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高手]短篇集》未祉

12、【叶周】深不见底

　　如若已深不底

　　恋上一位错体

　　黑暗中看清心里

　　难道像软弱芦苇

　　渴望过被谁抚慰

　　亦要被焚毁

　　天不亮方锐就进了我房间。虽说这时候我也的确没睡，一如既往对着电脑清任务，但不代表我就有那个精力热烈欢迎来访者。方锐哪会在意这个，盘腿坐在我床上随手捞了个抱枕，开始絮叨他和老林的事儿。也没什么大事。无非你爱我我不爱你我不爱你你又不爱我了七情六欲鸡毛蒜 皮，年轻人在意的东一共也就那么多，情情爱爱能占□□成。我根本没摘耳机，也懒得调低音，反正他只是需要有个发泄的出口，至于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听他讲，不要。室友兼学弟不把自个儿当外人，甚至说得上对我足够信任，我不介意，也很荣幸。只是原谅我孤家寡人一个，实在共不了情。

　　左耳进右耳出听他说没问题，就是困还是一样会困。关上电脑没东能再分散注意力，我撑不住了，眼皮直打架，方锐还在那儿嘚啵，有点儿头疼:“哎行了啊，赶紧回你房间去，我们这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方锐像了外星人似的瞪着我，接着毫无预兆话锋一转，问题抛到我身上，贱兮兮凑过来，问，老叶，你怎么也不谈个恋爱

　　嘿这小子，反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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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这一代远近闻名的爱情学家。这话说出来有些好笑，还有点不要脸，可这名头不是我自封，倒是觉得真有几分这么个意味在里面。方锐找我不是偶然——这些小孩儿们，受了情伤又或动了心，总是想找我讲一讲，看一看。哭哭笑笑五花八，千百种滋味倒在同一 个瓶子里。年轻的小朋友们为爱伤一伤心掉一掉泪是很好的，我向来这样赞同。只是等种种疑难杂症缠上自己，又不一样了。

　　我觉得自己像个几百年没爱过的恶人躲在自己阴暗湿冷的蘑菇里冷眼旁观，没有人知道其实我也爱过，五百年前也被真情假意压在山下动弹不得。后来我向天命投了降，保证再也不爱了，只求它放过我，再也不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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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谈话过后他同老林是怎么和好的我不知道，只是方锐来了兴致，开始撺掇我去相亲。 “我有个同学刚从格罗塞托回来，盘靓条顺，还高知，包你满意。” 我可不关心格罗塞托又是在拼图上的哪一块，头也不抬:“省省吧，不去。” 幼儿在被火烫过一次后便再也不会去碰，受过伤的人也不敢随意交付真心，这 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与生俱来，好笑又心酸。我总笑别人想不开，好似自己四大成空，再无贪念，可没人知道我才是那个胆小。爱当然是不肯拿出来的，怕被人退货，被判了死刑，手足无措捧着一点稀烂的真心陷入漩涡。

　　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邀请，我也就顺着他的意，一遍一遍拒绝。方锐嘎吱嘎吱拖着椅子坐到我跟前，眼神里居然有点说不上来的忧虑;我俩不正经惯了，一时有些受不住他这么正经的目光，心虚地打着哈哈:“你再这么看 我我要报警了啊。” “我是真想你好。”他说，坦然又真诚，“你也没哪儿不好，为什么不能找个人相爱”

　　是啊，为什么呢。

　　缩在自己的壳里，顾影自怜，可都矫情成什么样子。我也并非心里永远系着过去的影子，到底什么横亘在眼前，我也说不清。可人生久远，天地辽阔，又有哪里不能蹚过去。好。我听自己的声音。有些哑，有些干涩，听上去并不熟悉。我说，那就试试。

　　我回来，直奔方锐房间。他趴在床上翘着脚给老林发消息，我拉开椅子坐下，手机扔到一旁，笑眯眯问，怎么样人是不错，我说，但我这是上赶着给人当优质男二催化剂去了当我做慈善呢你。

　　方锐不承认也不否认罪行，换上了看好戏的表情。你是不知道，他那男朋友的眼神简直要吃人。虽然没和我们坐一桌，跟激光似 的，分分钟要活体切割。换个胆儿小的，指不定当场就怂那儿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方锐撇撇嘴，李轩脾气可好着呢。那是因为你看起来对那位没威胁。我懒得揭穿，想起另一茬来。 “不过，”我慢条斯理抹了抹袖口的褶皱，好像这样就能抚平心底泛起的涟漪， “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这盘靓条顺的高知老同学......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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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后我和周泽楷的联系愈发频繁起来。我不叫他全名，只喊小周。蜻蜓点水的音调，浅尝辄止的情调。在我想明白自己想同他发展出怎样一层关系之前，气氛却替我们做了抉择。人无法违背本能——或者很多时候，只是不想而已。然而世间万物五味杂陈，情欲总是有优先选择权。

　　吊灯是烟蒙蒙的紫，落地窗的玻璃冰凉，脚下踩着一整个城市的霓虹河流。他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灼了一路火，最后却从睫毛下看着我，软着嗓子，学，我困了。不是没有人喊过我学，可没一个像他这声儿让我如此受用，从天灵盖泛起一 阵酥麻麻的激灵，五脏六腑顺了个通透。破坏欲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尤其在无瑕的东上烙下毁坏的印章。紧贴的身体上布满对方留下的痕迹，我捏捏他的后颈，像在抚摸一直不听话的小猫，道，姑且今晚放过你，可没下回了。他垂着眼睛，复又抬头，问，真没下次了

　　这概念偷换得简直绝妙。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个九曲回环的欲拒还迎。我摩挲着他的下唇，那里显出一种qs的、被蹂躏过的红。近在咫尺，却并不急着吻上去。我低声问，你想不想有想什么，有什么，要什么，两方心知肚明，选择权交到他手里。前一刻还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后一秒立乖得像兔子。他伸出舌头舔了舔 我的指尖，明明是充满诱惑和暗示的动作，语气却无端显出纯洁的甜蜜。好呀。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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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叶，不是他不好;唉、就是太好了，可他......” “他怎么他花招太多，段数太高，心机太密，你怕我搞不定”我嗤笑，“方锐你当我十八岁小孩儿呢。” 他面色凝重详我半晌，最终一锤定音:“是我多虑了。” ——对不起，叶大大，我低看了你。你俩凑一块互相解决内部消化，那叫为除害，是该普天同庆的大事情。他拍拍我，努力啊小同志，能不能降服那妖魔，可就看你的了。

　　——滚滚滚，谈你的恋爱去，少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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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在公寓口看他时，就知道自己已经在这场博弈中率先败下阵来。他倚在边，捧着一束红丝绒，低头专注地嗅着花瓣，身玉立，春拂面，画卷似的。周遭的世界褪成灰白，只有他站在中央，是唯一的色彩。我靠着边，他这幅小男生追姑娘送花的打扮，却只想着夜晚要如何让这些花瓣在他身下铺展开、光裸肌肤染上同样的瑰色，才最迷人。他终于注意到我了，抬头冲我笑，惊喜和羞涩揉成一团软绵绵的期待，眼底残 留着少年般的影子。

　　是演技还是爱意，已经无关紧要。我只知道自己输给了一场迟来的心动，有些陌生，但感觉并不坏。那点破碎不堪无人稀罕的真心，大概是要尝试着再一次塞到别人手里了。至于他要不要接下，我没有自主选择权，只能愿赌服输。

　　Fin

　　如若这种污秽

　　当早已深不底

　　怎说谎是岁月能洗没结果的玫瑰

　　枯萎后也珍贵

　　没法于心无愧

　　可否付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