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相思一生 相守一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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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一生相守一世
摇摆着自己膨大的尾巴从熟悉的小树林小跑步地经过，花嗅乐呵呵地听着脚下枯叶“咔嚓咔嚓”破碎的声音，一边转动着小脑袋四处张望着。咦？躺在那边老树根边
上栗色的坚果是不是青岚说的那个……橡果？！发出“呼哧呼哧～”地笑声，花嗅一个蹬腿跳起来，扑住那坚硬的栗色果实，用小小的肉掌压住然后用牙咬住果实使
劲撕扯——唔……好硬好硬～
有风地从林间穿行过来，带起几片树叶“悉索”地飞过身边，花嗅突然愣住了，立刻放开被咬得面目全非却仍没有裂开的橡果。听到树上有“瑟瑟”的响声便侧过头向
上看，一只灰色的小松鼠有些好奇又有些怯生生地看着自己，豆大的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瞥着一边的橡果。切～看什么看？！花嗅不爽地朝小松鼠呲出了肉食动
物锋利的白牙，然后窃笑着看胆小的灰色身影飞速藏进树丛的阴影之中——嘻嘻～怕了吧？！
啊——！要注意举止！自己举止！要像人的举止！
呜～又犯了，为什么自己还是脱不开动物的习性呢？花嗅懊恼地用肉掌拍打自己的小脑袋，明亮的黑色眼眸中有着的是无限的沮丧。自己明明已经很认真地修炼
，也已经有了20年的道行，可是为什么还是老是没个人的脾气呢？虽然自己也知道要修炼成人的样子没个200、300年是不可能的，但是……自己好真的好喜欢青
岚哦！一样生为妖狐的父亲早就告戒自己不要和普通人类搭上什么关系，因为人的寿命实在太短暂，到后来难过的总是自己。唉……还没成人，就喜欢上一个人类
，虽然对方还是少年，但是人的寿命又能有几年呢？注定了悲哀啊……
原本为发现橡果而兴奋地竖起的耳朵也无力地耷拉下来，鼻尖都快低垂到地上了，花嗅无精打采地跃着步子走着，然而方向还是去青岚家的方向。
其实会喜欢上青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花嗅还是只小小狐狸的时候就因为贪玩，迷路跑到附近的村庄里去了，村子里的人到没有欺负它，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
瑟瑟发抖地缩在墙角的小狐狸。一天没吃东西、脚受了伤、又迷了路到了陌生的地方的花嗅又饿又痛又害怕，然后就没知觉地昏倒在路边，然后就被路过的青岚
发现了。花嗅不知道当时青岚是怎么想的，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是睡在柔软的被褥上，受伤的脚掌已经包扎过了，坐在床榻边的青岚手里还拿着香喷喷的鸡
肉。见醒来花嗅一脸害怕的样子，是青岚先笑出来的，摸了摸它两耳之间橘色的细腻绒毛，“花嗅别怕，我叫凌青岚，我是个好人哦……”
与一般的狐狸不同，身为妖狐的花嗅是名字的，但是妖狐并没有姓氏，父亲说只有有了主人的妖狐才有姓氏，当然这个主人一般是道士啊什么有力量收服妖狐的
人而不是普通人。花嗅是不知道青岚从哪里知道自己的名字，或者只是他一时兴起给自己取的名字？虽然父亲说“花嗅”这个名字很有狐狸的味道，但是……真的那
么像么？想着想着，花嗅又用狐狸地道的“呼哧呼哧”声笑出来，呐……喜欢上青岚之后自己更加喜欢自己的名字了……花嗅～凌花嗅～～呼哧呼哧～～
才到青岚在的村子，因为认识了青岚而出名花嗅就被一群小朋友包围住了，大大小小的手掌雨点一样落到身上——
“噎？！这不是花嗅么？你又来啦？”
“唔～～好可爱的小狐狸呢！”
“让我摸摸～”
“花嗅，来找青岚的吧？他在田里哦……”
“花嗅好乖巧哦，好聪明！”
“它说不定听得懂你的话呢……呵呵！”
“唔。（是听得懂啊！）”，眯着眼睛享受着大家对他爱抚，花嗅知道大家喜欢他，但是它其实有点不耐烦，因为“呜——（人家要见青岚啦！）”喉咙里发出一声不
满地叫声。乘着大家疑惑的瞬间，顺利地逃脱众人宠爱的手掌，欢快地向青岚的屋子跑去……
就和刚才小朋友说的一样，青岚正在田里，本以为是春天他一定在忙着插秧，自己还能帮点忙，虽然只是把没有插稳的秧苗叼还给青岚这种小忙，但其实青岚并
没有在劳作。穿着朴素的土色布衣，青岚靠着卧在田埂上水牛的背，就着还很亮的夕阳在看一本什么书。什么书呢？一溜烟跑到青岚身边，蹭着他的腰，仰头去
看那陌生的字符。唔……只知道是4个字的书，并不认识是什么字。虽然花嗅也和父亲抱怨过自己不识字的苦恼，但是父亲却嘲笑自己“还没有朗诵的口舌、写字的
手腿，要认识字干什么”——自己已经有可以看书的眼睛了耶！
眼睛没有离开书本，青岚却腾出一只手来摸花嗅的脑袋，“花嗅来啦？我再看一会书就回家哦……”
“唔！（好！）”花嗅蹭上青岚伸过来摸自己的手臂，还亲昵地用尾巴在上面缠绕。
田间的邻人突然搭话，“哟～凌青岚，你家的小狐狸又跑来啦？天天都来，还认人，缠着你不放。”
“呵呵～”青岚眼不离书，也不作答只是轻笑数声算是应了礼数。
“看你那小狐狸聪明的紧，像狗一样！”知道看书的青岚总是很认真，邻人也不多语，开了玩笑就远去。
“呜——！（抗议！）”花嗅不悦扭动着身体，居然说自己和狗一样，真是侮辱，狗自己还是见过的，各个跟傻子似的。讨厌！讨厌！讨厌！
好象猜到了花嗅的心情，青岚望了望了身边在耍无赖的橘色小狐狸，微笑地抚了抚它蓬松的大尾巴，“别气，人家是在赞你呢！”
“唔？（赞叹我？真的？）”疑惑着光芒从眼睛里闪现，花嗅歪着小脑袋看着青岚。
“是啊。”把趴在胸口的小东西往上拉，青岚溺爱地在小狐狸毛茸茸地额头上亲了一下，“大家都觉得狗很聪明，但我知道，花嗅更聪明！”
啊！青岚你是我的知己～～满心欢喜地花嗅使劲往青岚怀里蹭，青岚好厉害，每次都知道自己说什么想什么……哎？对了，那问问青岚他看的书的名字吧？
轻轻地把头搁在青岚正准备继续看的书上，花嗅蹭蹭青岚，“唔？（你在看什么书？）”
轻笑地将花嗅的脑袋揽到胸前，青岚执起书来把封面指给它看，“看！这本是《孙子兵法》，孙·子·兵·法，这几个字认识了么？”
嗯……孙子兵法，为什么是孙子？那不是小孩子吗？兵法应该是说打仗的方法的，好小的孩子知道很多这种事吗？好疑惑！好疑惑！总觉得，怎么也应该看《太爷
兵法》吧？骨碌骨碌转着眼珠子死命盯着书皮，花嗅努力把那几个完全不认识的黑字印进了脑子。
“诶～你教小狐狸认字啊？它又不能写！”
路过的一个老人家笑呵呵的并没有恶意，但花嗅却很是不高兴，“呜！！（将来能写的！！）”
“哈哈……”笑得爽朗，青岚一把捞起花嗅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水牛的屁股，“秦爷爷，您瞧，花嗅可不服气咯～”
老人家好生奇怪，这红毛的小畜生也似懂人话地在那时叫起来，拍了怕它的小脑袋，“能写、能写……哈哈！”
千万个不情愿，水牛还是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晃悠悠地就往回家的方向走。颇有礼数地和老人家告辞，青岚慢跑几步，轻松地抱着花嗅上了牛背；然后一边揉
抓着花嗅蓬松的皮毛，一边斜着睨着《“孙子”兵法》，随着坐骑迟缓地左右摆动回了家。
花嗅觉得青岚不是个一般的少年，虽然因为没有父母所以年纪轻轻就随村人一起下田干活，村里看书的少年也不少，而且村子里喜欢逗花嗅和它说话的人更是一
大堆，但花嗅还是觉得青岚不是个普通的孩子；他有着和孩童完全不一样的沉稳和内敛、有着一般乡土人士所没有的优雅举止和良好教养，而且他一次也没有猜
错过花嗅的意思。
花嗅已经有了近三十年的寿命和生活经历，虽然仍是被父亲称作的“小毛头”或“小疯子”的年龄，但如果是人三十岁已经而立了吧！青岚才多大呢？十五、六岁？或
更小？
其实青岚的村人也说过他老成的个性，但花嗅却觉得那不只是老成，而是看透了许多之后的一种沉静——不过这样的想法花嗅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村民么是没办
法告诉，而父亲是绝对会笑话自己的！啊～反正是青岚就好，管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性格的呢，总之自己喜欢这样的青岚。
喜欢看奇怪的《“孙子”兵法》的青岚，喜欢默默地骑牛的青岚，喜欢抚摩自己毛的青岚，喜欢和明明不会说话自己对话的青岚，喜欢教自己识字给自己讲故事的青
岚。
——在家里的花嗅真正地变成了个“小疯子”，满眼满口满心的全是青岚，青岚的举止、青岚的微笑、青岚的声音……
被花嗅烦得连药草都拿错好几次的父亲，终于认真的开始听听儿子口中这个未曾谋面的“青岚”，不就是个会和还是原形的妖狐，也就是普通狐狸说话的痴儿么？怎
得教儿子这般喜欢？
“父亲啊父亲，青岚他能预知未来，那天他说明天下雨，结果就真的下了！”
“什么预知？夜里看看星辰，掐指一算便可了解——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呐～青岚他还能洞察过去，上次老王家走失了爱犬，他仅看门庭便知那老狗已死，不愿主人伤心才出走；青岚说了地方，老狗的尸体还真在那里。”
“嗯！这到有点本事！”
“唔……青岚他还能懂我的话，上次他教我识字“正大光明”一个个写给我看，我也一个个“呜呜”的应声，那个“明”字实在不识，我还是“呜呜”叫，他却知道把“明”再
写了一遍。”
“…………”
“父亲也觉得青岚厉害了吧？”
“花嗅啊，那个青岚姓什么，年纪几许，又师承何人？”
“青岚呀？他姓凌，大概就十五、六岁，师傅么…好象没有啊……”
“没有师傅？”
“青岚没有说过师傅的事情，他连爸妈都没有了呢！”
“孤儿……？”
“咦？父亲可想到什么？”
“花嗅明日可会去青岚家中？”
“那是当然，我天天都会去，青岚不像你，他会教我识字！”
“为父可否同行？”
“父亲也想见青岚了吗？好啊好啊！”
虽然觉得父亲也对青岚起了兴趣是件好事，和父亲一起去见青岚似乎也颇为有趣，但是——前提是原形的父亲，说白了花嗅以为是大小两只狐狸去见青岚，可父亲
却坚决维持着人形。父亲穿着做医生时一贯的绛色长衫，花嗅则灰头灰脑地跟在一边，这、这叫自己怎么和青岚说？啊！忘记自己其实没法说的现实了，人家“有
口说不清”，自己没口更说不清了！
村人见花嗅今天跟在一个药师打扮的男子身后，虽然那男子英俊挺拔然而眉宇间却流露着些许邪气，就不由地为一直照顾着花嗅的青岚担心起来，生怕这男子会
怪罪青岚拐他宠物。而远远看见两者走来的青岚，却挂着平静自若的笑容，拿出一只茶盆一只茶杯就开始沏茶。
将两杯（盆）茶放在一人一狐面前，青岚微笑地摸了摸花嗅的脑袋，“花嗅竟然带了人来，有什么好事么？”
瞥了居高临下的父亲一眼，花嗅委屈地“呜…（他硬要跟来…）”一声算是解释。
青岚也不知道是不是懂了，竟掩着嘴笑出声来，“…是担心你才跟来的吧？”
被遗忘的父亲适时地发了话，“在下彤啻。”报的并非名，仅仅是字而已。
“在下凌青岚，嘻嘻…”青岚退后几步，正眼看着彤啻却偷偷斜瞄看花嗅，“虽说父子血亲，两人性格却南辕北辙啊。”
“你怎么…？！”不止是彤啻，花嗅也明显地吃了一大惊。
青岚举杯微抿唇瓣轻啜香茗，笑容依旧，“何故如此诧异？赤瞳先生既不以真实面目示人，就请落座吧！”赤瞳是父亲的名，这并不是谁都能知道的事情。
当场的花嗅只知道想青岚的厉害，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厉害后面的本质问题。彤啻却被面前这个少年样貌的孩子镇住，卸下武装的外貌他毫不犹豫地幻化出原形
，必恭必敬地伏在地上，“青岚先生，犬子花嗅就托付给先生了。”
父亲不要说在人类面前幻化原形，就是在人类面前展现原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而现在父亲面上严肃的表情更是令花嗅惊呆。唯一云清风高地看着的正是青岚
，“赤瞳先生不必多礼，我原本就中意花嗅。”
“那就收了他吧……”
敛了眼中的不正经，鲜少严肃的青岚没有立刻回答，父亲也没有急着追问，只是紧紧睇着青岚，空气中满是肃穆的气氛。主角的花嗅徒好奇地在一边看，却看的
云里雾里，完全不知道两者在打什么哑谜，却不知道自己就在这样好象玩笑的转念之间被卖了。
良久，青岚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还没搞清楚事情、还没来得及与青岚打招呼，花嗅就被恢复了人形的父亲一把提住脖子，穿过小树林一路回到家。
“干、干、干嘛？！”才被丢到家里地上，父亲就在自己面前跪下来，让花嗅着实吓了一大跳。
“花嗅，这一别可能就一世不能再相见了，一定要有出息啊！”摸着还一脸懵懂的花嗅的脑袋，赤瞳深深地呼气，“从现在起，你就是‘凌花嗅’了…”
凌花嗅…自己有姓了，姓凌……是自己一直想象过的姓氏……然而，就像把脑袋贴在大钟上听撞钟，一时间花嗅整个脑子“嗡嗡”直叫，完全不能思考。
然后等再次清醒的时候，花嗅已经是躺在青岚家的凳子上了，青岚并不在家可能是下田了；花嗅静静地想就是刚才发生的一切，豆大的泪水在它橘色的毛上滚动
，顺着狭长的脸颊滑落，沾湿了凳子。
到底是为什么啊？父亲完全没有说明，为什么把自己卖给青兰，一世不能再相见是什么意思啊？！自己明明还是个孩子啊，父亲……
明明是一直盼望的与青岚朝夕相处的日子，青岚也一如既往温柔，而花嗅却对这样的生活产生了抗拒和怀疑，一次一次地想要逃脱去找寻父亲的踪迹，但一次一
次都愿望落空自动地回到那个青岚会在门口守侯的家。花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花了多久，青岚到底在门口等候过多少次，父亲的模样和印象才在心中淡去，
因为和青岚相处的时间实在太久太久了……
正如自己的怀疑青岚并不是个平凡的少年，而花嗅傻傻地花了五十个年头才证实这样的事实——周围曾抚摩过自己脑袋的柔弱小手，都变成了又大又硬的干枯树节
、曾甜美地对自己微笑过的脸旁，都已经被皱纹湮没——只有青岚，他还是少年的样子，穿他那件土色布衣、展现他春风般的微笑，而村中的人们竟无一有疑。
花嗅不能问什么，青岚自然不会凭空答什么。所以青岚还是骑他的牛、看他的《孙子兵法》，摸花嗅的毛、和它说话，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不止教花嗅识字，还
教一些简单的医术——这，也是赤瞳的托付吧！
青岚为人极为沉默寡言，与花嗅对话也不过是很少的时间，所以两者的世界可以说是沉静的，直到终于有一天花嗅张口叫出了青岚的名字，“青岚、青岚，你是谁
？”
“很高兴你能说人话了，但是这样问很奇怪哦，花嗅。”青岚愣了一下，但也只是这样停顿了一下子而已，镇定自若的微笑很快回到了他的脸上，“我并非普通人的
事情，你不是很早就知道了吗？”青岚和以往一样一点都没有误解花嗅“你是谁？”的意思。
花嗅虽然能说话，但毕竟它的形体还只是一只小小的狐狸，并不能用人类的气势来表现它的气愤，“我并不知道！”
“那你以为赤瞳先生是为什么会把你托付给我呢？”浅笑了一下，青岚和以前一样轻轻地抚摩了花嗅的脑袋。
花嗅知道其实是自己蠢，不论是父亲的态度还是青岚明显不是常人的举止，都明明白白地表示着青岚非同寻常的身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觉得青岚不
是别人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子。但青岚也不对，明明可以像刚才一样轻易地了解自己的想法，却不曾对自己解释什么。“……”
青岚完全不介意花嗅的支吾，闲闲靠在床边态度很是坦然，“其实说身份也没有隐藏的必要，我出生在京城；因从年幼起就上通天文、下知地理，前知古事、后晓
来着，明断是非、洞察人心，所以得了个神童的称号，仅十岁就被宣进宫在朝中任谏言一职，是当朝皇帝眼中红人。但宫廷内部各方势力争权夺势、暗流涌动，
而且越深入宫廷就越黑暗，我实在不堪在朝中被勾心斗角的官臣利用诋毁，十六岁的时候我在皇帝面前装疯卖傻地，说自己已是江郎才尽，才得机会连夜逃出京
城，然后就在乡野间修炼至今。”
花嗅这才明白青岚，才明白那无欲无求、心如止水的心境由来何处，“这皇帝也实在昏庸，竟不追你回去？还任你在乡间悠哉悠哉地耕地种菜？”
“他是想抓我回去，却又能奈我如何？他追我跑，他又能有多少耐心和时间抓住我不放？！”青岚望向远方的眼睛似穿越了时间看到多年以前，“从那时起也已有一
百多个年头了吧？他当年再怎么威严今日也不过是黄埃一把罢了。”
看着青岚的侧脸，花嗅的心又一次被俘虏，抛弃了孩童气的喜欢，用懂得爱情的心爱上了青岚，爱上了这个被自己预言终要令自己悲哀的男孩……原来如此么？认
识青岚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五十多年的道行了，怪不得有着如此深沉。不过可能就是没有那五十年道行，仅仅十五、六岁就出于自愿开始修行也不是通常孩子能
做到的吧？这时候，花嗅才明白了父亲当时的做法，虽然青岚的道行只有短短的一百年，而他的心却已经到达不止一百年的深度了。
“官场上的阴险狡诈我已经腻了，已经不愿再去回想…”收回远眺的目光，青岚对花嗅笑得体贴，“想想自己生为什么神童得来的惟有不幸，不幸地太早知道人性的
黑暗，现在的我有人说是超脱，其实不过是不必要的云清风高，我已经无法相信人类了，而你不同……”
青岚想的是太过不同的事情，花嗅根本无法理会，只能一脸迷茫地望着他。
“呵～”青岚又笑了，这回却笑得有些自嘲，“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呢……”
花嗅知道青岚的意思不在自己，却觉得无意之间伤到了自尊，“青岚既然讨厌宫中争斗，又为什么看兵书呢？”
“我是讨厌宫中争斗，而你…却是命中注定要服侍朝中龙座上之人，所以我才教你习《孙子兵法》，不过只有孙子自然不足……”青岚揽过小小地缩在地上的花嗅，
把下巴抵在它的头顶，“我已答应赤瞳先生必让你出人头地，所以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直到你能独当一面；到那时再学前人隐居深山之中，骑骑牛看看书，也不
是坏事。”
虽然对不起青岚，但此刻的花嗅确确实实地在想为了能一直留在青岚身边，如何才能让自己永远都不能独当一面——因为它喜欢青岚，喜欢到哪怕被人嘲笑也想留
在青岚身边的地步，什么名誉什么地位它都不在乎！
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又充实又迅速，耕田种地、学习兵法医术法术、与青岚言谈辩论已经是花嗅习惯的日常事务，青岚还是老样子没有大喜没有大悲，不论是平静
还是欣喜都是淡淡的。不经意间一百年又从身边溜走，花嗅已经长成不输他父亲的俊美男性，矫健挺拔的身躯、细狭明亮的眼眸、气宇轩昂的眉。常年所受官场
式的教育令他甚少言笑，优雅如贵公子般的举止洋溢着些许的冷漠，漠然的眼眸只有面对青岚时才会露出万种的柔情。
花嗅明明已经长得比青岚高壮了，却仍延续着幼时的习惯总是冲着青岚撒娇，青岚也无可奈何地接受，然后揉揉花嗅一头的长发。上京的事情青岚一直没有提起
，花嗅也装作从不知道有这回事一样，两人就这么过着喜欢的粗茶淡饭的日子。本以为这样的日子能像过去的那一百年一样，一个又一个一百年地过去，然后一
直到天长日久，然而老天却不愿意花嗅如意，于是一场罕见的暴雨给了最好的契机……
一直居住的村子不是没有过暴雨，每年雨季的时候总会在淅淅沥沥的绵雨中夹杂着几场惊人的大雨，而今年说是暴雨一场接着一场还不如说是暴雨不曾间断。村
子里的积水越过小腿一直没到膝，菜田是完全毁了；一些房屋不太牢固的人家，常是一夜之后就发现没了房顶。
看着一反常态的连日暴雨，青岚有的还只是轻描淡写，“当朝皇帝昏庸，轻信小人谗言，错杀忠臣，老天也为之不平。”
虽然常年学习官场争斗但花嗅仍只是个毛头小子，不由地握着拳头激动起来，“那怎么办？杀了那狗皇帝？”
“杀他？杀他又何用？皇帝不过一介傀儡，倘若奸人继续当权，当朝之内本国必亡。”青岚端着杯子的手掌略略收紧，脸上露出花嗅未曾见过的丝缕忧怨。
虽并不爱国，但生养自己的国家就要灭亡，青岚还是会难过的吧？“啊？！那国家岂不是毁了？何不杀了那当权的奸人？”
“杀他亦无用，本国朝□□朽至此，灭亡也是大厦之将倾，毁就毁吧，只是可怜了百姓众生跟着受苦。”
“咦？你不是说我要服侍皇帝的吗？国家都要灭亡了！”
“花嗅不必多虑，你要服侍的并非本朝皇帝。”
“那……是会是灭了本国的新帝吗？”
“兴许吧……”扬起手，青岚像是要甩开什么似的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我本无意干涉朝政，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嗯。”看的出青岚难得的不高兴，花嗅虽有满腹的疑惑，也不敢在说出半句，默默然回房间研究他的医术去了。
翌日被巨大的震动惊醒，花嗅立刻觉得大事不妙，青岚已不在自己房中；夺门而出，花嗅看到几乎令自己心脏停跳的现实，远在天边如猛虎般扑过来的不是别的
，正是三丈多高的洪水。虽然听说连日暴雨令不少堤坝塌陷，只是没有想到洪水竟然已经到达家门口。不知事态严峻，只是远远观望着远处异常灰色的人群里，
青岚转过身来，一脸的绝望。花嗅知道如果只是自己和青岚，想要逃脱并非难事，只是……教会自己心狠手辣的青岚却怎么也做不到放弃村人独自逃走。
“花嗅，助我…”看着眼前滔天的波浪，青岚的脸色苍白，缓缓回头对上了花嗅的眼，眼中竟满满的是无助——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一下子拯救整个村子的
！
唉……花嗅虽是无奈，却顺从地在青岚身后扶住了他的背，的确是传气给他帮助他施术，然而也是在不得已的时候带走他的准备。
青岚缓缓阖眼，再次睁开时已不见半点惊慌，有的只是无限的执著，用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诵起冗长的咒文，以自己的力量划出一片领域，将凶猛的洪水挡在村外
。
红褐的江水从村子上面“隆隆”地经过，青岚依旧镇定地诵着咒文，有条不紊地一字一句一点错误都不能有。花嗅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连两个时辰都没有，青岚仍
朗诵着繁复的咒文，结界依然坚固，而他的额头却被细密的汗水沾湿。花嗅心知肚明自己虽然帮了青岚，却并没有倾力相助，因为虽然青岚是在乎这些村民的，
而自己在意的却只有青岚。
又是一个时辰，江水仍没有变弱的意向，青岚却早是疲惫不堪，虽然也想坚持但实在头晕目眩，道了声“花嗅，替我…”便往后倒。花嗅用双手抱住青岚口中默念咒
文，却并不是为了强化结界，而是抱着青岚一鼓作气地跳出结界，顶破江水落脚于洪水冲出新河岸。
“花嗅——！！！”这是花嗅第一次违抗青岚，而且是如此非常时刻；虽然浑身无力，但青岚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到江水中去救那些村民。
“不要去，青岚！”花嗅死死抱住青岚令他不能移动半步，“他们已经死了，都死了！”
“不可能的，那个结界还可以再支持一段时间的，我回去还能再坚持的！”青岚死命挣扎，他一直以为自己都看透了，对人的生死已不再在意，然而现在才知道自己
错了，自己还是不能冷漠，自己在内心最深的地方还埋藏着爱人之心。
花嗅知道自己一旦放手，甚至只是语气变弱都可能令青岚真的跳入水中为村人陪葬，所以也死命地抓住，“不行！青岚，你不是说过量力而行吗？你自己都知道是
不可能的，为什么还要搭上自己一条命呢？！”
“花嗅，你为什么那么镇定？！那些都是每天见面，早晚打招呼的邻里啊，你叫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他们死！”一向坚强的青岚眼角竟然泛起点点晶莹。
轻柔地吻上青岚的眼，花嗅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对青岚的爱，“那些不都是身外之物，与自己无关的人么？都是不能被当作自己弱点的存在，不是吗？”充满爱昵地
，花嗅施下平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对青岚的术。
瞪大了眼睛看花嗅，青岚的眼中闪过讽刺的神情，“是啊，我教你的……”然后头一歪，陷入了花嗅制造的昏睡。
之后青岚很快醒来，却什么有关村人的事都不再提，既不问是否有生还，也不再责怪花嗅当时的阻拦。他只是默默地凭窗坐着，看着客栈窗外凄惨的风景，对身
边议论洪水的声音充耳不闻。就这样没有情绪波动的，青岚在窗前坐了很多天；看着他单薄的背影，花嗅使劲地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抱住他的举动。花嗅知道
青岚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救那些近在咫尺的生命；但花嗅也想告诉青岚自己的爱，自己可以抛弃一切也想待在他身边深切的爱。
“花嗅，我觉得自己的心已经封闭了，或许已经死了——我可能永远都无法在爱上什么人了……”没有预兆地，青岚突然开口说了话。
这样的话像是当头一棒，打消了花嗅原本计划的告白；不过算了，花嗅在心中告诉自己，就这样永远陪在青岚身边也不失一种幸福。“那就永远在一起吧，就我们
两个。”
再一次把头转向窗外，青岚什么也没有回答。而第二天，青岚却不见了，留下一张“我一人出去走走，不要找我。”的字条，并就这样地消失了整整一年。在这整整
一年里，花嗅的确没有刻意地去找青岚，但也下意识地一次又一次地变更着住处、一次又一次留意着行走的人群。这是花嗅生命中最长的一年，他觉得这甚至长
过和青岚在一起的一百五十年，长过许多许多。而再次邂逅青岚的时候，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那次天灾般的洪水过后，反抗朝廷的呼声就日渐浩大起来，早已不满多时的有志之士崛起于乡野之间，仅仅数月便成长为一支万人的起义军。与早已尽失民心的
国军相比，这支日益庞大的队伍可谓是所向披靡，一路北上势如破竹，很快就攻至京城脚下，而花嗅也正是在京城的脚下再次遇见了青岚。
骑着马、霸气十足的男子是起义军的首领笙王，而跟随他身侧土色布衣的正是青岚，仍是少年模样的他脸上早已不见当年沉静，眉宇间洋溢地尽是喜悦之情，睿
智的黑色眼眸闪亮着，谈笑间神采飞扬。
花嗅也顾不上什么场面，飞也似地冲过去抱住青岚，仿佛自己仍是当年的小狐狸，仿佛青岚一放手就会消失不见，“青岚——！”
青岚猛然低头见他，竟又是笑得温柔，“花嗅，好久不见……”
避开军众，两人跳上高高的树叉。
“青岚，你怎会在起义军中？”而且近在笙王身边，青岚不是早就厌倦了这些了么？
青岚又笑，却是笑得英姿飒爽，“以我的智慧，在军中辅佐笙王，有何不可？”
“青岚，你离开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变了好多…”
“那日我不告而别，也只是到处转悠，正巧遇见笙王便随他入军。”嘴角向上弯出弧度，青岚的笑容满是自信，“变了么…？我可能是一生至此都少有激情，老天才
叫我现在过得如此轰轰烈烈。”
看着青岚毅然的神情，花嗅一脸哀怨，“那你不要我了吗，青岚？”
“抱歉了，花嗅。我心意已决，必当辅佐笙王登基，而后必唤你上京为臣。”收敛了大笑，青岚严肃地看着花嗅，“那日你弃他人而独救我我就知道了，不涉危险、
不亲自动手是无法拯救天下人的！”
“太危险了……”
“危险？我随起义军浴血奋战，和笙王一样从枪林弹雨中来，什么危险没见过？”青岚眼眸中亮出光彩来，仰首又是豪气的大笑，“若是不成，不过一死以遗笑后人
——不过既有我在，又怎会不成？”
青岚，我静如止水的青岚，何止是变了好多，而是彻彻底底地变了——满腔热血，置死生于谈笑间，根本就是动若狡兔。“我知道了，老师。”
“老师？花嗅不是一直唤我‘青岚’，为何如此见外？”说罢伸手又欲摸花嗅头顶。
下意识躲开了，花嗅端出了青岚教的平静假面作揖道，“老师。别在当我小孩子了；还有，花嗅现在在外以‘思岚’自称，思念的思，老师的岚。”
感觉到花嗅明显的避让，青岚收回手去，脸上的表情有些受伤，“思‘岚’么？未夜青岚入，先秋白露团；岚乃林中雾气，何故思之？澜，大波也；你必于宫中服侍新
帝，不如思‘澜’。”
“老师赐字吗？那便思澜好了。”花嗅转身就要下树。
“花…花嗅，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知你喜欢我，而我却爱上了笙王……”
看着青岚满面柔情，花嗅心如刀剜，却淡淡地道了句，“都是过去了。”
又是一年，起义军攻陷京城杀了昏庸的皇帝，笙王登基开设新朝，举国上下一片欢庆。青岚作为开国功臣又在朝中做官，任的竟又是谏言。新朝二年，他便向笙
王推荐凌思澜，唤他上京做官。而花嗅只是上京居住并无意为官，而青岚亦是毫不放弃，三十年如一日的劝说，花嗅终不敌他，不想做的竟是太子傅。在宫中与
尚且年幼的太子授课、嬉戏，花嗅每每想到的都是幼年与青岚玩耍时的场景，不由感伤起来，虽然还不懂事，但太子却奋力安慰着泫然欲泣的太子傅，日子一久
竟也成了知心的好友。
新朝四十二年笙王御寿六十九，驾崩于杭州行宫，谏言凌青岚在侧侍奉。
花嗅赶到杭州时，只见青岚独自一人凭栏断桥，“我决定随笙王一起去……”
“青岚，不要！我不要你死……”
“思澜已长成可独当一面的大人了，不是吗？”
“但你就舍得？舍得你二百五十年的道行？舍得我？”
“舍得，有何不舍得？吾爱已不在，叫我何以独存？不论道行，还是你，都是身外之物，是与自己无关的人，都是不能被当作自己弱点的存在，不是吗？”看见花嗅
脸上惊讶，青岚微微皱眉挤出个并不好看的微笑，“这是当时花嗅说的，不是吗？”
花嗅感觉被自己狠狠地甩了两个耳光，一把抓住青岚的手，连说话都变得艰难，“青岚，那我也随你去。”
“别说笑，幼帝尚须辅佐。”
“但青岚……”花嗅已经语不成声、热泪盈眶。
“堂堂七尺男儿竟哭哭啼啼，真是难看……”青岚轻嗔着举手抚摩花嗅的脑袋，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样，口气也满是宠爱，“我若转世投胎，哪怕在茫茫人海之中，你
亦能寻得我不是吗？所以放手吧，花嗅。”
眼中仍含着泪，花嗅却放开了手，声音还带着赌气的意味，“老师你别总摸我头啦，还有，叫我思澜！”
“呵～为师明白了，思澜……”
青岚的身影在桥上渐渐缩小，然后突地就不见了。花嗅抓住自己的手腕，死死咬住嘴唇，他深知此次断桥一别，便是永别了。
新朝四十二年谏言凌青岚因先帝驾崩，悲伤过度亦病逝了。同年十四岁太子登基，称帝宣王，太子傅兼谏言凌思澜在侧辅佐。
思澜伴在宣王身边，直到他能亲自号令天下，便毅然要辞官离去；宣王百般留他不得，便命他兼做廷外御医，将他留在京城。虽说是御医又是廷外，但宣王仍是
三天两头地召他入宫，商议政事。
那日更是一大早才被从宫中放出来，思澜匆忙赶回家里，却在门口撞上一个奇装异服的人，那人一抬头竟是一如花般少年。
“花嗅哥哥——！”那人一看见思澜就高兴地叫起来，突然又疑惑起来，“啊？是么？”
花嗅啊……多久没人叫过的名字，知道的只有青岚啊，“青、青岚吗？”
“不记得了吗？我是一青，凌一青。”
一青？！那是青岚的字啊……“我知道了。”思澜摸了摸一青的脑袋，就像青岚以前一直会做的那样，“你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相思一生 相守一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