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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门阀凶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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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到与上辈子经历迥然相异,李懿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你刚才不还问我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不去见你吗?”
李懿:“为什么?”
萧玉起初想说没什么的,然而话到嘴边,却被李懿纯粹的目光堵了回去,他给出确切的解释:“主要是我去见你被人发现了。”
李懿记忆中,前世萧玉未成为皇帝的那三年,也时不时潜入未央宫,那时整整三年,萧玉的行径都没被人察觉。
所以此世,他先入为主以为萧玉时常潜入未央宫的行径永远不会被发现。
而今,听闻萧玉偷入未央宫的行为被发现了,李懿啊一声,不知所措道:“你被谁发现了?”
“我父皇。”萧玉一五一十道。
在李懿印象中,燕武帝一直是个阴影般存在。
时至今日,李懿仍记得北梁国破那日,那个他从未跟萧玉提过的、寒风凌冽的下午。
每每想起那日,他鼻间便开始萦绕起那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因为不受宠,他的寝宫在北梁皇城最偏僻的角落,李懿曾听宫人讲过,他住的那座寝宫此前的主人是一个疯掉的妃子,宫人吓唬他说,那个疯妃投了井,怨气不散,每夜子时便会从井里爬出来。
这个故事致使他过了子时便不敢起夜,然而,等他长的足够大时,他听到了另一个说法,他所住的那座寝宫已经被废弃二十年了,那个说法说是因为他父皇不想看见他,并且希望他离得越远越好,所以挑了离自己住处最远的地方给他。
来到大燕后,全天待在未央宫,看着常年不变的天空,李懿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用来思考杂七杂八的事情,然而他的前半生经历的太少,所以前世他想来想去,思绪最后都会飘过国破那日,他想了很多,便也想通了,比如住在那种偏僻的地方很有好处,就像国破时父皇带着诸兄弟殉国,就因为自己离得太远,便被忘了。
因为压根没见到,所以他对父兄殉国这件事一点记忆都没有,他知道的还是在来大燕第一日,从燕皇城内宫人们对他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中猜测出来的。
在李懿记忆中,国破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满是血腥气的下午,他那早已年久失修的寝宫门被人一脚踹破,逆着阳光,他眯着眼睛勉强看清一位身着甲胄,手持利剑的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燕武帝。
当日,燕武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时至今日,李懿仍记得燕武帝所使用的那种眼神,一种宛如看货物般眼神,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最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会,李懿都清楚地记得燕武帝剑上的血滴在他身上的触感。
那冰凉黏腻的感觉,在当下他听了萧玉所言后又一次涌上皮肤。
李懿搓动着胳膊,后怕道:“被他发现了,你会不会有麻烦啊!”
萧玉对李懿的情绪变化非常敏锐,他虽然不清楚此前那会儿李懿都想了些什么,但是他明显的能感觉到李懿在害怕。
“你放心,我不会有什么麻烦的。”萧玉宽慰。
李懿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他的面容隐藏于面具后,看不见他的面庞让萧玉猜测起他的情绪需要更多时间。
萧玉放弃了在短时间推测他的情绪,转而拥住他,一字一句道:“你相信我,这次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我相信。”李懿敏捷地抽身而出,瞥着一侧的默不作声的陈喜,道:“不过,我猜我到时间和这位公公回去了,你以后少来看我了,我听说那个江远是个很聪明的人,不像我除了一张脸就什么都没有,你和他一道的话能讲很多话,应该会比迁就我要快乐。”
萧玉从始至终保持缄默。
“我……”
李懿还欲在讲些什么,萧玉终于开口,打断道:“陈公公,今日我在皇城待的时间够久了,也该回去了,就劳烦你先送他回去了。”
“三王爷,好说好说。”陈喜笑眯眯接口。
“那就劳驾了。”萧玉先对陈喜道,后又对李懿讲:“你最近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我明后两天会在抽空去见你。”
“萧玉!”李懿直呼其名。
萧玉油盐不进,柔声道:“回去好好休息。”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萧玉永远如同一团棉花,李懿感觉自己一拳打下去,毫无着力点,挫败之余,陈喜道:“李公子,请吧,咱们到时候回去了。”
那厢,萧玉态度坚决,一言不发,无奈之下,李懿只好跟随上陈喜脚步离开。
萧玉浑身湿透的回至家,进门之刻,江远恰好从门里出来,二人打了个照面。
“江右军,这大晚上的,你不在自己家跑我这来干什么?”萧玉先声夺人。
萧玉深夜才归,归来时还一副狼狈样,江远用脚后跟想想都猜出来他这是又去未央宫了。
他口气略冲,嘲讽道:“越王爷,你先别管我是来干什么的,你这大晚上不回家,一回来还浑身湿透,难不成你又溜进未央宫了,不过你那个小心肝也太不知道心疼你了,这大冷天的洗鸳鸯浴都不让你脱衣服的。”
萧玉质疑:“所以你等我半宿,就是为了在我家门口和我吵一架吗?”
“我可没这么闲。”江远冷哼。
萧玉:“既然你不闲,那么你就有事说事,别搁这跟我阴阳怪气的。”
江远通透,一眼看出萧玉今夜态度有异,和往常的不喜不悲迥然相异,像个有生气的活人了。
他心里有气,口气更冲,道:“你这是在你的小心肝那里受了气,搁我身上撒气吗?”
“江右军,你这倒打一耙的本领真是非同凡响。”萧玉懒得和他周旋,直率道:“你若找我有事就说,若没事,我今儿挺累的,就不招待你了。”
见萧玉脸上疲色很重,江远心道:“看你这么累,我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先放过你一回。”
如此想着,他将话题引入正题,左顾右盼道:“事关重要,你先进来,我们详说。”
萧玉进屋,靠在椅背上,道:“又出了什么事?”
“嗯……”江远沉吟片刻,犹豫着讲:“我们今日得到了个消息。”
“什么消息?”萧玉垫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江远仍在犹豫。
江远如此犹豫不多见,萧玉来了兴致,追问:“到底是什么消息?”
“这怎么说呢。”江远摸着下巴,还在犹豫。
萧玉叹气,又问一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经历了再三犹豫后,江远又沉默了下来。萧玉都快不抱希望等得到这个消息之际,江远突然道:“准确说是我父亲接到皇城内的线报,说今日下午有道人出入过养仁宫。”
“这算什么消息!”萧玉听到这里就已经猜出来江远犹豫再三的内容为何,此时他虽然对皇城消息传播速度如此之快赶到诧异,下午燕武帝病重,晚上各个世家就已经全部知道了,但诧异归诧异,他还是满嘴跑火车,道:“说不定我父皇最近只是想求仙问道了。”
“下午这个道人就已经被元家那边请了过去。”江远吐露:“据我们安插在元家的探子回复,这个道人没承受住元家的严刑拷打已经招了,他说陛下已经命不久矣,不日就龙御归天了。”
萧玉装作不知,拿出惊愕之色:“这若是真的,燕可要变天了。”
实则,他心道:“这些门阀世家真是深不可测啊,这种隐秘也能被他们在当天查出来。”
“谁说不是呢!”江远叹息,稍后又颇为埋怨道:“我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你商议,岂料我从天亮等到天黑硬是没等回来你。”
“我今儿事多!”萧玉打呵呵。
“你趁皇城混乱,忙着见你小心肝也算事多吗?”江远讽刺。
萧玉:“我去见谁是我的私事,我们能不能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你带来的这个惊天消息上。”
“哼!”江远冷哼一声,侧过头去。
萧玉不以为意,旁敲侧击问:“你这个消息准确吗?”
江远坚信:“我们的消息源应该是准确无误的。”
“那现在这件事知道的人多吗?”萧玉继续发问。
江远全无怀疑,一五一十道:“不算多,应该也就我们和元家知道,至于金汶那边,我猜他很快也会知情。”
“那我知道了。”萧玉嗯了一声,道。
江远征求意见,道:“依你之见,若这个消息为真,我们该如何处理此事?”
萧玉私心道:“既然知道的人不多,那么我们就能瞒一时算一时。”
“为何?”
“这不是显而易见,我父皇病重消息传出后,朝中必乱,而此时朝堂内站在老二那边的人占上风,而让他们得知我父皇命不久矣,一定会逼迫他立诏书传位老二,若此事被促成,你们和老六就得不偿失了。”
萧玉半真半假,一套藏着私心的言语经他用话术一包装,竟也把江远唬住了。
江远越听越觉着有理,道:“越王爷言之有理,我会回去将你所言状告给我父亲。”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留客了,江右军一路走好。”萧玉谢客。
江远离开前,又丢下一句:“我来时我父亲让我提醒你莫忘了金家之事。”
“我记得。”萧玉揉着眉心,随口道:“江右军,你回去也稍微跟江太尉提一下,明日方寒镜应该会登门拜访,让他准备一下。”
“方寒镜?”江远已经走至门外,闻声后他止步道:“是陈方那边的那个方寒镜吗?”
“正是他。”萧玉肯定。
“他来我家做什么?”江远多此一问。
“我说服了陈方那支势力站到老六这边了。”萧玉语气平淡地丢出惊雷后,自顾自又道:“你回去给江太尉说一下,让他明白见方寒镜的时候态度亲和一些。”
江远差点没被这番话砸晕,他脚下趔趄一步,不敢置信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萧玉:“你觉着我像会开玩笑的人吗?”
“我只是太惊讶了,众所周知,陈方那支势力一直不喜欢和我们接触,你是不是有他们什么把柄,迫使他们点头了?”江远异想天开。
萧玉一派轻松道:“我单纯硬忽悠住了他们而已。”
江远赞叹:“越王爷。你就真乃神人也。”
“别给我灌迷魂汤了。”萧玉再谢客:“江右军,好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