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服与电影》花生寒衣

20、第二十章

　　如果早点知道今天的飞机会晚点八个小时，姜宝是打死也不会早早从被窝里出来，到机场的候机大厅来等着的。他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虽然台湾的冬天差不多是一点不冷，却还是想念起了那个温暖舒服的被窝。
　　他好累，想睡觉。
　　姜宝毕竟是个小孩子，这次他自己一个人走，光先生和红姨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就派了一直照顾他起居生活的白妈陪着一起去。白妈是个静默安稳的性子，这会儿正坐在他旁边绣着鞋面，一针一线分毫不乱，好像飞机晚点这种事对她全不重要，跟她并没有关系似的。

　　“白妈……”
　　“宝少爷，就快了。”
　　“这话你说了好多遍了……好多好多好多遍……”
　　“宝少爷，小公子不是说好了来接您么？”
　　“是啊……好久没见僔哥了……”

　　姜宝终于还是支撑不住，窝在白妈怀里睡了过去。

　　昨天的电话里，姜僔确实答应了姜倡来接，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快。

　　“阿僔……”
　　“疼……胃疼……”
　　“你躺好躺好，刚给你煮了粥，马上就好了。”

　　姜僔在床上缩成一团，不停地冒着冷汗，脸色也很不好。今天也是他调皮，早餐时贪凉，多吃了些生冷的水果，谭荣拦了他两句，他也没放在心上，结果立刻就尝到了厉害。
　　谭荣坐在床边，轻轻地在姜僔的肚子上揉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几乎已有了泪，便扭过头去叹气。那悲伤而疼惜的神情，竟有几分像长兄，又有几分像慈父。
　　明明他自己也才十九岁。

　　等粥煮好了，谭荣给姜僔盛来了一碗，硬是拗着一口口吹温了喂他。姜僔的神色有些怪，且叹且欣，半喜半悲，竟是寻常言语难去形容的。谭荣心里虽也觉得奇怪，却并没有去深究。
　　很多事情他虽不了解，却也知道他不愿多提，他不想伤害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这个道理他懂得，不过等他愿意与他分享的时候，他自然会是那个最体贴的听众。

　　“阿荣……”
　　“我在，需要我做什么？”
　　“宝宝今天来，得去……要来不及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弟弟就是我弟弟。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接他。”
　　“嗯……”
　　“你放心，我会好好送他回去的。”
　　“嗯……”

　　等谭荣出去了，不知是不是那一碗热粥的功劳，姜僔翻江倒海的胃好像慢慢地平静下来。他紧紧攥着被子，略白的嘴唇微微地抖着，枕头上却一点点晕开一片潮。
　　原来，他不是不会脆弱的。

　　等姜宝见到谭荣时，各色的灯已经把香港点得明亮通透，白妈曾经见过谭荣，不过并不知道他是谁，便只是点了点头：

　　“你……”
　　“我是……阿僔的朋友，来接宝宝。”
　　“小公子不是……”
　　“他今天不太舒服，不能来了。”
　　“哦……”

　　只有一个“哦”，谭荣心里异样地一跳，他好像明白了一些本不该知道的事情，只是既然是不该知道的……
　　姜宝比他印象里高得多了，身形已经是少年的样子了，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地把他抱起来。

　　“阿荣哥，僔哥怎么了？”
　　“他不舒服，明天我带你去看他，好不好？”
　　“好。”
　　“宝宝好乖，先回家吧。”

　　姜宝抱着谭荣的胳膊蹭了又蹭，漂亮的眼睛眨了一眨，好像能从他的脸上读出些淡淡的不快乐：

　　“好……”

　　阿荣哥为什么不快乐？
　　是不是因为僔哥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