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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倒数五个月（B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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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静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将拉链从大腿根一直拉到脖子，拿起椅背上的那条红色的针织围巾，在脖子上绕了几圈，将自己的半张脸围在围巾里。
现在是一月份，北方最冷的时候。
“念念，我帮你把水壶拎下去打壶水哦”
余静站在床下抬头对窝在被子里的尤念说。
“嗯，谢谢你”
被子里传来的声音嗡嗡的，尤念显然还没醒。
余静戴上猫咪手套，拎着两个水壶下楼了。
余静的寝室在七楼，老旧的女生宿舍没有电梯，她一步一步的走下楼梯，拐弯，下楼梯，拐弯，下楼梯。
最后一个拐弯就可以看到一楼大厅了。
大厅里，一个少年裹着深蓝色的半身羽绒服靠在窗边，透过雾气费力的往外瞄。
“张扬！”
余静站在台阶上喊他。
张扬回头看余静下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台阶，接过她手里的空水壶。
“我来拿！”
张扬虽然满脸微笑但还是看得出眼睛里的红血丝。
“你昨夜又和他们出去包夜了？”
余静跟着张扬走下楼梯。
“啊～”张扬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泪花，“好不容易这几天没考试，这不是想出去娱乐一下嘛。”
张扬怕余静生气，将两只壶拎在一个手里，空出手来揽她的肩膀。
“还是要注意身体，别趁着年轻就熬夜，到时候身体垮了就不好了。”
余静只是这样说道。
“你放心，我身体好着呢，不信我们晚上可以去……”
张扬低头在余静耳旁小声咬耳朵，余静听他说的越来越过分，用手肘撞了一下他的肚子。
“胡说八道什么呢。”
张扬笑着看着小脸红扑扑的躲在围巾下面的余静，笑了。
两人在积雪的路上朝开水房走去，两双雪地靴踩在雪里嘎吱嘎吱响。
这是他们恋爱的第三个月。
开水房狭窄的门帘子里窜出阵阵热气。
余静看着张扬将开水壶放在水龙头下，用牙扯下手上的厚手套叼在嘴里，伸手拔出水瓶塞，打开水龙头。
滚烫的开水像淋浴房坏了的的喷头一样呲出来，落在水壶外面溅的到处都是，整个管道被水压震得直晃。
张扬朝后退了两步，下巴后缩，挤出了一道双下巴。
余静一言不发就这样看着他，看他微卷的头发，看他俊俏的眉眼，看他的肩膀，看他的手，看他的腿，看他的脚，看他的羽绒服，看他的牛仔裤，看他的雪地靴。
为什么他不能再多一点呢，要是能够有更多的属于他的东西可以让自己好好看看就好了。
张扬打完水，将水瓶塞塞牢，怕余静拎的时候烫着，将多余的积水倾去，拧好壶盖。又为方便找到水壶，把两个水壶放在隔壁房间的专门用来存放水壶的架子外侧。对余静说：
“走吧，咱们吃点东西去。”
突然从屋内到室外，张扬鼻子被冻的红红的，他昨夜熬了一晚上夜，早上从网吧直接就过来帮余静打水了，这会儿又被冷风吹了一下，不觉吸了一下鼻子。
余静将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解下来围在张扬脖子上。
“不用不用，你围着，别冻着了。”
张扬扯了一下围巾拒绝道。
“戴着吧，这是我自己偷偷织的，本来就是送你的。”
张扬一听是余静自己织的，心头一暖。把围巾围好，将脖子往下缩了缩，带有女孩体温的香气全蹭在了鼻子上。
两人来到食堂三楼一人打了一碗面，食堂的面汤很满，张扬怕余静烫着，特地给余静端到她的位置上。
“一会儿吃完饭，咱干嘛去？”
张扬一边嗦着面，一边说。
“你不困么？”
余静想让张扬陪着自己，但是又担心张扬昨夜没睡，这会儿困得慌。
“不困，我身体好着呢，熬个三天三夜都没问题。”
其实张扬也是困的，要是以前吧，他听到余静这么问自己，肯定就说自己困了，要休息。
但是这几天，张扬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自己的内心充斥着一团火焰。
那火焰饱含着爱意，激动，骄傲与窃喜。
因为就在前几天的元旦假期，他们俩去了学校附近的小旅馆。
其实张扬从来没有想过要发展的这么快的，毕竟他们才大一，才交往三个月，他能在大一找到女朋友他已经很满足了，比寝室里那些单身狗强多了，没想到元旦放假的时候两人能发展的那么迅速，张扬觉得余静这么爱自己，这么信任自己，他一定要对她更好才行。
少年时期的爱情简单纯粹，没有金钱，没有欲望，没有利益，没有得失，就是单纯的不想分开，一分一秒也不想分开。
“我们要不去逛逛吧。”
余静说。
其实外面挺冷的，可张扬还是同意了，两人手拉手在路上走着，风不冷，路不滑，鼻子不冻，嗓子不干。
“余静，”张扬突然开口道，“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余静一愣。
“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少年红了脸。
余静笑了笑，她其实不太在乎那件事的，却没想到能让张扬这么认真。
你当然对我负责到底了。
余静这样想着。
见余静没说话，张扬以为他百分百的诚意没有表达清楚，于是着急地说：
“我说的是真的，我张扬这辈子只爱余静一个，如果我食言了，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
“胡说！”
张扬说的太快了，等余静反应过来的时候“天打雷劈”四个字已经出口了。
“你少发这种事发誓！没有用，也没有意义！”
余静有些恼怒了。
少年的誓言是最廉价又最珍贵的东西。
廉价是因为它不需要任何成本，只要有一腔热血就能轻易许诺。
珍贵是因为他不计任何成本，只是凭一腔热血真心的许诺。
“我相信你是真心爱我的，你以后不要再说这种幼稚的誓言了。”
余静有些后悔自己对张扬说了重话，语气软了下来。
张扬也没说话，只把余静的手握得更紧了。
最后两人走着走着走进了学校附近的小宾馆。
什么也没做，张扬只是躺着，一会儿就睡着了，余静就躺在旁边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看着他……
寒假要来了，异地恋的学生很开心，他们要与分离几个月的恋人见面了。学校的小情侣们很伤心，他们要与相处几个月的恋人分离了。
“宝宝，你就不能晚两天回家，多在学校里陪陪我么？”
张扬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将站着的余静夹在腿中间，把头埋在她的衣服里。
余静听到张扬撒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伸手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
“我回去天天给你打电话，发短信好不好。”
半响，余静开口道。
“嗯”
张扬头也不抬，声音闷闷的。
今天，是余静坐火车回家的日子，张扬本想留余静多玩几天再回去，但是余静坚持一放假就要回家。
张扬有些不解，因为一直以来他能感觉到余静对自己的依赖。余静虽不像有些女生那样会撒娇，但几乎只要可以，就时时刻刻都想和自己在一起的，好不容易不上课可以多一些在一起的机会她却拒绝了。
但张扬还是在这个天都不亮的早晨来送余静了。
“我给你买一张站台票，你送我去火车上行么？”
从早上出发余静一直都很沉默，这是她难得主动开口。
“行啊，这有什么，我帮你把行李拿上车。”
“不用拿行李，你牵着我就好了。”
张扬抬头看着余静笑了，弯弯的眼睛，嫩嫩的皮肤，白白的牙齿。
火车开始检票了。
张扬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牵着余静，余静的右手拎着一个手提包。
人们挤成一条粗粗的长队，慢慢向前挪动。
队伍里，张扬怕余静被人群挤到，想抽出手来将她揽在怀里。
手被紧紧握着，居然抽不出来。
张扬笑了，本来有一些闷闷的情绪现在完全好了。
检票处，张扬想抽出手来掏车票。
手被紧紧握着，抽不出来。
张扬只好放下行李箱，用左手拿票。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挤过拥挤的人群，走过闸口，走过通道，走上电梯，走进站台。
余静脚步慢了一下，落后张扬半个身子，张扬正用拖着行李箱手的两根指头捏着票寻找对应的车厢。
余静从后面看着他的侧脸，鼻头一酸。
余静，不能哭，不要哭，哭了眼泪就会把视线弄花，就看不清他了，不要哭，不要眨眼，求你了，求你了……
“13车厢，就这了！”
张扬找到车厢，回头对余静说。
“哎呀，宝宝怎么哭了！”
张扬放开行李箱，用手捧着她的脸，给她抹眼泪。
“不哭了，不哭了，就回家过个年，明年开学我们就能见面了，不难过哦。”
张扬连忙安慰着她，心里为余静这么舍不得离开自己而窃喜。
没想到一安慰，余静哭的更伤心了，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站台上的工作人员，旅客还有车窗里的旅客都纷纷朝这俩年轻人看过来。
张扬一时急的不知如何下手，被大家一围观更是不知所措，所幸一把把余静拥在了怀里。
余静的眼泪鼻涕蹭在了张扬的羽绒服上。
“啧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往情深啊！”
不知道哪个观众感慨了这么一句。
火车最终还是会鸣着长笛按时发车，就好像故事最终总会走向结局。
整个新年，余静哪也没去，就整天在家里陪着爸爸妈妈和妹妹，妈妈做饭，她陪着，爸爸看电视，她陪着，妹妹在房里做作业，她陪着。
“姐，你这去上个大学怎么还变粘人了。”
妹妹余好正在读高二。
“姐姐这不是想和你们呆一会儿么。”
余静说。
“姐，上大学好玩么？”
余好问。
“好玩啊，可好玩了，你以后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一个好大学，然后找一份好工作，就可以好好照顾爸爸妈妈了，知道么？”
“哇，姐，不至于吧，我才高二就要考虑工作的事了么？这也太远了吧！”
余静看着余好没说话。
叮叮---
余静的手机响了。
“姐，你有短信，你这几天老是抱着手机发短信，你是不是恋爱了？”
余好凑过来悄咪咪地说。
“学你的习吧，操心那么多。”
余静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拿出手机。
「宝宝，已经半个多月没见了我好想你啊！」
余静看着短信浅浅地笑了。
她双手在手机的键盘上，啪啪啪的打字，然后愣了愣，又哒哒哒的删掉，又啪啪啪的打字，又删掉。
最后她说：
「我也想你。」
这几天的余静几乎夜夜睡不着，她总是拿起手机又放下，打开短信界面又退出。
她抬眼看着桌子上的台历，台历很新，是她寒假回家后特意买的。上面一个红色的圈圈，圈出了14号，明天就是2月14了，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
她微微皱着眉，目光幽幽地盯着那个14。
“还有一天了。”
余静喃喃道。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哒哒哒的打着字，打了很久很久。
情人节前的这一晚，张扬和余静打了一夜的长途。
余静问张扬他回家以后发生的琐事，问张扬家里的装饰，问张扬父母的性格，问张扬早晚的饭菜，问张扬给室友发的祝福短信，问张扬哪里冬天冷不冷，问张扬打算穿什么出门……
张扬捏着电话窝在被子里温柔的回答着余静所有的问题，即使中间打了好几个哈欠，也不说再见。
最后，余静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张扬浅浅的呼吸。
“张扬？”余静小声喊道，“张扬？”
确定张扬真的睡着了，她小声的对着电话说：
“张扬，你得幸福啊！”
一夜，余静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眼睛都瞪得溜圆，她听着床头柜上的时钟，滴答滴答的一针一针走着；她听着窗外从夜深人静到有人扫雪再到买早餐的小贩开门出摊；她听着隔壁房间父母起床；她听着妈妈敲响自己的房门：
“静静，妈妈和妹妹现在出发去舅舅家，一会你和爸爸一起过去哦。”
妈妈说完就转身去敲妹妹的门。
余静感觉自己呼吸困难，浑身僵硬，当她听见妹妹和妈妈在玄关换鞋和爸爸告别的时候，她突然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鞋也不穿地开门跑出去。
“哎哟，你起来了，怎么鞋也不穿啊！快回去把鞋穿上！”
余静突然上去抱住妈妈。
“哎呀，谁叫你起来晚了，不然可以和我们一起去舅舅家，撒娇也没用，一会你和爸爸开车去吧。”
妈妈抱怨道。
余静喉咙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妈妈带着妹妹和爸爸还有自己告别。
房门最终还是关上了。
“静静啊，去洗漱，爸爸把事情搞好，就带你去舅舅家啊！”
爸爸拍了拍余静的肩膀。
余静默默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桌上的日历，二月十四号，情人节。
张扬已经记不得自己昨夜几点睡着的了，早上惊醒才想起自己昨夜不是在和余静打电话吗？
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来，转身翻找自己的手机，最后在枕头下发现了自己早已经没电的手机。
今天是二月十四，他猛然想起今天是情人节。
张扬光着脚从房间跑出来。
“妈，我的手机充电器在哪？”
他边跑边喊。
“不知道，你去厕所看看，你爸爸是不是又在马桶上玩手机，忘了把充电器拔下来！”
张扬冲进厕所，果然，马桶旁的插座上插着一根充电线。
他着急的捞起充电线往手机充电口接去，手一滑。
扑通！他的手机掉进了马桶里。
艹，真是倒霉的一天。
当时张扬只是这样想。
余静站在车旁边，看爸爸开门进驾驶室把火点着。
“静静，愣着干嘛上车啊！”
爸爸朝她喊道。
她捏紧了手中的带子，一步一步朝车门走去。
“赶紧啊，妈妈已经在催了。”
爸爸说。
余静突然抬头看了看天，这里冬日的阳光不向北方的太阳只有亮度，没有温度，暖暖的阳光照的人身上也暖暖的。
余静又愣了下神，最后伸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静静，你给妈妈打个电话，说我们在路上了马上到！”
爸爸边开车边和余静说。
余静没说话。
爸爸扭头撇了一眼，见余静微微发抖似乎在发愣。
“怎么，空调开的不够大？你怎么好像很冷的样子？”说着用手扒了一下空调口。
“啊？”见爸爸动空调，余静似乎才回过神来，“爸爸你专心开车，我不冷，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哦，我说要你给妈妈打电话说我们快到了！”
“啊，那爸爸的手机给我，我没带手机！”
“啊？你出门没带手机？”爸爸觉得稀奇。
“啊，嗯，我，忘带了。”
说着，余静从爸爸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今早余静在出门前，收拾好了自己的书桌，叠好了自己的被子，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柜和床铺，干干净净的桌子正中方方正正的摆着余静的那支粉红色翻盖手机。上面最后一条短信是早上出门前她发给张扬的，上面写着：
「张扬，我们分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