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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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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的薄唇轻启,问道。
“不知……许小姐可曾去过洛邑。”
洛邑?
“恩?”
许清徽有些疑惑地看着沈岱清。她从出生起便呆在上京城里头,父母也是江南人,照理说是同洛邑没有分毫干系的。
沈岱清似乎也看出了许清徽面上的疑惑,低下头轻笑了一声,举手至胸前行礼,含着歉意道:“是在下鲁莽了,望许小姐不要在意。”
“你是说出塞曲吗?”明明那人举止潇洒儒雅,可是不知为何,许清徽却在他低下头的那一刻,看见了眼眸里一闪而过的黯然,末了,只留谦和的淡然。
“小女是在母亲那儿学的,母亲年少时有位洛邑来的琴师,应当是琴师告诉母亲的。”
“小女不曾去过洛邑,但是此曲后头,看到了不曾见过的苍茫塞外。技艺不精,恐怕是让这本该出神入化的曲子蒙羞了。”许清徽指尖还留着方才猛拨琴弦留下的火辣辣的烧灼感,顺着指缝往身上钻,再加上沈岱清又一直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她有些不自在地捻了捻袖子下的指腹。
沈岱清那双线条分明的微浅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柔和了许多,悠悠地看向自己。
实在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许清徽便想着借腿伤的事儿赶紧离开。常言道,好奇心害死猫,她虽没这好奇心,却被迫晓得了许多事,她可不想成了那只提心吊胆的猫。
轻轻咬了咬唇珠,贝齿轻启,告辞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个遥望明月一言不发的狐狸,就抢了话头。
“许小姐的琵琶曲,仿若带在下回到了北疆,看到了黄沙漫天。”沈岱清顿了顿。
黄沙漫天,那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许清徽在心里吊了一口气,就等着沈岱清接着往下说,哪想到,沈岱清后来的话,却让她本就吊着的心,直接咯噔落下来。
“还有在下已故的双亲……”说罢,叹了一声,方才看向许清徽的眼神,往下落,带着隐隐的悲恸,埋在了眼底。
已故的……双亲。
怪不得自己的梦中,从未出现过那被上京城百姓称颂为眷侣的高堂,原以为只是这梦做得不全乎,她却怎么也没有往这方面想。原来,那个院子如此空荡荡的,是因为只剩下了沈岱清。
是因为,岁月蹉跎,把一个个亲近之人,从沈岱清身边夺走,让他一人孑然立于天地之间,只余一个他不爱的所谓的娘子。
她想出声安慰他,想道歉。此事虽不是她本意,可如今却害得人想起悲痛往事,实在与她脱不开干系。
这宴会里贵女群萃,可却终究不是年少时的欢喜。就算不是如梦中一般娶了自己,也只会是其他人。
许清徽喉咙好似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藏在肚子里的话,一直上上下下,没能说出来。二人便这般沉默着。
许清徽沉默地看着面前一身薄衫的战功累累的北疆将军,良久,沈岱清才在夜风吹拂中,轻声说道。
“得罪。”
声音淡淡的沙哑,隐没在树叶被被风吹过的沙沙声里,若不去细心听,便混在风里,消失不见了。
……
“清徽,你方才怎么把曲子弹错了?”
“清徽?”
“啊!”许清徽回到席上便一直发着呆,想着沈岱清方才的一番话,连尹悦问话都没有听到。现在被尹悦轻轻戳了一下,才缓过神来。
许清徽转过头去,正看到好友轻蹙起来的眉毛,带着疑虑和担心看向自己,于是提起嘴角笑着回道:“一不留神,曲子记错了。”
“?”尹悦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不过也对,母亲从小便教自己塞下曲,指法和五音早就熟记于心了,如今说自己紧张了,确实不大能让人信服。
许清徽颇有些心虚地避开尹悦的眼神,躲闪着低下头来,含糊地回道:“应当是第一次面圣吧……”
刚才皇后刻意将自己支开,便是不想让自己将此事往外说,况且易阳看自己地眼神里头已是装满了敌视,要是稍漏了嘴,还不知易阳会将自己如何。
头顶的明月高悬,带着一圈一圈的光晕,让许清徽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月光下的人,想起了沈岱清的回话。
许清徽模样温和,再加上自己不喜多显情绪。人道若玉,更有甚者说她那眉心红痣是观音相,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又如何担得起这般美名,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凑巧长得如此,说到底也只是个俗人罢了。
听到沈岱清双亲已故之时,她真的很想问,你后悔吗?沈岱清。
为了国祚付出了年少,付出了一身健康的身子骨,却只有如今的结局,你后悔吗……
也不知是夜里风太冷了,冻得她脑子转不过弯了还是如何,这话竟然就说出口了。
“你后悔吗?”
“恩?”沈岱清闻声有些讶然,似乎有些惊疑平时温润若玉的许清徽会这么直接的问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过面前小姑娘的眼神却不似开玩笑,柔和中带着些坚定,微仰着头一眨也不眨看着自己。
面前的沈岱清闻言愣了愣,而后“扑——哧”轻笑起来。因为生病的缘故,连笑声都不像寻常行军之人那般豪放,反倒温温润润地闷在胸腔中。
许清徽听到这笑声有些淡淡的难堪,浅色的红晕爬上了她的双颊,在月光下更明显了,平日里表情不显于色的如玉姑娘,鲜活了起来。
许清徽看着面前的沈岱清扶着胸口笑了有一会,笑得好像要喘不过气,咳了几声才慢慢停下来,浅色的眸子盛着看不明白的情绪,不偏不倚地看向自己。
“总有人要去的。”
“对吧,清徽小姐。”
沈岱清没有回答后悔或不,他只说应当,他说总有人要去。
所以,他便去了。
……
宴会末了,许清徽便搀着夏月回府去了。金銮大殿的朝臣之会早早便结束了,等许清徽回许府的时候,二人正坐在亭子里烧火斟茶。
“给父亲母亲请安。”
许夫人看着面前的许清徽,招招手让让她来坐下。把许清徽的衣袖微微抚平,弯着眼柔柔地问:“如何?”
许清徽明白母亲话里头的意思,无非便是问那宴会主角的事儿,想到今日的种种事端,她有些为难地咬了咬唇。
方才还笑吟吟的母亲瞧见她这副模样,脸色马上就变了,眉角担心地蹙了起来,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许清徽看到母亲心急了,赶紧攀住母亲的胳膊,面颊靠在母亲身上。
“母亲,没事的。”
许清徽把在宴会上的事儿跟许夫人说了一遍,不过,鬼使神差地将与沈岱清的对话避开了。
许夫人听完此事,面上的担心虽然散开了些,可是愁容不散,转过头去同许蔺说:“夫君。林大人所说的事儿,我们是不是可以……”
林大人?许清徽直起身子来,看向母亲和父亲,父亲脸色略带思索。
良久,许蔺拿起桌上的杯盏,盖在燃着的火炉上,方才簇簇的火光,带着几缕青烟灭了。
许清徽搭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紧盯着面前的父亲,等他说话。
“徽儿,你觉得林越如何?”
许清徽依旧有些楞住的模样,没有回声,许蔺便接着往下说道。
“父亲说的是,婚嫁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