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录》捌只

15、第十五章：绿瓢

　　火光中，陈天看到一个人形的怪物渐渐显露出来，样子挺像原始人，头发红色，一双眼睛在火里发着金光，身上披着乱糟糟的绿色毛发，它怕火光，火烧起来后就一直疯狂地乱撞。

　　它的速度要比卜思鬼快很多，几乎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王之麟往陈天的方向跑去把她护在身后，手中几张符纸同时飞出，分别去追那怪物。

　　“火再不熄灭就要烧到房子了。”陈天提醒。

　　“现在它在害怕，是个好机会。”王之麟手指的扇子指向怪物，符纸集中后飞去，分别贴在怪物的身上。

　　怪物就像触电一样，瞬间全身僵硬，从梁上摔到地上，它不同抽搐着，黄色的符纸慢慢变成红色。

　　王之麟嘴里念念有词，他闭着眼又念得飞快，陈天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怪物又大概挣扎一会，慢慢的就像被抽光力气，再也不动了，只留一双眼睛睁着。

　　王之麟话音顿止，扇子打开，对着那块燃烧的布轻轻一扫，那火就像变魔术一样，慢慢专为蓝色再逐渐熄灭。

　　“要不要过去看看？”王之麟问，陈天从他背后站出来，犹豫着。

　　“不敢啊？”他话里带着笑意，环手悠闲地站着。

　　陈天还是过去了，哪有什么不敢。她直接蹲近些观察，一会问：“它怎么了？死了吗？”

　　“封印住了，等会让外面两个闲人抬去烧了就行。”王之麟嫌空气不好，打算开窗时却见窗口封锁了。

　　他皱眉，回头对着怪物沉思了下。他见陈天突然抬手，紧张地赶紧制止：“别碰！”

　　“没碰。”陈天说完，手掌在停留在半空，一会后说：“它的灵魂还在，烧了不就没办□□回了？”

　　王之麟拿扇子撑着下巴，饶有趣味地问：“往往都是这样处理，你想怎么处理？”

　　“超度吧。”陈天转头看向他，再问：“可以吗？”

　　王之麟想了想，摇头：“想超度必须放灵魂自由，现在封住了，要超度它会再跑出来，明白了？”

　　他本想看小孩失望的表情，谁知见她一笑，自信样子回他：“也许我可以。”

　　王之麟突然有点发愣，随后他点头，手撑在桌上轻轻一跳，惬意地坐在上面看陈天怎么做。

　　陈天得到允许后深呼吸，然后用手指轻点在怪物的额间，随后周围出现了一个结界。王之麟在旁边沉睑，他认得是地府结界，只是再一次看还是没想到陈天的结界会结得这么快。

　　换做一般厉害的神婆也要准备一大堆东西，请神请半天或许才可能打开，而王家，多年勾结又追寻快速了解的方法，早就把通地府的本事失传了。

　　小小一个孩子有些天生的本事……难不成真是什么地府鬼神转世？

　　陈天送走灵魂不到一分钟的事，只是这次确实有点难，封印住的她差点召不出来，过程中她凝神结印，用尽力气才能把灵魂送走。

　　事了，她坐在地上休息，半会才能缓过气。

　　“怎么，差点也把自己送走啊。”王之麟调笑着，从桌上跳下来走去开门，对麻叔他们吩咐：“你们去抬走，找个地方烧了就行。”

　　麻叔和老四小跑过来，看了一眼后又吓了回去：“这我们哪敢？”

　　王之麟倚门，懒散地开口：“不烧也行，就让它那样待着吧，小天，走了。”

　　老四尴尬地看着麻叔，笑了笑：“麻叔你看，要不再帮帮我？”

　　麻叔犹豫着，看在钱还没给的份上，叹了声气：“等着，我去拿手套和布。”

　　在车上坐会，王之麟见麻叔他们把火点找，便打算过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抽根烟。”

　　他下车，从口袋里掏根烟含在嘴，到麻叔旁边时，就一直瞧着老四。

　　大火烧着，没人说话只能听到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老四望着火里出神，心事重重，等什么都沉没在火光里，老四又突然想起什么，眼里含着泪光。

　　看到这，王之麟只是轻蔑地笑下，把烟夹在两指之间：“生前对不起的事做了不少，死了才掉眼泪有什么用？”

　　麻叔抬头，听得莫名其妙。老四慌张地擦着泪水，避开脸：“哪有哪有，都是被熏的。”

　　“呵。”王之麟摇头，慢慢开口：“活人有秘密我不知道，但鬼在我这里是没有秘密的。”

　　老四一顿，沉默一会后问：“你想怎么样？”

　　麻叔听得一愣一愣的，问王之麟：“不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这小子阴我们？”

　　王之麟目光一转，落到火里，慢声开口：“火里的，是他妈。”

　　“啥？”麻叔整个僵住，只觉背后阵阵凉意，他再看老四的背影，已经不觉得那瘦瘦的人懦弱，反而慎得阴森。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呜呜呜……”老四就突然抱着自己的头哭出来，麻叔虽然不解，但也不好再问下去。

　　王之麟不同情老四，只觉得这人虚假又好笑：“烧的叫绿瓢，古书有记载是亲人所变，你知道这是你的亲人，所以把它锁在屋里，门窗钉死，就算麻叔进去宁愿让他冒险也不愿意说实话。”

　　“T妈的……”麻叔起身揪着老四的衣襟就是一拳：“好在老子福大命大，我要是有个什么问题，做鬼也不放过你！”

　　老四倒在地上哭，手抱着头：“不是我不是我，我也不想的，是我媳妇，是她让我把俺妈丢了，她说他们那边有个变鬼传说叫倮倮，年纪大了死不了就会变倮倮，我实在养不起这么多人了，也是害怕，就听了媳妇的话把俺妈送到山里，谁知俺妈自己回来了，我怕你们发现揭发我，所以才不敢说。”

　　“呵，你妈是你妈，你却听你媳妇的话，明明自己也不想养，找什么借口？”王之麟把烟弹进火堆里。

　　“t娘的……”麻叔抡起拳头，还没打下去老四赶紧把头抱紧：“我承认我承认，我也有问题，可是我真的受不了，家里有三个娃娃要养，我实在没办法再照顾了……”

　　车里，闭目养神的陈天忽然睁开眼：“你别怕，他还没察觉到你。”

　　车后的鬼魂突然发出幽光，慢慢变成了一个老奶奶。老奶奶担心的看着窗外，一直只盯着老四。

　　“他这样对你，你还要守着他。”陈天侧目看后视镜，有点想不通，一会她又说：“放心吧，鬼怪已经除了，你可以放心走了，那那两个人也不会伤害你的儿子。”

　　老奶奶的目光收了回来，眼里满是悲伤。陈天等了一会确定她还是舍不得离开，而王之麟时不时看着这边，似乎有所察觉。

　　陈天怕他一张符冲过来，赶紧提醒：“快走吧，儿孙自有儿孙福，再不走我可能保护不了你。”

　　奶奶慢慢抬头时眼里有了泪光，灵魂慢慢变淡，直到离开前，她的眼里一直装着她的儿子。

　　母亲是个伟大的角色，不管孩子怎么对她，她到头来始终会心软，始终会放不下。

　　绿瓢只是个意外，误打误撞闯入老四的家。而凡人之躯怎么能斗得过鬼怪，区区一块木板又怎么可能锁得住，老四看见的是六亲不认的“母亲”，看不见的是正在拼命守护自己的母亲。

　　陈天自从冲破王之麟的封印就就像脱水一样，头疼又没力气，她浑浑噩噩地睡在车里，老是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和事情。

　　有时候太过于真实，让她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假的，其中她记得最清楚的是地府，好多人跪在她面前，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王之麟和麻叔回到车上她还没醒过来，麻叔还在气老四的事情，一直叫着：“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嘘。”王之麟回头暗示麻叔，麻叔本能反应惯了，瞬间一僵，只留眼珠迅速四处扫，生怕又有什么脏东西坐他旁边还不知道。

　　王之麟的手指指着睡着的陈天，坐好后拉安全带。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什么。”麻叔小心嘀咕，起身偷偷看了看陈天笑了笑：“别的不说，小天长的真的是怪好看的，你看脸这么小，以后长大肯定更好看，诶，她怎么坐到前面了？不是坐错了？”

　　王之麟没有理人，出发前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轻声开口：“老四他妈的事别告诉小天。”

　　“为啥？”麻叔伸了伸懒腰，也准备睡一会。

　　“她还小，我不想让她了解太多人性。”王之麟转头，凝神看了陈天又转回头。

　　麻叔“迟早都要长大了解的事，就顺其自然嘛。”麻叔话说完就感觉到王之麟横他一眼，又马上改口：“好吧好吧听你的。”

　　梦境急转，一片混乱，陈天以自己的视角看见自己穿着一身黑衣服，个子和手看着都大，看上去已经是大人的样子。

　　她不知道要走去哪里，身后的人也不再追上来，而是都跪在地恭送她。

　　随后她到一个洞面前直接一跃掉下，那种失重感顿时让她惊醒，眼睛吓得瞪大。她几乎不做梦，但是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一直在做梦。

　　陈天的呼吸有点急促，心跳得好快，仿佛她从天上被扔下来，重重摔到自己的躯壳里。

　　“醒了？”

　　陈天蓦然转头，正看到王之麟，他轻笑着，有点痞痞的撑着头看着：“做噩梦了？你还有怕的？”

　　“嗯，梦见自己掉下来了。”陈天起身，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他的外套。她发懵，转眼又看到自己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大概是刚才吓到的时候胡乱抓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陈天赶紧松了他的手，再把衣服拿走。

　　“穿上，省得感冒还要我照顾你。”王之麟迈下车，等着陈天。

　　陈天乖乖穿好，开门下车。

　　两人走去，一路沉默半刻，王之麟悠然开口：“饿不饿？”

　　陈天：“饿。”

　　“等下回去你去煮粥。”他说着一顿，抿唇犹豫一会，稍有点不自然：“顺便……给我做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