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物》有诗无酒

4、第 4 章

　　周予宁临时参加一个会诊，结束后回到门诊部，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目光呆滞的陶斯斯。

　　想起从前的事，他以为陶斯斯真遇到了什么情况，忍不住上前询问。

　　只是没想到，陶斯斯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他大叔，还询问他的年龄。

　　他长得很老吗？

　　周予宁气笑，但碍于有患者在等待就诊，他没多说，对陶斯斯晃了晃手机，表示微信联系，转身离开。

　　周予宁走后，议论声飘入陶斯斯耳中。

　　“是不是有病”、“恐怕病得不轻”、“难怪坐在精神科”、“多漂亮的闺女，可惜了”……

　　思考能力逐渐回笼，陶斯斯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猛地抬手捂住脸，羞愤得无地自容。

　　她又双叒社会性死亡了。

　　能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吗？其实她刚刚被不明人士魂穿了！

　　或者她只是在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又或者她就是脑子不大好？

　　唉，还是赶紧逃离案发现场吧……

　　陶斯斯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神色如常地抬起头，淡定整理散落在旁的宣传单。

　　然后，她站起身，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挺胸抬头、神情自若地走出了精神心理科的地界。

　　直至拐弯处，确定身后的人再看不见，她的双颊才慢慢涨红。

　　她一边用手捂脸降温，一边快步跑出了门诊大楼。

　　回到甜物，大约是早上九点，已经过了平时开门的时间。

　　陶斯斯暂时把在医院丢人现眼的经历抛到脑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来到烘焙间做今日份的蛋糕。

　　她决定多做些香草奶油脆皮泡芙和巧克力布朗尼，用极致香甜的美食抚慰自己受伤的心。

　　甜甜圈、瑞士卷、三明治、蛋挞、牛轧糖、曲奇饼干……将展示橱窗中摆满精致的点心，陶斯斯到收银台前站好。

　　早晨发出去的宣传单发挥作用，今天进店买蛋糕的顾客确实比往常多。

　　她忙了一小天，临近傍晚终于有空休息。

　　拿起手机，尴尬再次浮上心头，陶斯斯思量再三，决定主动给周予宁发微信，强行解释自己早上的失智行为。

　　陶斯斯：周医生，今天在你面前说了胡话，真是抱歉。

　　出于聊天习惯，她跟着发了一个卑微哭泣的熊猫头表情包，然后忐忑等周予宁回复自己。

　　同时，四院精神心理科的办公室。

　　本该下班的周予宁一直没有离开，站在电脑前指导三个新来的实习医生整理发表论文要用的临床实验数据，表情严肃。

　　虽然年龄相仿，但被他盯着的三个人却吓得不轻，屋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周予宁纠正错误的说话声。

　　刚好坐在他身前的男医生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力，鼓起勇气抬起头，尝试提醒他：“周老师，六点半了，要不咱们先去食堂吃晚饭吧。”

　　周予宁抬手看一眼腕表，利落回答：“再等等。”

　　男医生的面部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僵硬转过头，继续敲数据。

　　周予宁习惯性地用手摩挲下巴，明显在思考问题。

　　三个实习医生不敢懈怠，办公室再次陷入安静。

　　就在这时，周予宁放在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收到微信的提示音。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严肃了一天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叮嘱几人：“你们认真点，避免论文里出现不应该出现的错误，我先走了。”

　　说罢，他将白大褂放在椅子上，推门快步离开。

　　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刚刚想去吃晚饭的男生忍不住抱怨：“周医生平时看起来随和，没想到在学术上这么较真。”

　　两个女孩点头表示同意，还没来得及说话，走出去的周予宁又折返回来，抛出一个问题：“我老吗？”

　　三人莫名其妙，其中一个回答：“不老。”

　　另外一个赞美道：“周医生你可是咱们医院最年轻最帅的教授。”

　　第三个跟着附和：“是呀是呀。”

　　从细微的表情可以读出三名学生都是真心，周予宁得出自己还年轻的客观结论，露出满意笑容，礼貌点头道谢：“谢谢，你们也收拾收拾，赶快去吃饭吧。”

　　他将门合上，留下大眼瞪小眼的实习医生，往医院的停车场走去。

　　同时低头给陶斯斯发了一张早准备好的照片。

　　周予宁：陶老板不要误会，我今年28。

　　周予宁：身份证.jpg

　　周予宁：不知道你多大，但应该不至于管我叫叔[微笑]

　　甜品店里，陶斯斯盯着周予宁的对话框等回复等到抓狂，终于看见正在输入字样，整个人都变得紧张。

　　男神这么长时间没回自己，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她屏息凝视，看到信息后反复揣摩语气，觉得男神的回复好像还……挺温和的？

　　就是最后面这个高深莫测的笑脸，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陶斯斯翻来覆去地在聊天框里输入又删除，最后找到钱包，拍了一张身份证正面照，发给周予宁。

　　陶斯斯：身份证.jpg

　　陶斯斯：周医生，我今年25岁[狗头]

　　这是她的小心机，既能体面而不失幽默地缓解两人早上的尴尬，又能主动告诉男神自己的年龄。

　　而且，陶斯斯觉得自己的证件照还挺真实挺好看的。

　　实际上，周予宁因为陶斯斯迟迟不发微信承认错误，已经默默生气一整天，直到傍晚陶斯斯有所行动，他的心情才变好，开车去接在津江大学教书的母亲，准备同她一起回家吃晚饭。

　　等待母亲出现的间隙，微信恰好响了两声，周予宁拿起手机，看到陶斯斯的回复。

　　对方竟然真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年龄和体重，这两个数字不是女人的禁忌吗？为什么她这么主动将真实数据告诉给自己。

　　这是什么心理？

　　周予宁琢磨了一会，轻笑一声，将手搭在方向盘上，点开了陶斯斯的身份证照片。

　　皮肤细腻白皙，眉眼温顺可爱，明明长得很乖巧，笑得时候却自带一股积极向上的内在力量，像个小太阳，让人一眼看到移不开视线。

　　如陶斯斯所愿，他很认真地欣赏了她放大的素颜无PS照，忍不住感叹：“小姑娘变化真大。”

　　被念叨的陶斯斯以为周予宁又不回消息，纠结半晌，决定器械投降，硬着头皮发语音提起早上的事。

　　陶斯斯：周医生，其实今天早晨，我被公告栏上你那个丰富的头衔和履历震惊到了，觉得正常人不可能这么优秀，所以才问出那样愚蠢的问题，对不起。

　　嗖地一声，语音信息发送成功，陶斯斯点开听了一遍，为自己夸人于无形的能力得意。

　　津江大学校门口，周予宁听过语音，唇角勾了勾，拇指按下说话按键，语气轻快地同陶斯斯开起玩笑：“这么说，在陶老板眼中，我不仅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还不是个正常人？”

　　说到最后一句，恰好母亲赵兰拉开车门坐入副驾驶，好奇问他：“你说谁不是正常人？”

　　周予宁将语音发过去，启动车子，回答母亲：“一个朋友。”

　　赵兰看他一眼，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直觉儿子这个朋友不简单。

　　不一会，又一条语音微信发过来，周予宁趁红灯点开语音，陶斯斯软萌萌的声音带着试探的意味飘出来：“周医生，冒昧问一句，刚刚在你旁边说话的人是你女朋友吗？”

　　赵兰：“噗——”

　　周予宁一天之内第二次被气到。

　　这女人什么听力？作为惩罚，他应该让她第二次体会尴尬。

　　车流缓缓移动起来，周予宁抓紧最后的时间，一字一句回复陶斯斯：“那、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