服女子先姜灵佑一步开了门，一步步向楼下走去。房中三人不知这几句话之间的微妙，只是感觉两人之间似乎有点僵持，可明明这以前一切都正常。白芷和绿衣互看一眼，无言地跟随而下，左良玉剑眉微戚，收了扇子也相随而去。

　　姜灵佑迟疑片刻，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