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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诈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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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颠簸一路,终于到了怀远。此时明明是晌午,周围却安静得出奇。
车内的薛浣心中起疑,轻轻挑开窗帘的一角。外面迷雾重重,朦胧中竟隐约泛着赤光,仿佛是残阳的余晖透出来的一样。
不,比那还要红,红得像血一样。
她心中莫名恐惧,正要出声询问外面的车夫,马车停了。
掀开门帘,入目而来的,是尸横遍野,残骸断肢,血流漂杵。
车夫笑盈盈地对她说:
“薛小娘子,这便是地狱了。”
!!!!!!!!!!
薛浣从噩梦中醒来。
凄冷的月光,破败的土墙,粗糙的被衾,她渐渐平复了凌乱的呼吸。
擦干额头的冷汗,已经不知是第几个夜晚了,她总是被挥之不去的梦魇惊醒。
鲜血,杀戮,断肢残骸,即使过了这么久,依然历历在目。
薛浣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乐观的人,可她这回,是真的乐观不起来了。
明日要去府衙登记造册,记录体貌,还要画像。
怀远民簿,虽在灵州存有纪录,也只是草草记录户主人口。细查年龄体貌之类的文书,都在怀远当地,应该都被赤勒人烧了。但是外地人在此处过路,文书过所,都要在灵州办理,会留下记录。
说多错多,所以,她本想着只要装成神志被刺激的孤女,咬定自己全无记忆。她之前特地学过附近方言,加上遇难百姓无数,面目全非,无从细查,或可蒙混过关。
然而事情显然没有那么顺利。
从那差吏的话来看,怀远府衙并未被烧毁,吏民簿还在。
这可真是让她慌神了。
来北境前,甘州刺史在给父亲的信中,评价灵州都督沈余“事必躬亲,仁爱士卒,知人善用”。
通过这几日的观察,她觉得灵州称得上政通人和,都督沈余也算治理有方,名副其实。
但也仅此而已。
她还不能以此断定,沈余就是一个忠君爱国的纯臣。就算他是,他身边,不一定就没有居心叵测之辈。
那些人的爪牙耳目,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在将灵州的情况了解清楚之前,她绝不能暴露身份,更不会相信任何人。
可是空躲在这里,哪怕父亲到了灵州,也找不到自己。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院子里的公鸡忽然报晓,一声高过一声。很快,全村的鸡都啼叫起来,雄厚的鸡鸣声回响在村子里,甚至连狗也跟着狂吠,将熟睡的人们从梦中吵醒。
此刻尚不及子时,如此激烈高亢的鸡鸣声,实在怪异。
薛浣心中起疑,披上衣服,踩着鞋子,趴在低矮的窗前朝外看去。可窗户太小,外头太暗,什么也看不清。
她只觉得天好像亮了,但才这个时候,怎么会呢?
屋外渐渐嘈杂起来,有不少好事者起床出门,一探究竟。
“这……这是东边?怎么这么亮?”
“是走水了吧!”
“我滴娘嘞,这得多大的火,把天烧成这样?”
东方天际通红一片,火光将整个天空照的亮如白昼,以致连公鸡都误认作日出,争先恐后地打起鸣来。
灵州城内的街道上,马蹄声如疾风骤雨一般。
叶云决与何长史策马直奔城门,远远便听到城门开启的沉重吱嘎声,还有那熟悉的大嗓门。
“他娘的,今晚上是撞了哪门子邪!不是这儿起火就是那儿起火!叫不叫老子睡了!”
赵奢大骂着,他的坐骑也跟着嘶叫,蹄子不安地叩击路面。听到身后马蹄声,他回过头去,“你俩来了?”
何长史望着他,目光深邃,“你肩上有伤,骑马不便,还是回去歇着吧,我同叔毅去即可。”
刚刚一番颠簸,的确加重了伤处的疼痛,赵奢想了想,终是调转马头,“那我回了?”
说罢放马离去。
城门大开,何长史与叶云决出城直奔失火的东北方,尚未赶到停放怀远守捉尸身的营地,半路上看到一群军士鬼哭狼嚎地跑过来。
见到他二人,这群人既不打招呼,更不行礼,只一味地往前跑。那架势,根本不像是去找水救火,而像是逃命。
叶云决跳下马背,抓住一个军士,高声问道:“是营地走水了吗?你们为什么不去救火!”
那军士的刀都不知道扔哪儿去了,只手脚乱挥,语不成句:“鬼!火!鬼火!”
“你在说什么!”
军士惊恐望着他,忽然一把扯住他的袖子。
“都督,诈尸了!”
何长史厉声呵斥:“住口!都督活的好好的,你在咒谁!”
军士死死抓着叶云决,似乎寻到倚靠,哆哆嗦嗦地说:“都督,真的,那些死人,转啊转……就烧了!”
这军士已经吓得神志不清了,叶云决与何长史对视一眼,翻身上马,朝营地奔去。
营地内部已经是一片火海,有的帐篷烧成了废墟,此处远离水源,如今再救火,也是无力回天了。
在场的军士,或躺倒在地,或半跪着又咳又呕。呛人的烟气与秽物的臭气混杂在一起,场面凌乱不堪。
“我去找军医来!”
叶云决撂下话,飞身上马疾奔而去。
大火烧了一夜,等到平息下来,天真的亮了。
村口的水井旁,晨起的人们就着昨夜的异相,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说了半天,也没人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浣挑着水,惴惴不安地回到谢家。
谢媪已经起来了,见她从外面回来,不由道:“又起这么早?”
薛浣哎了一声,摘下头上的斗笠,就要往水缸里灌水,忽听谢媪惊叫起来:
“你的脸!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