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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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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上班的前一天晚上,周隽的工作群发来了通知,全院停诊,科室人员由各科室主任安排开始弹性上班,科室避免人员聚集。
科室里每天只留一个大夫和一个技术,周隽待在家时刻关注着群消息,一有微信消息立刻打开手机查看。
门被打开,岑昂带着口罩站在门口,周隽走过去拿起酒精喷壶对着他从头顶到脚底全方面三百六十度的进行消杀,接过他手里拿的菜送到厨房,立刻就用洗菜盐泡上。
岑昂上楼把口罩挂在了露台上,然后赶紧把衣服全脱了进了浴室,周隽跟着走进去,把他的衣物都塞进洗衣机倒上消毒液和洗衣液,“路上有人吗?”
岑昂正在洗澡,他的声音夹杂着水声断断续续的,“基本没人。”
周隽坐在马桶上和岑昂说话,“店里的服务员回家的你给送走了?”
岑昂正在洗头发,他抹了一把眼睛上淌下来的泡沫,“嗯,我没下车,送到二楼候车大厅门口我就开车走了,火车站挺冷清的,也没人。”
“现在到处都没人,”周隽刷着手机微博上的消息,“我今天看了武汉空中拍摄的城市,就像一座空城一样,太难受了。你爸妈呢?这几天没再下楼吧?”
岑昂点点头,“他们对面小区拉走一例疑似,他俩老实多了,生怕不知道在哪碰见过,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岑昂迅速地冲了冲身上的泡沫,关了水准备擦身子。
周隽阻止他推开淋浴间的门,“你怎么不用沐浴液?怎么香皂也不用啊?”
岑昂光溜溜的站在淋浴间里,隔着玻璃门上的雾气他也看不清周隽,他不耐烦地推了一下门,“刚才不是涂泡沫了吗!”
“那是洗头发的水流到身上了,那叫涂泡沫?你好好洗!糊弄我呢!”
岑昂叹口气,认命的重新打开淋雨,拿一块香皂在身上搓来搓去,“事多。”
“忍着,憋着!”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周隽侧枕着岑昂的胸口玩手机,岑昂用周隽的头顶当支架托着手机玩游戏,周隽的脑顶一震一震的,她翻了个白眼,“你把音效关了。”
“哦。”岑昂调了一下游戏设置,然后接着把手臂搭在周隽的脑顶,“叔叔阿姨还上班呢?”
“我妈不去了,天天在家闷着呢,我爸在家待不住,好在他从家出来直接上车,下了车直接进单位的门,每天去了也没事,就是浇浇花看看鱼,没啥事就又回来了。”
岑昂点点头,想着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新营业,租金就像流水一样一天天往外走,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给点补贴,“疫情来了一看,一个家庭还是得有三样东西最重要,一个是钱,一个是房,一个是车。”
周隽“嗤”了一下,“你这话说的,钱房车,有没有疫情那都很重要啊。”
“但之前就有人觉得没必要,比如车子,很多人就觉得不用买车,养车花销大,落地就赔钱不如坐公共交通了,现在一看,疫情来了,城市公共交通基本就算停摆了,但是还需要上班的人咋办啊,还是自己有辆车最方便了。”
周隽想想自己前天上班,有丝苦笑,“现在路上是真好开车了,以前早上得开一个小时,现在二十分钟肯定到了。”
“你们上班还忙吗?下次什么时候?”
周隽摆着手指头数了数人数,“应该是下周二,”她叹口气,“有什么忙的?也没有患者,就是一些年前没出院的,现在还在医院里了,但是医院也害怕有院内感染出现,有些病人情况不严重的也都劝着回家,病人现在也最害怕医院了。”
“S市好像还行,也没说就控制不住了哈?”
周隽点点头,翻了个身,把下巴抵在岑昂的胸前,“我妈说S市是福地,什么地震龙卷风台风,都是绕道走,非典的时候也是一例本土病例都没有的。”
岑昂往上把人捞到自己怀里,用手揉了揉被硌疼的地方,然后掰着周隽的脸看了看,“还是胖嘟嘟的啊,怎么下巴这么硌人?”
周隽气的锤他一下,“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周隽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肉,软软的,她仰头看岑昂,又摸摸岑昂的肚子,硬邦邦的,“你放松,别吸气。”
岑昂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吸什么气?”
周隽的手又摸上去,倒也不是真的硬邦邦的,就是揪不起来一块肥肉,摸上去一马平川,只有侧着的时候能有一点点肚皮坠下去。
岑昂握住周隽的手,“你干嘛呢?”
周隽掀起自己的睡衣给岑昂看小肚腩,“最近也不能出去,你带我运动吧,你看你身材多好,也给我练一练。”
岑昂坏笑一下,“还嫌练得不够狠?最近你不用起早,咱俩不是经常大半夜开练?”
周隽皱皱眉终于回过味来,狠狠一巴掌拍在岑昂肚皮上,“我认真的,你开什么黄腔!”
岑昂也不疼,笑眯眯的揽过周隽的肩膀,手在她软绵绵的胳膊上捏一捏,“这个绝对是消耗卡路里很高的一项运动,不信你查,你忘了结束的时候你怎么气喘吁吁的了?”
“哎呀!我耳朵都脏了!你快快闭嘴吧!”周隽一掌捂住岑昂的嘴,“你烦死了!”周隽气的假模假样的给了岑昂肚子一拳,“吃我一拳!”
岑昂看着周隽脸色骤红笑的咧开大嘴,他也配合的捂着肚子,连连躺在床上翻滚着“哎呦。”
一大早,岑昂正在厨房做饭,门铃响了,他过去打开对讲,发现是周敬伟站在门口,“叔叔?我给你开门啊!”
周隽听见声音从楼上下来,“我爸来了?他有钥匙啊!”
岑昂点点头,然后就听见对讲里周敬伟的声音,“不用不用,你阿姨不放心你俩,让我给送点吃的过来,我放你俩门口了,一会你俩拿进去消毒一下,现在就别点外卖啊!你告诉隽隽,少收快递啊!”
岑昂连连应着,周隽走过去,“那你这些东西哪买的?你又去市场了?都说了不准你去,那人太多了,你怎么回事啊?”
周敬伟一噎,脸色有些尴尬,“……哎呀你放心吧,我和你妈防护的可好了,你看我还带着护目镜呢!”
周隽气的鼻子都要歪了,“你俩别不听话,你再到处跑你别怪我翻脸了啊!”
周敬伟赶紧挥手再见,“好了好了,拜拜拜拜!”
晚上两人正在规划冰箱里的肉和蔬菜这段时间怎么分配的时候,岑昂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从厨房地板上爬起来,到餐桌上拿过手机,看到号码怔了一下。
“谁啊?”周隽还盘腿坐在地上,看他神色疑惑的样子。
岑昂摇了摇头,“不认识的号码,可能是广告吧?”说着他接起电话。电话接通后,岑昂只是说了句您好,接下来他都是用是,是的,好的,我明白了这样的词汇来回答的,随着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周隽听他低沉的声音开口,“好的,我这就去,麻烦了。”
岑昂挂了电话,直接走到衣帽间去换衣服,周隽爬起来,手里还握着一根茄子,她站在衣帽间门口看岑昂一脸严肃,心里惴惴不安,“怎么了?”
岑昂停下穿裤子的动作,深吸一口气又叹出去,神色才平静了一些,“冯扩出事了。”
“冯扩?”周隽很意外,随即周隽立刻反应过来,“是赌还是餐厅?”
岑昂利落的穿好衣服,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回答周隽,“我没太听懂,好几件事,他偷偷营业了,”岑昂坐在穿鞋凳上系鞋带,“还说他哄抬口罩价格?我没听清……”
周隽听得也是云里雾里,她帮着岑昂套上外套,“我陪你去吧。”
岑昂把周隽推回屋里,自己带上N95口罩,“你在家等我,没事的。”
周隽点点头,看着岑昂把门关上她又想起来,赶紧打开门对着正在等电梯的岑昂交代,“有事一定联系我,万一我爸妈能帮上忙呢!”
岑昂点点头,把穿着睡衣的周隽赶紧推回去,“快回去,别感冒了,谁敲门也别开啊,我带钥匙了。”
“嗯,路上慢点开,别急啊!”
周隽人也睡不着,捂着被躺在床上,电视里中央频道还在重播春节联欢晚会的语言类节目集锦,周隽心不在焉的瞄上一眼,看看窗外一家家一户户亮着的红色灯笼,再按亮手机看看毫无消息的屏幕,心里七上八下没有着落。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段,一切突破平常日子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坏消息,没来消息就算是好消息吧。
到了下半夜,门终于有了动静,岑昂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连灯都没打怕把周隽吵醒,结果正在脱鞋,楼上的灯亮起来,披着睡袍的周隽从楼上走下来,看起来是没睡的样子,也是一脸急切,“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
岑昂把口罩摘下来喷了点酒精,然后卷起来扔进垃圾桶,他喷了喷外套和鞋底,把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脸的疲色,周隽看他背都弯了起来,也不忍心再问,“先睡吧,明早起来再说。”
岑昂没吭声,他走到沙发那想坐下,结果也没开灯就没注意膝盖磕在了茶几上,“砰”的一声周隽听着都感觉疼,她赶紧跟过去,“没事吧?”说着拉着岑昂想让他坐下检查一下膝盖,岑昂挥开她的手,沉默片刻突然一脚踹上茶几,把茶几踹的老远,直接打在电视柜上,发出巨大的“当”的一声,桌面上的东西由于惯性都跌落在地上,透明玻璃的果盘直接摔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岑昂抖着身体长出一口气,拿过沙发上的抱枕狠狠掷在地上。
周隽看他似乎是发泄完了,赶紧提着他的拖鞋过去,把他按在沙发上,拖鞋放在地上,“穿上,一会该把脚扎了。”
岑昂头仰着枕在沙发靠背上,周隽看见他握成拳的手背青筋暴起,手都在抖动。周隽先把地上大块的玻璃扫走,然后拿过吸尘器又把周围吸了一下防止有碎玻璃。
刚把吸尘器关了,一站起身就被岑昂从后面揽住了腰身,周隽背着他被他抱坐在腿上,岑昂的脸埋在她的肩上,手臂收得很紧。周隽感觉到闷热的呼吸一下下打在自己的耳垂和肩窝,她动作轻轻地把手里的吸尘器靠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手摸上岑昂揽在她腰间的手,“很严重吗?”
半晌,岑昂才点点头,“嗯,解决起来不轻松。”
周隽舔舔唇,“影响到你了?”
岑昂又是点点头,语气里都是后悔和无奈,“我早应该听你的,当初就是妇人之仁,现在自己也被拖下水了。”
周隽皱皱眉头,想来想去估计是冯扩营业执照没办,餐厅出了事法人是岑昂,冯扩顶多算是个店长。
周隽扯开他的手臂,坐到他旁边,手握住岑昂的,“你说说,怎么回事?”
岑昂按按自己的鼻梁,“他偷偷开业,”岑昂的表情都是震惊的,“他怎么想的?他买了麻将把餐厅改成棋牌室,里面乌烟瘴气的,疫情期间聚在一起打麻将!”
周隽叹口气,“他真的是……”周隽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人才好,已经是当了父亲的人做事竟然一点后果都不考虑,“怎么处理?”
岑昂点点头,脸上挂上一丝冷笑,“抓到的时候,冯扩说自己就是分店长,一切都是听我的。”
周隽一点也不意外,他那样的人难道还指望他讲道义和情义,肯定是保自己卖兄弟,“现在怎么处理的?”
岑昂声音都有些沙哑,“现在看是按聚众赌博定还是就是定他违反治安管理法。”
周隽气的翻个白眼,“我管他怎么定,我问你啊!”
岑昂搂过周隽,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他们好几个服务员都给我向警察证明了我不知情,之前我去给服务员送物资的时候他们还被冯扩要求骗我说在闭店。他们知道是我之前给他们每人发了一千让他们疫情期间先用着之后都愿意给我作证,但是店已经被查封了,罚款肯定是要交的。”
“那还行……”
周隽话音还未落,就被岑昂的冷笑打断,“还没完,”他眼睛里面都是血丝,重重的咳了一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警察进去发现他囤了很多口罩,警察觉得奇怪,结果一翻他手机微信,他高价倒卖口罩,他五块一个进的,卖十五,已经卖出去三千多只了。”
周隽愕然,“他……他哪来那么多口罩?”
岑昂摇摇头,“还不清楚,这要等市场监管局的处理,但这个肯定罚的狠了,现在已经被刑拘了,他媳妇在公安局已经哭晕了,被他岳父岳母带走了。”
周隽实在是觉得离奇,冯扩这人真的能想歪门邪道的赚钱方法,做人已经没有底线了,“这事会连累到你吗?”
岑昂摇摇头,“应该没事,他是微信群里卖的,没用店里的任何名义和手续,警察说这事可能需要我配合调查,但问题不大。”
周隽这才放下心来,“没牵扯到你,万幸。”
岑昂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罚款不少啊……”
“关你什么事?”周隽觉得很奇怪,“不是都给你证明你不知情是被骗的吗?”
“那也不能不管了啊?”
周隽大无语,“你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现在你自己都没从里面完全摘出去,你还替他想办法筹钱?你知不知道疫情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你店开不了,每一天都在流水一样淌钱,钱是很重要的!”
岑昂也很烦躁,他把激动的周隽拉到身边坐着,“我是法人,肯定要承担一部分,但不会罚太多的,警察也是这么和我说的。”
周隽叹口气,“你到底要帮他到什么时候?”
“他之前都是骗人的,什么媳妇家里条件好,媳妇是银行的,都是唬人的,婚礼那时候我和徐佳就看出门道了,他媳妇是银行客服中心的,工资很少,父母也不是本地人,就是进城务工的,家里刚生了孩子,媳妇产假还在休,他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
“那钱也不该你出啊!他没有父母吗?你是财神爷吗?你会印钞票吗?你下辈子要修成佛啊你这么圣母心泛滥!”
岑昂摇摇头,“你先别急,你听我说,”岑昂舔舔唇,“我这么想的,肯定先把罚款交了,他爸妈都在老家,现在疫情这样的情况别惊动老人家来这边,再说就是找也不能是我找,得是他媳妇找啊,”岑昂挠挠头,“明天我和徐佳去看看公安局那边怎么说,我也不是冤大头,肯定不能就这么拿钱,看他家情况吧。本来之前说餐厅房子的押金还有桌椅设备那些我都不要了,钱都给他,现在这样的话我就给卖了,能顶上多少是多少。”
周隽气的血液上涌,和岑昂多说一句都要七窍生烟了,她推开岑昂,“你别和我说,你自己的钱你想怎么花怎么花,你去大马路上撒钱和我也没关系。”说完穿上鞋上楼,把门摔的震天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