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短篇集》未祉

39、【黄周】非法同居

　　1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来人倚着门框，抹了把湿漉漉的额发，用一种说不上来是精疲力竭还是意犹未尽的表情望着他，“真的是水管先决定跟我决裂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什么九曲回肠的奇怪意图。”

　　周泽楷盯着他斟酌了几秒，微微叹了口气，侧身让路：“进来吧。”

　　2

　　两个小时前他趴在飘窗上无所事事翻着小侄女丢下来的儿童画册，手指扫过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黄鸡，手机响了。他给黄少天设定了专属铃声——克罗地亚狂想曲的高潮部分，完美契合了每次接到这个人电话时□□的心情——黄少天一般用□□和微信联系他，如果直接打过来，多半事态严峻十万火急。

　　这次依然紧急，但跟“火”没啥关系。一言以蔽之，水管破裂，黄少天家被淹了。以一个正常人，比如周泽楷，以他的思维来衡量，家里出现这种事儿第一时间应该找物业或者保险，再严重点拨打急求电话，总之不是找朋友诉苦。如果他们算得上是朋友。

　　但黄少天的思维有多跳脱他早就了解，所以这位打电话过来、听起来甚至有些兴奋，他并没有很惊讶。

　　只是有一部分和他的猜想脱了轨。树洞是其次，黄少天的主要目的——

　　“所以，在房子恢复之前我能到你家暂住一段时间吗？”电话那头的人掰着手指一条一条数，“你看，我给你交房租给你做家务修电器帮你烧饭，不是，帮你定外卖；无聊时候陪你聊天解闷，交流交流人生理想星星月亮，哦，第二份半价也不浪费了；最重要的是，我还长得帅，你看怎么样？”

　　周泽楷每次听他重量超标质量不过关的句子头就晕。好一会儿他才弄明白这期间的弯弯绕：“呃……”

　　“呃是什么意思啊，这是答应了吗？算了不管了，我数到三你不吱声我就当你答应了。”黄少天深呼吸，“——三！”

　　“……”

　　黄少天兴高采烈：“谢谢你啊周泽楷你真是人民的好帮手人类的好朋友！”

　　而周泽楷只想挂电话。

　　黄少天巨细靡遗绘声绘色为他描述整场水灾的起因经过结果，顺便痛心疾首教育听众朋友平常一定要注意家里方方面面的防护，周泽楷左耳进右耳出心不在焉回想画册上的小黄鸡，听筒那边的声音也好似成了啾啾啾。然后他冷不丁问了句，你拍照了吗？

　　受害人一愣，竖起拇指：小伙子你的想法很不错，这种难得一遇的事情我当然要自拍留念啊热烈庆祝坚强伟大的黄少天在这种艰苦卓绝的环境中生存！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去照，记得给我点赞！

　　……不，不是这个意思。周泽楷原意让他不要破坏现场取证方便索赔什么的，只是那头挂断声音很快传来，他对着屏幕上的通讯时间愣了十几秒，一方面深感两人之间思维的南辕北辙天差地别，又觉得学会苦中作乐也是人类的一大优势技能。

　　按照开心就好的准则——算了，随他去。

　　3

　　猝不及防的同居要求就这么半推半就（被）默许了，周泽楷知道黄少天会来，但不知道会来得这么快。黄少天家离他倒不远，但周泽楷心想这人和亲朋好友挨个诉完衷肠总得处理处理正事，收拾收拾东西联系联系有关部门，预计这些时间够他看完整本画册再慢悠悠泡壶茶最后去睡个午觉，等到人过来还可以一起吃晚饭。

　　现在他的计划刚行驶到第一步、小黄鸡还在脑海奔跑，门铃就响了。

　　黄少天人是来了，挺客气，什么东西也没带。熟门熟路换了鞋往沙发上一躺，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周泽楷苦恼地瞅着浅色布料泅出的水迹，趿着拖鞋慢吞吞走过去，把杯子递给他。对方接过来豪迈地一口气干了大半杯，润完嗓子开启演讲新篇章：“我从来没想过哪一天醒来能看见拖鞋直接漂到床上来；我床矮嘛你见过的那种地台。还以为在做梦，倒回去重新睁眼居然还是这个样子，满地都是水简直梦回一九九八。哦那时候我还没出生。这种电影里的情节居然发生在现实里，真是生活处处有惊喜。”

　　周泽楷问：“你的东西？”

　　“全部交给物业啦。我懒得自己折腾，反正他们要赔的嘛。就是有点可惜我那八二年的木雕了，啧啧，上个月才成模的啊。”

　　“……不是八二年的吗？”

　　“工作室叫八二年。哎你别这个表情，很贵的好不好。你想要吗？想要求求我呀我帮你也弄一个。”

　　周泽楷艰难地倾吐心中疑惑：“没带东西过来？”

　　“什么？”

　　“日常用品……”

　　“哦，那个啊。”黄少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用你的就好啦。”

　　“……”

　　周泽楷就那么稍微想象了一下自己的睡衣穿在黄少天身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睡衣——耳根悄悄攀上一丝红。这点变化当然逃不过黄少天的眼睛，他心安理得享受了会儿面前人的窘迫，终于大发慈悲：“逗你的，过会去超市买。哎我说周泽楷你紧张什么？刚才是不是脸红了是不是是不是？你在想些什么啊啧啧啧……”

　　周泽楷抄起他面前的杯子转身就走。

　　4

　　夜雨声烦

　　发个票圈压压惊。

　　你们看看，现在这个物业真的是一点都不靠谱，一大早醒来发现我家居！然！被！淹！了！嗨呀还好哥应对有方宠辱不惊，啧啧你说要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小年轻可怎么办？绝对吓得继续睡回笼觉冷静一下。不过这么难得一遇的大事件，谢谢某人提醒我还要拍照留念。虽然摄影技术比不上专业的…

　　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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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小时前

　　一枪穿云，蓝桥春雪，沐雨橙风，涛落沙明，索克萨尔，流云，八音符，石不转，逢山鬼泣，飞刀剑，无浪，灵魂语者，枪林弹雨，木恩，包子入侵

　　流云：哇黄少好酷炫！！

　　君莫笑：啧。

　　索克萨尔：水“罐”裂了？

　　蓝桥春雪：黄少人没事吧？

　　石不转：可以向物业方面索赔。

　　夜雨声烦@一枪穿云：光点赞不回复怎么回事啊你。

　　夜雨声烦回复流云：是吧！我也觉得这个新滤镜很符合我的风格。下次见面我给你看看，还有另外一个也不错的。

　　风城烟雨：我好像在第五张图上看见了不得了的东西……

　　夜雨声烦回复君莫笑：老叶你什么意思？

　　夜雨声烦回复索克萨尔：手癌求放过……理性推导一下你一定能得出正确结论的，组长我相信你！

　　流云回复夜雨声烦：好呀好呀！！

　　夜雨声烦回复蓝桥春雪：好得很好得很哈。就是你上次帮我联系的那个木雕报废了，下次还能再约他家吧？

　　夜雨声烦回复石不转：[OK]我已经打过电话了。还好态度不错，不然我一定要向上反映投诉它一百遍啊一百遍。

　　夜雨声烦回复风城烟雨：啥？？？？？？？？？？？？

　　索克萨尔回复夜雨声烦：细节决定成败^ ^

　　风城烟雨回复夜雨声烦：那个相框……算了。

　　迎风布阵回复夜雨声烦：厉害了我的儿。

　　包子入侵：哇靠，这是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呗！

　　等到他再一次绕到客厅，黄少天还维持着先前那个姿势玩手机，看评论看得咯咯直笑。从那组引得朋友圈同情和幸灾乐祸掺半的照片来看，周泽楷确信黄少天一定玩得很开心，说不定自己跟自己打水仗也津津有味。周泽楷看他半干半湿的头发总觉得堵得慌：“洗个澡？”他说，“我有……新的。”

　　黄少天把注意力从手机上扯出来，发挥超常的理解能力重温了遍周泽楷看似不搭的前言后语，摆摆手：“不用不用，我这是洗过了才出来的。不过如果你坚持让我穿我也就勉为其难地——”

　　“不。”周泽楷飞快打断他，“不坚持。”

　　黄少天歪头靠在沙发上，从这个视角打量周泽楷好像又多了点别的味道。这张面对外人时常带着羞涩或无措的脸上此刻难得出现了点无奈，而这些表情都是因为自己——这让他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他扬扬嘴角，拖长调子：“别害羞啊。”他说，“否则我会认为你对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

　　伶牙俐齿四个字，从来没有在周泽楷的字典上出现过。言语逗弄他是黄少天的日常消遣与爱好之一，虽然这种心理和小学男生扯前排小姑娘的辫子没两样。这种顽劣心引发的成就感比想象中还要好，黄少天乐此不疲，沉迷其中。

　　“我知道本人的魅力的确难以抵达，如果真的有这种心思，你可以直说嘛。看在我们这么深厚关系的份上说不定我不会拒绝你呢？”

　　——理想状态下当然是他把人调戏得面红耳赤，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羞带怨。

　　“我的衣服……”周泽楷不为所动，绝不跟着他的思维跑题，瞥了他一眼，抬起右手曲起手肘在胸前比量，“你穿不了。”

　　——但现实情况往往是对方一句话把他噎个半死。

　　成就尚未满级，技艺还需精进啊，黄少。

　　5

　　周泽楷是个自由摄影师，平常给杂志供供稿，黄少天兼任他的文案和责编。后者暂且不提，前者被黄少天尽可能发挥殆尽所有余热余光：在每一张只提交了时间地点题目的照片旁，黄少天负责把页面上空余的所有缝隙填满。

　　而且他总能填满。周泽楷对这种文字能力叹为观止且心生佩服，他自己向来苦恼于文字交流，无论线上线下，而这位则是磁石的另一极。

　　事实上他们相识要比成为同事更早一些。周泽楷的表哥和黄少天是同学，第一次见面便是同学会，他应嫂子要求去接喝了酒不能开车的方明华，在门口踌躇不知怎么询问包厢号时遇见了从洗手间回来的黄少天，告知了身份来意后这位的话匣子一打开便关不住。周泽楷从小宅到大，认识的人不多，大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安静的性子，活跃的少，能闹腾的更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像黄少天这么能唠的绝对是第一次遇见，周泽楷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往往思绪还停留在上一分钟，话题已经跑开几里地。

　　黄少天抒发完上下五千年，决定接纳一下这个沉默的听众的看法。周泽楷根本不记得他问了什么，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眨了眨眼，对他露出一个微笑。

　　从小到大面对黄少天激情澎湃演讲的人有很多，反应也是各异，上到能跟他不分伯仲直接舌战下到痛苦捂着耳朵求放过，还没见过周泽楷这种。

　　有你这样的吗，黄少天难得语塞，忿忿地想，以为长得好笑得甜就能过我这一关了吗？

　　……好像还真能。

　　无须一兵一卒只要一个笑就能把黄少天堵得哑口无言，绝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很久以后黄少天回想起他们的初遇，总要苦大仇深看破红尘地感叹，周泽楷大概生来就是克他的——孽债，都是孽债啊！

　　他们之间的关系有点复杂，除了合作伙伴、搭档、甲方乙方、同事这样的词能够形容经济状态上的牵连，仅从情感方面界定，是朋友，好像又不只是朋友。黄少天性格摆在那儿，呼朋引伴不过动动手指，有事没事却总爱找上周泽楷。周泽楷的自我认知和定位足够清晰，这么些年想约他出去玩的人不计其数，但相处和了解后还愿如此的却大大减少。与其说什么沉闷寡言之类的借口，不如说他习惯于沉溺在自己的星球上，相谈甚欢的情景永远不会出现在他和他身边人之间；好在黄少天无须他过多回应——这个人自己便能完成整个剧目。

　　黄少天需要一个心无旁骛的听众，而他则需要一个用不着自己绞尽脑汁跟上节奏的话题引导人。没有谁能比他们更适合彼此。

　　从这一点上来看，的确是灵魂挚友没错。如果仅仅是朋友就好了，周泽楷想，如果人类能够把感情精密地控制在应有的边线之内、从来不会衍生出多余的想法，那样就好了。

　　他要怎么说服自己，在其他男生勾肩搭背篮球台球网吧通宵的时候黄少天却拖着他把游乐园所有项目玩了个遍、这样也算是毫不越界的直男友谊呢？尤其在摩天轮和水族馆身边全是甜蜜的小情侣，黄少天把人拉过来自拍，姿势亲近到了亲密的地步，周泽楷窘迫又忐忑，他倒是对这种过分亲昵的氛围无知无觉。

　　这人到底有没有自觉啊？

　　更何况现在还大剌剌找上门来。周泽楷忽然意识到，在黄少天的公寓恢复原状之前，他们好像进入了某种……可以称之为同居的状态。

　　6

　　他觉得有必要和黄少天谈一谈。

　　但这句话重新念一遍——周泽楷想要和黄少天谈一谈——似乎难度有点大。他在这边苦恼于话题入口，那边黄少天倒是优哉游哉享受着（完好无损水管提供的）沐浴。哗啦啦半天的水声终于停了，声音七拐八绕传过来：“荣耀出版社蓝雨杂志的专栏摄影师一枪穿云大大，介意帮你爱岗敬业诚信友善的亲爱的编辑拿下睡衣吗？”

　　周泽楷纠结问题纠结地整个人快要陷进过于柔软的懒人沙发里，闻言目光移到黄少天随手丢在一旁的崭新睡衣上，还没开封。他拎着它去了浴室，不大的空间盈满水汽。浴帘那边人影若隐若现，帘布边缘伸出还沾着水珠的手，周泽楷把衣服递过去，蒙蒙雾意蒸得他脸颊发烫。转身准备离开时黄少天又开口了：“你说你非要吃什么火锅，一身味道回来又得洗一遍。哎你家这个花洒这个水压不错啊。周泽楷你居然用椰奶味的沐浴露，啧啧看不出来啊。我想想上次包子发的那个沐浴露香型和性格联系分析……”

　　这么一搭话让他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身为独生子女，周泽楷中学走读大学校外租房，没有合住经验，不习惯隔着一层透光的壁垒和另一个该是赤裸的人对话。好在黄少天用了比他承受能力上限短一些的时间换完了衣服，拉开中间的阻隔，跟着还未散尽的水雾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刚才拿的时候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这套睡衣是个皮卡丘造型，屁股后面还缀着根尾巴，随着黄少天的动作直晃悠。周泽楷的注意力全被它吸引过去，目不转睛盯着看，仿佛那不是装饰而是逗猫棒。

　　黄少天见他走神，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扭腰向后看去，恍然大悟，半侧过身，“哦哟，想摸我尾巴啊？”他又转过来，笑嘻嘻凑近周泽楷，“也不是不行，先让我摸摸你的呗？”

　　周泽楷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话里的调戏意味，直接把人推出浴室哗啦关上门。黄少天笑了半天也没停下来，而他站在浴室中心，被方才包裹黄少天的水汽簇拥着。

　　他吸吸鼻子，嗅到空气里残留的椰奶香。曾经只在他这儿会出现的气味，如今也停留在黄少天身上了。

　　洗过澡他没有再和黄少天说什么。能说什么呢？闲聊或是道一声晚安，前者做不到后者太微妙，他路过客房匆匆一瞥看见黄少天趴在床上玩手机，皮卡丘的尾巴格外抢眼。

　　周泽楷回到卧室，向后倒在床上，脑海里乱糟糟的。他随手扯过摊开的画册遮住眼睛，小黄鸡翻山越岭拄着小树杈来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重重绵软云雾之后藏着预料不到的旅人。它自言自语了整整两页纸，终于在下一页扑腾着翅膀钻到云朵里，剩个小尾巴留在外面。

　　有点儿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儿童读物。

　　莫名其妙的一天。

　　莫名其妙的老朋友、新室友。

　　莫名其妙的……忽然开始的同居生活。

　　7

　　夜雨声烦

　　嘿嘿嘿。

　　[图片]

　　12分钟前 （权限：部分朋友不可见）

　　春易老，生灵灭，长河落日，零下九度，枪林弹雨，流云，云山乱，涛落沙明，吴霜钩月，逐烟霞，德里罗，冬虫夏草，八音符，笑歌自若

　　沐雨橙风：黄少今天配字这么少，不对劲呀。

　　君莫笑：笑得有点瘆人。

　　海无量：嘿得不像好人。

　　迎风布阵：我怀疑你小子有诈。

　　逢山鬼泣：等等，这不是你家啊？

　　鸾辂音尘：该不会手机被偷了吧[吓]

　　笑歌自若：这装修有一丝丝眼熟。

　　无浪：呃，我怎么觉得这房子有点像小周的……？

　　一叶之秋回复无浪：？？？？

　　残忍静默回复无浪：？？？？

　　涛落沙明回复无浪：？？？？

　　百花缭乱回复无浪：？？？？

　　灵魂语者回复无浪：？？？？

　　鬼灯萤火回复无浪：！！！！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