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园中的夏实》嶙*

1、橘园中的夏实

　　看着自己日渐年长的儿子，不禁遐思——虽然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不该再去想那个有着天使般笑容的哥哥，那个在自己心中永远停留在16岁少年的美丽哥哥，但10岁的儿子却越来越像那个早逝的哥哥了。

　　我和儿子在橘园里参观的时候是正正好好的夏天，眩目的阳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树叶将圆形的光斑画在满是植被的地面上。因为施了特殊肥料的缘故，在这夏天里树上的橘子大多已经有了成熟的金黄，但偶尔也会有一、二个橘子再这夏日里很正常地穿着绿色的外套。
　　儿子停在那里听导游说着什么，而我只是盯着那些已经成熟的黄色橘子发愣，渐渐地想起我儿时全家住在乡村的事来。
　　“夏天就成熟的果子到秋天会怎么样呢？”当时这个问题是哥哥问的，那时他只有10岁。我想那时他就不只是在问果子吧？但那时年幼的我并不能发现什么。
　　母亲更是完全没有在意，“那种果子啊……到秋天之前就会烂掉吧？”

　　我家是个家教十分严厉的家庭，所以在外人看来，我和哥哥都是令人羡慕的乖宝宝；尤其是时刻都洋溢着笑容、像阳光般和煦的哥哥——更是无与伦比的美的存在。那时的我一直不了解哥哥，只知道他不论什么都像是傀儡一样听从父母安排。
　　所以当我们知道这样温顺的哥哥竟然和人有染的时候，全家都惊呆，父亲的巴掌将美丽的哥哥打得遍体鳞伤，母亲更是发疯一样摇晃着哥哥那残破地像木偶一样的身躯；而我不明白，只能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看着哥哥那丝毫没有悔过意思的坚定眼神。
　　鼻青脸肿的哥哥躺在床上，照顾他的人是我，所以我也知道了父母一生都不会知道的事情——“…哥哥，你爱那个人吗？”因为我不动所以我笨拙地问。
　　“爱？怎么会！那不过是个男人，所有的关系只是身体上的而已——大人的交易就是那样的，不带一丝情感。这就是成为大人以后会做的事情，不论是你还是我以后都会如此。”天使般面容的哥哥表情十分严肃而且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哥？”
　　“如果我真的是表里如一地纯洁就好了，可惜我看透了，这么虚伪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洁身自好根本没有用，所以不如堕落，保持着天真是会让人累死的——社会就是这么糜烂，我不过是早了一点点而已……”
　　那时哥哥断断续续说了很多，那之后他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做法——仍然保持着阳光的外表和黑暗而痛苦的内心，继续和不爱的男人、女人交往、上床，直到他16岁的突然离开。
　　那时的他其实并不了解真正的大人，而世界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黑暗，可是他并没能体验到真正大人的世界。

　　那是个普通的夏天的夜晚，他回到家里又叫我一起出去，然后我们一起去了村后的那条不小的河流旁边。我不会游泳所以离河很远，而同样不会游泳的哥哥却站在了河正中央的石头上。
　　挂在蔚蓝色天幕上的白色月亮将十分凄惨的光芒撒在哥哥白皙的脸上，他笑着，但一点也不好看，“你还记得吗？妈妈曾经说的……”
　　“什么……”
　　“夏天就成熟的果子，在秋天来临之前就会烂掉……”
　　“……”虽然觉得这样的哥哥不对劲，但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就是这样一个在夏天中成熟的果实，现在秋天就要到了，我也该结束了！”然后他走进了河里，就像平常一样说，“我去去就来。”但他没有再回来。
　　而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要自杀，只知道他的扭曲的早熟是他致命的伤——

　　“妈妈……”哥哥那美丽的脸突然凑近过来，还叫我‘妈妈’；吓了一大跳，我才发现那其实是现实中的儿子。
　　“啊？你说什么？”
　　看着儿子的脸，我理了理他的头发，那整齐而干净的样子真是越来越像记忆里的哥哥了……
　　“妈妈，橘子夏天就熟了，秋天会怎么样啊？”
　　“……”
　　橘园里红色的橘子耀眼地挂在那绿荫之中，阳光在头顶旋转着，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