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崎野

1、少年（一）

　　白朗山隐没于天边的雾中，若隐若现。五月正是树木茂盛疯长的日子，宿舍楼前的枫树长得郁郁葱葱，高过了四楼的窗，教学楼前的月季开得热烈，天边的霞被火烧云染成了粉色，携着温柔带来阵阵微风。
　　白朗镇坐落于白朗山底，在这里有一所高中—六中。
　　“阿时，你想考哪所大学？”
　　偌大的操场上踢球的，打篮球的，跑步的。十七八岁的少年，发泄不完的精力和肆意的热血，都在操场上尽情的挥洒。
　　“我吗？”吴时素净的脸上露出疑惑，看着草地沉思了一下，随即抬头道：“我不知道。”
　　少年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又恍然大悟一般的笑开：“阿时和我考同一所学校不就好啦!咱们俩上同一所大学，我和阿时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不要分开。”
　　吴时的脸微红，燥热的天让他额上渗出一些汗，少年听到一声微不可察的好。
　　少年转过头，吴时正抬眼看着天边的火烧云，美好的不像话。
　　“苏楪！过来打球啊！”一个篮球被抛过来，打破了这幅场景，苏楪接住球语气不甚好的对抛球过来的人说：“扔的时候看着点儿，砸到了人怎么办？你先去，我马上过来。”
　　苏楪转头看向吴时：“这里热，阿时你先回教室，给我带瓶汽水。”

　　吴时和苏楪都是土生土长的白朗镇人，吴妈妈和苏妈妈是好友，又同年怀上他俩，当初想着要是一男一女便结个娃娃亲，没想到是两个小男孩。
　　吴时和苏楪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性格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幼时的苏楪是镇上的小霸王，孩子王带着一群小孩儿胡作非为，调皮捣蛋，对谁都凶的不行。唯独对吴时不一样，吴时性子软绵绵的，但除了苏妈妈也就吴时可以管得了苏楪这个小霸王，只要吴时一个不高兴，黑色的瞳仁溢出些水光，苏楪不管生多大的气，不管在干什么都会去哄小吴时。

　　有年夏天，两家人坐在院里的大槐树下乘凉，吴妈妈跟苏妈妈聊天时说：“小苏这孩子从小就对阿时好。”苏妈妈笑道：“当时阿时刚出生，我抱着刚满月的小楪去看你和阿时，我把他放在阿时旁边，他闭着眼握着阿时的小手，简直太可爱了!”
　　五岁的小苏楪牵着同样五岁的小吴时走过来，刚好听见，年幼的苏楪说：“我是阿时的哥哥，我要一直保护阿时，不让阿时受欺负！”软糯糯的小吴时笑了，小苏楪看着小吴时，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两圈道：“我娶阿时当媳妇儿，要跟阿时永远在一起。”小小的吴时被小苏楪抱住，在他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小吴时用手擦擦脸，开口：“得得，口水～蹭到宝宝脸上了。”苏楪又亲了一口，绷着脸说：“阿时不要擦，哥哥在给你盖章!”小吴时好像听懂了，重重的点了点头。
　　苏楪这一顿操作，给两位妈妈看的一愣一愣的，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哎呦！妈妈，疼！”
　　苏妈妈揪住苏楪的耳朵：“小样儿，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对阿时耍流氓！”
　　小苏楪双眼含泪：“你昨天看电视，不就这么演的嘛…啊啊啊啊!妈妈你轻点儿!”
　　苏妈妈无奈开口：“回家，净给我丢人。”
　　“再见，吴阿姨!阿时，明天见。”苏楪双眼含泪告别。
　　小吴时挥挥手：“哥哥明天见!”看起来心情不错。

　　吴时安静地着作业，桌上的汽水已经开始“冒汗”，正式铃响起，苏楪前脚刚坐上座位，后脚班主任就进来看自习了。
　　踩点儿进学校，已经是苏楪的一项技能了。
　　冰凉的汽水，让刚打完球出了一身热汗的苏楪发出一声舒爽的谓叹。吴时见他喝完一口了，随即递上纸巾低声说：“擦擦吧。”苏楪接过纸巾，胡乱擦去满脸的汗。
　　苏楪刚运动完并没有像普通男生一样满身汗臭，反倒因为常年用檀香熏衣服而逸发出淡淡的檀木香，吴时在旁边写作业，这清香一直他鼻间萦绕，让他格外心安。

　　自习进行到第三节，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学生们开始犯困，倒了一片，苏楪叼着笔帽，苦苦摸索着一道数学题，吴时正在刷高考英语卷，侧头看了眼苏楪，从他手下抽走书，看了一会儿，勾画了几句，又列上几个公式“这道题考的几率不大，但也可能考，你再看一下，不会我再给你讲。”苏楪把笔帽扣上，转头看着吴时，道：“阿时真好~没有阿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吴时卷起苏楪的书朝他头上轻拍一下“写你的题吧!”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学校停电了，吴时手中的书突然落下，他开始发抖，突然他被一个温热的怀抱裹住，苏楪一把抱住吴时，念着：“阿时不怕，我在这里。”苏楪怀里的吴时还是抖，他环住苏楪的腰身，耳边是因为停电同学们的一阵嘈杂。

　　吴时特别怕黑，从小就怕。一片漆黑的话，他就会哭，他的婴儿车上永远亮着一盏微弱的小灯。长大一些，该自己睡了，一关灯就会怕的发抖，所以他的床头就会一直亮着小夜灯。
　　有一次苏楪去吴时家睡觉，晚上被小夜灯照的睡不着，迷糊的嘟囔了一句“好亮。”
　　吴时听到了，转过身关掉小夜灯。
　　半夜，苏楪觉得心头发闷睡得不安稳，半夜给清醒了，一片漆黑中他抬手摸到了发抖的吴时。
　　“阿时？阿时？”
　　吴时没答话。
　　苏楪把颤抖的吴时拉进怀里，抱着安抚着，温柔的问道：“阿时怎么了？”他以为吴时做了噩梦。
　　苏楪静静地拍打着吴时脊背，好一会儿吴时才微声说：“太黑了，我怕……”颤着的尾音让苏楪一阵心疼，他揽着吴时打开床头的灯，灯光下吴时白净的小脸上都是泪痕。
　　苏楪余下的睡意褪的一干二净。
　　苏楪抱着吴时，替他捻好被子，另一只手拍着他哄他入睡。
　　“阿时害怕怎么还关灯？”
　　小半宿没睡的吴时，此刻昏昏沉沉的睡意上涌，听见问题，费力的回答：“哥哥说…好亮。”吴时打了个哈欠接着说“就…关…关掉。”
　　苏楪怀里的吴时，闭着眼，泪痕干了，小小的蜷成一团，他的头枕在苏楪的胳膊上，睡着了，呼吸均匀，安静而美好。苏楪心上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他想“阿时要是一直是我的就好了。”
　　他盯着吴时的脸，从额头向下一寸一寸，也许是暖黄色的灯光太过温馨，又也许是吴时的眼泪让苏楪明白了什么，苏楪有些恍惚，等他反应过来时，他的唇已经贴上了吴时的唇。
　　少年的嘴唇软的像果冻一般，他贪婪的品尝着，却又不敢深入小心的试探，浅尝辄止。
　　那也是苏楪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他喜欢上了他的竹马—名叫吴时的少年。

　　吴时安静的被苏楪抱着，鼻尖尽是熟悉的檀木香，这香味让他安心，他还在抖，不是害怕，是生理上的条件反射。门口传来高跟鞋踏地的声音，苏楪的眼睛适应暗处，漆黑一片中，他借着淡淡的月光看见吴时也在盯着他，眸子里闪着水色。
　　他放开吴时，课桌下面是他们牵着的手。
　　“阿时不怕，哥哥在呢，老师要来了，哥哥先这么牵着，好吗？”苏楪低声用哄小孩的语气哄着吴时，吴时抓着他手的力道略微放松，苏楪安抚的包裹住吴时的手，慢慢抚摸着，吴时脸红了。
　　“大家！注意了！”年轻的老师走进来用手电乱晃一圈，随机把手电筒直立在讲台上才开口：“学校电路坏了，紧急维修，今天早些放学，周末晚自习按时返校。”
　　话音刚落，同学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书都不带冲出教室门，老师也随着人群走出门带走了最后一缕光。
　　教室又重新回归一片黑暗。
　　“阿时？”
　　苏楪牵着吴时，打算一起走出去，措不及防的被吴时抱住。苏楪反手也环住吴时，温柔的说：“阿时不怕，现在和哥哥回家好不好？”
　　吴时在黑暗中发着抖，苏楪一阵心疼 却又窃喜他可以这样理所当然的和他亲近。
　　“哥哥……”
　　吴时好久没有叫苏楪哥哥了，苏楪比吴时大了一个月，小时候吴时总跟着苏楪叫他哥哥会有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后来直到长大就不怎么叫了。
　　这一声哥哥叫苏楪内心软成了一摊水“在呢，哥哥在呢。”
　　苏楪长得飞快，比吴时高了半个头，十七八岁的年纪，已经192了，吴时185的个子在他面前都显的有些小鸟依人。
　　吴时从苏楪怀里抬头，轻声道：“哥哥，你再把阿时抱紧一点。”若是没停电，苏楪必然能看到吴时已经红透了的双颊。
　　这样的要求苏楪求之不得，紧盯着那双在黑夜里发光的双瞳，双手加大了力度，像是要把吴时揉进骨血里。
　　吴时被抱的有些疼，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了，不过他知道，他依赖眼前的少年，他大概喜欢眼前的少年，他想吻他。
　　吴时踮起脚，用自己的唇贴上了苏楪的唇。
　　轰——
　　苏楪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轰然倒塌，反客为主的进攻，用舌头撬开吴时的贝齿，长驱直入，一寸一寸攻略自己的城池。
　　吴时被吻得后退了几步撞在了课桌上，苏楪没打算放过他，抱起他，放在课桌上，凶狠的亲吻着他，吴时用双手环住苏楪的脖子，乖顺的接受着苏楪热烈的亲吻，他们的呼吸交织着，他们沉沦着。
　　窗帘被夜风吹起，月光撒下来给教室带来些许光亮，而两个少年在月光下爱的热烈。
　　他们接了一个漫长的吻，在亲吻中确定彼此的心意，直到都气喘吁吁，才舍得放开彼此。
　　苏楪哑声问到：“阿时，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好。”吴时坚定道。
　　“阿时，再说一次。”
　　苏楪听见少年用软糯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哥哥，我们一直在一起，不分开。”
　　“哥哥，我们考同一所大学。”
　　“哥哥，我喜欢你的。”
　　苏楪抱紧吴时，以后他的阿时会一直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