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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过去 ...

  •   落地窗外华灯初上,在常年看不到半点星光的大都市里,璀璨的灯影急切地竞相散发着光芒,像是争着赶着在夜幕降临的时分,为疲惫不堪的心灵和身体带去一丝慰藉。
      魏琛眼底的墨色很重,仿佛能映照进他眼中的,只有窗外无边无际的黑夜,而灯花绽放后的温暖灿烂,像是全然与他无关。手中的酒杯再次空了,他已然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又在心里头叹了多少次气。魏琛无奈地意识到,自己这些年别的本事确实没怎么长,但喝酒的能力绝对在与日俱增,越来越难醉了。无论心情好还是不好,喝一场还是喝两场,脑子里似乎总有一线清明,在时刻提醒他往事不可追。
      一杯又一杯的酒被魏琛送到嘴边,意识似乎总算勉强有那么一点涣散了,但他脑海里的身影,甚至比往常更加清晰。他状似无意地问坐在对面的人:“沈郁的新戏杀青了?”。
      陈北羽“啧”了一声,心道这人憋了一晚上,不过就还是为了问那些老问题。他此刻只想送给魏琛一个大白眼,但可惜白眼并不能把眼前的人从旧梦中翻醒:“这么关心他?那你自己打电话问,别闲得没事来骚扰我”。
      魏琛不愧是魏琛,明明喝了这么多酒,要是换成别人大概已经醉成一滩烂泥了,但他却还是淡定的不得了,至少维持在陈北羽面前的形象还是淡定优雅的。只是那双眼睛里恍然像是闪过了一丝无措,但也不过是一闪即逝而已:“他不是……恋爱了吗?我再去联系他,发些有的没的,不合适了”。
      陈北羽一方面佩服魏琛的强大,一方面又为这人的过分深情唏嘘,这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了。认识魏琛很多年了,这人向来克制律己,私下少有的放纵,都是为了那个早已跟他毫无关系的人。关键是他这么折磨自己,人家对方甚至一无所知,当然即便知道也似乎不会改变什么。
      陈北羽幽幽地叹了口气,魏琛简直就是自作孽的生动写照:“JC今天在‘AJDA’颁奖礼上大大方方地示爱了,虽然没公开对方的全名和身份,但全世界都知道他爱人的名字里有个‘郁’字了。以他俩现在的名气,被曝光是早晚的事了,我们这边和JC工作室的市场部,早就已经准备好公关方案了……”,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魏琛一眼:“你也知道不合适,何必还给自己添堵呢,也该过去了”。
      陈北羽话是这么说,但也知道这些话说了没用,如果魏琛是那种劝两句就能想开,想开了就能放下的类型,何至于此啊。
      魏琛的嘴角抽了抽,愣是没笑出来,这些话不用陈北羽说他也明白,只是一直不愿意面对。眼下沈郁已经有了崭新的生活,完美的爱人,JC甚至敢站在世界级的颁奖典礼上,毫不遮掩地把爱人的名字公之于众。无论如何自己都输了,输掉了青春和爱人 ,总不能再把自己搭进去:“他这次真的一点机会都不准备给我了”。
      陈北羽心想,什么这次那次的,人家沈郁哪次给过你机会了?至少从他认识魏琛开始,这人的感情一直就是单向的,甚至已经到了有些自虐的程度。好在魏琛没有某些有钱人喜欢玩强制的臭毛病,不然真能把他愁死,就凭他一个北羽影视的小老板,想从合晟现任掌门人手里救出沈郁,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如果魏琛铁了心想要,赔进去一百个北羽影视也救不出一个沈郁。
      对身处合晟集团最高位的魏琛来说,如果想得到沈郁,手段可以有很多种,但他选了最自虐的。别说圈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法了,他甚至连半点心机都未曾对沈郁用过,甚至连对方的生活都不曾介入,只是通过陈北羽这个影视公司的老板远远地看着。
      魏琛的深情是真深情,陈北羽的心疼也是真心疼,但无论是魏琛还是沈郁,左右都是朋友,因此他格外不愿意介入这两个人的感情。大家都是成年人,分寸要自己去掌握 ,选择之后的结果也要自己去承担。饶是相思苦,魏琛即便身家无数,人也玉树临风,还不是求而不得?这世界上总有些东西,靠的不是力气,而是运气。
      陈北羽为了让他清醒专挑扎心的话说:“有些事必须得承认,是JC改变了沈郁,你比我了解沈郁那号人,他过去哪会像现在活得这么拼命?JC站的位置太高了,让沈郁多少有了危机感。肯为一个人改变,才是天长地久的开始,他回不到你这儿来了,你也是时候放下了”。
      即便在阳光下再强大,当夜幕降临的时候 ,某些腐烂的心事就会不受控地往外蔓延,让可怜人无所遁形。魏琛苦笑:“嗯,我知道这次不一样,再不放手我可能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去干预他平静的生活了。毕竟过去没有JC的时候,我至少还能骗自己说,他心里或许有我”。
      “老陈,我是真想他,打个电话吧,我就听个声儿。你也不用说太多,就问问他最近怎么样,就当……最后一次了”
      陈北羽无奈,魏琛早就该下决心断掉,不然哪至于拖拖拉拉把自己凌迟这么多年?“问什么问,他要是有事早就说了,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也别太上瘾了。知道了JC的事之后,你动不动就往我这跑,好几次沈郁想过来,我都给他打发了,搞得他还以为我在家养了小鲜肉呢。
      我本来就不喜欢对底下的艺人关心过度,容易让人误会,都是这几年你给我折腾的,公司到处乱传我俩的事,真是替你背了好大一个锅。你说你手底下那么大的一个集团,哪来的时间天天操心这些闲事儿?不然你干脆自己进军影视业,把沈郁签你那去得了”。
      陈北羽想了想,以魏琛的调性,搞不好真会那么干,自己还是别给他出这种馊主意比较好。沈郁现在可是北羽影视的门面之一了,真被挖走那可不行,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在咱俩之间,他肯定选我,你连挖墙脚的机会都没有”。
      魏琛面无表情:“让你打个电话,哪来这么多感想?这锅就活该你背。最后一次……真的,你到底帮不帮忙?”。
      “他妈的服了你,真没有下次了啊”,陈北羽说着离开了酒桌,电话通了,他无奈地开了功放,心里默默地跟沈郁道歉。虽然沈郁在陈北羽心里的位置并不比魏琛低,但无奈他们就是朋友和员工,没有过多的利益牵扯。魏琛不一样,不仅仅是朋友,还他妈是资方,是衣食父母,是某些时候可以用来救命的大腿。难免有时候会迫于资本的“淫威”,做一点并不影响彼此之间关系,但又有点没原则的事。
      陈北羽例行公事地问了几句最近的情况,沈郁突然提起了之前某知名杂志封面人物的事,说想接。陈北羽闻言皱起眉头,使劲儿回忆了一下,也不在乎魏琛是不是在旁边了,沉声道:“你能积极起来,我站在公司的立场上,当然乐见其成。但作为朋友,还是要提醒你一句,给自己一点过度的时间,不要着急,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还有啊,你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JC,要心里有数。如果是因为他,完全没必要这样,他肯定更想让你在自己舒服的范围内做想做的事”。
      挂断电话,陈北羽端起酒杯浅浅地喝了一口:“看见没,也不知道JC给他下什么药了,这都主动要求拍杂志了,之前十头牛都拉不动他,商业活动一概不接。哎真是……”,他说着拍了拍魏琛的肩头,魏琛突然就明白了陈北羽没说出口的话。
      “你还记得吧,你和沈郁大学刚毕业的时候,我家里那些糟心事被捅了出来,北羽影视跟着陷入了僵局,资金周转困难的不行。那时候陈西的电影已经在国外大受好评,但都是真金白银砸出去,完全上不了国内的院线,核算下来也没挣着什么钱。我这个当哥哥的,只想让他开开心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拍他想拍的电影,那些难处一点都没透露给他。那阵子对我来说,算得上人间炼狱了,是你和沈郁陪着我过来的。
      当时特别好奇你们的事,为什么不让沈郁知道让北羽真正挺过来的背后金主是合晟,甚至不让我告诉他咱俩私下的关系。后来过了很久,我觉得咱们之间除了工作往来也算得上半个朋友了,才敢问你们之间的私事。当时听着,还是挺动容的,我也旁敲侧击过沈郁很多次,那时候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和好”
      想起往事,魏琛脸上的表情也渐渐柔和了起来:“以后也没必要告诉他了,只是怕他多想,毕竟我真没为他做过什么,伤害倒是给出去不少。而且你瞎动容个什么劲啊,以后啊,我是说如果我真能放下以后,就拜托你好好照顾他了”。
      陈北羽笑了:“我可不是因为你帮我那么多才特意照顾沈郁的,就算没有你,就算北羽没能在当年的危机中挺过来,沈郁也依然是我的好朋友。有没有你,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不用想太多了”。
      魏琛的不知道思绪飘在哪里:“我只是不希望他别扭,更不想他再从任何地方受委屈。就是因为你对他是真心的,也是真欣赏他的才华,不是因为想攀上合晟的关系,我当年才会费了那么多心思说服我爸,让他砸钱救北羽,也放心沈郁后来签进你的公司”。
      陈北羽摇了摇头:“当时的北羽看起来光鲜亮丽,背后多得是填不上的烂坑,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在为以后扩张合晟的版图做打算,才把这个烂摊子揽过去救活的呢。北羽当时虽然骨子里烂透了,但名气在那摆着,也算是个在影视圈已经铺垫好的台阶了。合晟未来如果想把手伸得更远,救下北羽是最‘划算’的事”。
      魏琛看着在酒里漂浮的冰块:“看来我那时候在你眼里就是个深谋远虑的老油条了,对当时的合晟来说,当然有这个原因吧,但我来说完全没有。毕竟眼下影视公司那么多,好选择有得是,合晟最不差的就是钱,没必要选北羽这种半死不活的。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啊,陈老板。当年那些‘救北羽影视成本低,前景好,有陈西这种大导演,一定可以翻盘’之类的鬼话,当然都是为了应付董事会胡扯的。
      我又不会预知未来,当时一心只惦记着沈郁的路走得顺不顺利,哪能想到北羽影视真得可以靠你起死回生?那时候,比起相信你,我更相信我自己。就算北羽是一滩烂泥,我也得让它先活下去,再想办法枯木逢春。但无论是合晟,是我本人,还是北羽影视或者沈郁都很幸运,因为领导者是你”。
      “原来当年你觉得那些都是忽悠人的鬼话啊,我还特意动了点儿真心,说了点儿实话呢。也是,合晟在投资这方面,应该听过不少鬼话了。你那时候真他妈是个疯子,年轻真好,为了感情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不过魏琛,无论你当年为什么救北羽,我都很感谢你,北羽至少有一半是合晟的,虽然你不稀罕这些吧。
      我知道对你们这些资本家来说,救谁不救谁,不过是举手之劳,轻轻松分分钟的事儿。不过当年你毕竟还小,在合晟给你下绊子的比捧你的人多得多,不像现在这么有话语权。那时候你想操纵这么大一笔资金有多难,前前后后付出了多少心血,我都了然于心。
      你和沈郁那时候,都给了我你们能给的最好的,他给了我最大的耐心和陪伴,你给了我资源。我真是很想帮你们,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啊,你知道沈郁对关于你的事只字不提,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在他那里你早该彻彻底底放手了。既然知道这次不一样,就不要像过去每一次,只是说说而已,无论多疼,狠狠心都扔了吧。
      我会把他照顾得很好,他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演员,我的编剧,我心里的大明星。只要你能放下,我跟你之间的关系,你们过去的关系,也就都不必再遮掩了。大家甚至可以大大方方地见面,偶尔往来也没什么,至少彼此都问心无愧,那样不是更好吗?现在闹成这样,问题症结主要在你,只有你一个人走不出来。你就忍心因为那点儿遗憾,把你们这些年的一切都毁了?成年人了,坦然面对过去,做个杯酒之交也很好。装不认识才痛苦,越是装越痛苦,越走不出来。哎,比你虚长这么几岁,我也是过来人了,是真心疼你”
      魏琛蹙眉听着:“道理我都懂,给我点时间慢慢来。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习惯把他的影子放在任何事前面,突然意识到他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还真需要一个漫长的接受过程。老陈,我对不起他,欠他太多了“,他用手背挡住了脸:“过去困难重重的时候,我们可以恨着、爱着、哭着、笑着,那时候年轻啊,连死的勇气都有,却没有给他幸福的勇气。现在什么都有了,扫清了所有的障碍,也有可以给他幸福的能力了,但我却没有他了。早知如此……啧,人生哪有什么早知如此”。
      魏琛抽了一口气,压下了喉咙间的酸涩:“没长进的从来不是他,一直都是我,是我从一开始就不懂他,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爱他”。
      陈北羽跟魏琛轻轻碰了碰杯:“没有人是完美的,哪能什么都做得好呢?未必是你不懂,只是你们可能从根本上就不合适。以前觉得不合适都是借口,越老越发现这是真理。你啊,要是再天天这么给自己洗脑,早晚他妈的得斯德哥尔摩了”。
      魏琛终于放缓了喝酒的速度,他感觉自己有点晕了:“以后尽量克制,真挺累的,这些年都不知道过得是什么日子”。
      陈北羽拦住了他想继续倒酒的手:“行了,既然决定放下了,刚才就是最后一杯,想喝喝水吧。天天不是工作就是跑我这儿来喝酒,也不是回事啊,慢慢把酒也戒了吧,或者少喝点,再能喝咱也不能次次都玩儿命喝”。
      魏琛闻言放下了酒杯:“他……”。
      陈北羽无奈地笑:“酒杯都放下了,还他什么他?这些话你以后真别问了,问就是挺好的。跟他那些朋友之间私下什么样,我完全不知道,你也别问了。他跟我,多少还保留着一点老板和员工之间的距离呢,你问也就是面上这些事,有什么用?”。
      魏琛“啧”了一声,似是嫌弃自己,他站起身走到客厅巨大的沙发边,随意地躺了下去:“就当我喝多了犯贱,沙发借我躺”。
      陈北羽不由分说地把刚躺下的魏琛拉了起来:“要躺去客房躺,我也真是欠你的,您这仗义疏财一次,也不能赖我半辈子是不是?妈的,您这么赖下去,都要影响老子正常的感情生活了好吗?”。
      魏琛轻车熟路地往客房走去:“你有个屁的感情生活,人家搭理你吗?而且像我们这种商业流氓,可从来不做赔本买卖”。
      陈北羽看着魏琛稳如老狗的背影,得,喝了这么多,人家不管是脑子还是脚步都稳得很呢,自己跟着瞎担心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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