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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生老病死 ...

  •   最后帮派的名字是大众一致表决下来,就叫“秦帮”。

      意外的简单粗暴呢,毕竟这里大部分也不是文人,脑子里没那么多春花秋月,脑回路来来回回就是青龙、白虎等等字样,比较起来,陆宝山倒是觉得秦帮还不错了,取的秦十三的姓。

      牌匾上“秦帮”两个字是秦十三亲手拟的,跟他人一样字体遒劲有力,潇洒中不乏甚嚣而上的锋利,就要内敛而又不失锋芒,秦帮建立之初只为更好管理这个组织,虽还没明确的处世宗旨,但凡是帮派里的人,遵从:做好人,行正事,六个字足矣。

      秦十三近日忙帮派的事物,多数是人员安排,生意往来等等事情,陆宝山偶尔也帮忙处理帮派的账册。

      好在现在正是隆冬,家里也没什么要忙的,之前陆宝山因为生病,发酵厂和温室大棚的工程也停下来了,如今倒也不着急了,慢慢来吧。

      之前的施工队,账册简单,就是一个工程谈下来赚多少,在保证大伙生活基础上,把工资发到位,秦十三一般不怎么管这方面,都是徐多振操心,他巴不得将账册交给陆宝山来管,陆宝山来了,他也终于有个人能诉苦了。

      秦十三不愧是老爷做派,其他支出的细账从不插手,包括施工队买房宅,添置其他家当,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徐多振恨铁不成钢:“老大只管做工程,一个劲往队里添人,他哪里体谅过我的苦,这摊子看似大,实则开支过后根本不剩什么闲钱!”

      特别每每将此事提及给秦十三知道,他都一副没什么概念的样子,点点头说一句“知道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徐多振那个气闷啊,转过来还是不得不想方设法去节俭去为施工队抠些钱,他也算为施工队鞠躬尽瘁,但时常转过观念来,他为何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拿着白菜的价,操老板的心,他现在分的哪有以前拿的一半红利多?但每当不同面孔的孩子对他恭恭敬敬叫一声“徐司令!”“徐爷!”感受得到他们脸上洋溢的喜悦,徐多振又觉得满足心安,那不是钱财能带来的满足。

      是啊,施工队同样也是这些无家可归孩子的家啊,比起其他被战火袭扰的地方,蜀州还老百姓安居乐业,有吃有穿,这些孩子多数是被战火波及逃难至此,大部分老弱妇孺路上就饿死了,当然也不乏拖家带口的,年轻小伙跟着秦十三,妇孺都养在后院,会做饭分到食堂,会织布的给大伙做衣服做棉被……徐多振前前后后就忙这些。

      只有徐多振知道,外人面前风光的施工队,其实是个灾后大本营,接纳的都是无家可归的逃难人。

      徐老一辈子风里来雨里去,是个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如果说在以前,他绝不可能做这些多余的事,但跟着秦十三这段日子,让他又有了完全不同的体验,一方面是被秦十三出色的领导能力和临危不惧的魄力吸引,另一方就是这些孩子,跟以前单纯做事拿份收入的长工不一样,他们都是有血有肉的小伙,吃饱了,恨不得拿出自己全部精力来做事。

      每每看到这些精神小伙,徐多振都像看着自己的孙子,所以一面抱怨,一面又自豪,事情做的心甘情愿不说,他跟这些小伙子一样,对秦老大有种毫无道理的尊重和服从。秦十三带给每个人的安全感是不一样的,对小伙子们来说,是给他们一个家一个维持生计的工作,对徐多振来说,是他面对乱世的那份坦诚和自信,仿佛跟着秦老大,天塌了,也能扛得住!

      言归正传,没什么钱赚这事陆宝山也是知道的,打秦十三创办施工队以来,除了刚回来时买了一堆东西,钱财一个子没上交。

      他真的穷,每晚睡觉前脱下来的衣服兜里比他脸还干净,所以陆宝山每隔一段时间就往他兜里塞些银钱,怕他在外边应酬有需要,陆宝山顾及他的面子,从没提过这事,秦十三估计心里是清楚的,反正嘴上没说过……

      今日听徐多振这抱怨一通,陆宝山能体会他的心情,也只能拍拍他的肩,“徐老,放宽心,今后会越来越好的。”

      徐多振哭笑不得,“我若不放宽心,可能就被气死了。”事实上幸好秦十三没直接对他说“没钱你就自己想办法?”就像他对秦昭曾说“我只管行军打仗,你朝廷拿不出赈灾款干我何事!”钱这方面,秦十三没缺过,也实在不喜欢去拆开了斤斤计较。

      陆宝山和徐多振花了一下午时间,把帮里的账务整理了一通,现在帮派账跟以前单纯收支不一样,陆宝山尽力整理一套管账的模式出来,这样每日不同收支明细直接往上填,最后做计算,每个月各项业务赚多赚少、各项开支就会有个系统的概念。

      这些事陆宝山做的信手拈来,徐多振还从没见过这样清楚明了的记账方式,哪怕是请镇上的会计也不一定做得到陆小先生这般细致!

      陆宝山见他吃惊,挠头笑了声,“我只能做做这些细活,为了帮派长远发展,以后每项收支要麻烦徐老留好凭证,收订成册,这样才不会乱。”

      “这是自然!”徐多振忍不住感叹:“还是小先生厉害,这样简单几张……叫什么“表格”?看起来横竖有致,分类清楚明白,就是不会账册的也能看得懂,这实在神奇,看样子,我老徐要跟着小先生学的东西还多得很呐!”

      “唉?徐老客气了?”陆宝山笑说,“都是一家人,徐老以后叫我宝山吧。”

      徐多振被“一家人”这词说的心情飞扬,忙笑呵呵的点头称是。

      晚上回去前,秦十三记得陆宝山中午那会说了句想吃红烧肉,谈完事情后专程去了趟市场,特意多买了几斤五花肉。

      他们最近都忙的挺晚才归家,有了陆宝山上次出事的经历,李清回回都担心人在外边出事,如果到了时辰人还没回来,她忍不住等在院门前张望。

      夜里天冷,又飘起雪花,陆宝山远远就瞧见他娘瘦小的身影,远远的招了招手,剩下一小段路也不坐马车了,径直跳下去,就往家里跑。

      到了近前,自然要招的李清数落一通,陆宝山身着厚厚的棉衣,走哪都戴上秦十三以前送给他的那副大红手套和老虎帽,这个冬天保护的好,没冻脸也没冻手,说话还带着白气,瞧着皮肤白皙,眼睛圆滚滚的,很有精神。

      秦十三跟着到家,拴好马车,让紫鸢拿些马吃的干草出来,他提着东西下来,前后陆宝山空手,挽着他娘的手说一通今日的趣事。

      不一会,烟囱上炊烟袅袅,时不时有炖肉的香味传出来,馋的隔壁的狗都吠叫不已。

      当晚,陆宝山下白米饭吃了一顿饱饱的红烧肉,总算过瘾了,李清多炖了些,想着小儿子在学堂吃不上,明日一并让宝哥儿送去给阿小解馋。

      晚点的时候,陆宝山帮他娘收拾了桌子,跟秦十三东拉西扯了一会就打算上楼洗漱,这时候,门外榕生冒着大雪找来。

      秦十三开的门,陆宝山跟在他背后,看见榕生红着眼站在门外,“宝哥儿,我阿娘不行了,你见多识广,能不能请你来帮忙看看?”

      他连伞也没打,身上只着匆匆一件薄衣,脸上是陆宝山从没见过的慌张。

      陆宝山还没来得及说话,跟出来的李清就惊呼一声,她忙地解围裙,震惊的说,“什么时候的事?我去看看!”

      只他们家与赵家离得最近,夜里这个时间点,榕生能先找过来也不无道理。

      留紫鸢守家,他们几人就往赵家去,路上榕生就大致说了情况,原是赵家大娘年纪大了,近一段时日久病不好,也请了很多阆中来看过,吃了药也不见好,便是今日白天见了风,下午找大夫来刚稳住病情,没想到晚上突然又复发!

      “她咳得厉害,刚才竟咳出了血,情况瞧着比以往几次都严重,我让阿瑾去请大夫了,家里就我在家,我怕她有个万一……”

      榕生说着闭了闭眼,脸色苍白,上面全是不忍和害怕,他是真怕了这家里再有人走。

      陆宝山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感觉他以往无论何时都扳直的肩背突然塌了一下,让陆宝山也跟着心里一紧。也难怪前段时间陆宝山养伤,榕生只匆匆来打了个照面,想是那会他家老母亲身体就不好,全家布坊生意和病人的担子都压在他头上,榕生也很不容易。

      房间里都是中药味,点着灯,病床上赵阿娘睡得不省人事。

      “老姐姐?”李清以前伺候过家里病重的老人家,有这方面经验,此时一看赵大娘泛青的脸心下就一个咯噔,这可不是好现象啊!

      陆宝山不是医生,也没给人看过病,说白了榕生找他来就是找个说话的伴,见此情形,一时间也没了注意。

      还是秦十三上前,他在战场见过各种重症伤患,应对过各种这样的情况,此时迅速在赵大娘周身点了几下,也不知道按压的哪里的穴位,众人就见刚才还昏迷不醒的赵大娘突然咳嗽两声,猛地一口淤血吐出来!

      榕生一惊,然后见他娘重重喘上两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眼睛里还算清明!

      “娘!”榕生撇开众人坐守在床边上,赵大娘看了他一眼,说话摧枯拉朽一般的,“榕生啊……”

      赵瑾找的大夫终于到了,进来就见一屋子的人,大夫一愣,没说什么,熟练的给赵大娘诊断,越诊脉眉头皱的越紧。

      “气急攻心,本来郁结之症,可是有淤血挤压胸口?难以呼吸?”

      “刚才……”

      不用人明说,大夫已经看见老大娘吐出来的淤血,点了点头,收了手,“幸好你们逼出了她的淤血,不然人坚持不到我来。”

      榕生满心后怕,“大夫,我娘的情况……”

      大夫摇头:“我上次诊断,分明说了病人身体饱受病痛折磨,需要静养,好吃好喝的供着尚不定能好全,为何我今日观她反而像是受了火气,气急攻心,尽管现在已经逼出淤血,但病人心脉已损,再无力回天了!”

      大夫一句话说出,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榕生焦急中抓着大夫的手,“你救救我娘!给她用最好的药!我有钱……”

      有些病不是有钱就治得好的,大夫:“趁她现在精神,多与她说会话吧,最迟今晚……”

      这些话当着病人说实在有些残忍了,赵大娘面容还算镇定,拉着榕生,轻唤一声“榕生,瑾儿啊……”

      赵瑾扑在床头哭,榕生却是忍着不掉眼泪,他捏着拳头,突然像憋了一股气似的站起来,他什么也不说,脸色僵硬,陆宝山见他提起锄头预感就不好,果然赵阿娘破天荒的喊道,“榕生你站住!你们快拦住他!”

      说话间陆宝山先将人拦腰抱住了,这场面他见过,曾经他丢了东西,榕生提了锄头就去跟人拼命,只是榕生现在脸色比那会更阴寒。

      他性子急,瞧他今夜气昏头的样子,不拦着恐怕要出事,陆宝山想着,房间里就传出赵大娘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榕生一愣,仿佛才从怒气中清醒过来,陆宝山见他丢了锄头也松了手,榕生回到他娘床前,李清把照顾他娘的位置让出来,跟着泪眼婆娑的。

      留出空间给他们一家人,陆宝山跟秦十三去了外边,心里都不轻松,感慨人生无常,这却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

      感知到陆宝山情绪低落,秦十三把他微凉的手牵在手里,仍觉得不热乎,又捧着在嘴里哈了口气,陆宝山抬眼看他,秦十三还是白日锦衣高冠的样子,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英俊帅气的脸庞上,显得柔和极了,他将陆宝山两只手都严丝合缝的包在手心里,被他认真的打量着,忍不住伸手轻轻别过一片落在陆宝山头顶的雪花,修长的手指接着刮了刮陆宝山纤长的睫毛,在他眨眼时,凑在眼眸前亲了亲。

      “没事,难受有我陪着你。”秦十三说。

      陆宝山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他这么一说,心头有处位置便酸酸胀胀的,说不出的滋味,最后只鼻酸的点头,“嗯。”

      两人没回去,一直等到半夜里,房间里突然爆出一阵高昂的哭声,那是陆宝山第一次听榕生哭,跟他平静外表极不搭的激烈的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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