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燕子飞过 ...

  •   在学区房附近,杭晶晶看杨卉脸上一直挂着傻笑。
      “你个傻子,怎么了?”
      她实在忍不住,戳了戳杨卉的头。
      “呵呵哈,没什么。”
      昨天晚上,许嫣打电话来,说是黄健宇今天约她,她想叫上杨卉一起,她还说明天是她的生日。
      这个小蠢货好事临头了都不知道。
      “嗯嗯——”手机突然打进一个电话。
      叶良辰?
      杨卉接起电话,打开免提。
      “喂,干什么?”
      “怎么联络联络感情不行啊,你往后看。”
      “啊?”
      杨卉和杭晶晶齐齐转头,在憬园小区的门口看见戴着墨镜的叶爽。
      叶爽穿着一身黑,冲她们挥挥手单手插兜,穿过马路走过来,清晨的风拨动着他头上刚长长的毛,斜笑的嘴角暴露出墨镜后的自信的眼神。
      杭晶晶和杨卉近距离观赏这一世界奇景。
      “他今天……”杭晶晶扯了扯杨卉的胳膊,“吃错药了?”
      “不,他要是正常,才真是吃错药了。”
      叶爽走进,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扔给杨卉,说:“你妈让我送来的,上楼看看房子吧。”
      “什么房子?”杭晶晶纳闷,这不是还没进去吗?
      其实昨天晚上徐桧就和徐向进通了电话,说了找房子的事,一般这个时间段找房子都不会有什么好货,买一套房又没必要,所以只好动用外挂。
      有爹妈不用,这不浪费资源嘛!
      杨卉主要是想利用今天给杭晶晶放松,她在姜中闷得太久。
      “好啊,都内定了还找我走什么过场。”杭晶晶气得努嘴,“咸鱼蘸酱。”
      “嗯嗯,我是臭咸鱼,你是王致和,我们天生一对。”杨卉推着杭晶晶的肩膀往前走,“走走走,去看看封我们的罐子长什么样。”
      少女们的清聊好像一份晨报,鸡毛蒜皮到核弹末日,山崩海啸到潮起潮落,不经意邂逅的蝴蝶都成为了她们欢愉的谈资。
      身后的黑色默默注视着她们。
      醋味,嫉妒……一切不算好的情绪都堵在叶爽的心里,一份揶揄在这样相同的画面下总能让他低落到谷底。
      徐向进和陈佳丽挑的是二号楼一单元二楼——201和202。
      “为什么有两间?”杭晶晶站在楼道口发问。
      “欸,对啊,为什么?”杨卉看向叶爽。
      叶爽耸肩:“我也是住户嘛,不住里头,难道睡楼道吗?”
      “什么?”杨卉懵逼。
      “什么!”杭晶晶皱着眉头,手里不停搓着衣料,她想说些什么,可仔细想想她根本没有任何立场。
      六月的微雨没赶上银杏树的落叶,偏向一边的雨伞遮不住树下稚嫩的涂鸦。
      叶爽先打开他租住的202——两室一厅。
      房间还没收拾,里头散发出一股木质桌椅特有的味道,厚重且绵延,这里该有的家具都一应俱全,空间不算大,仅七十平左右。
      没有厨房,一张单人床,无遮挡淋浴……
      杨卉和杭晶晶住的201是两室两厅,南面的开窗阳台占据了半堵墙,从窗户上看整个小区都尽收眼底。
      不过杨卉更想在窗户下的台子上铺上一床被子,每天早上睁眼前可以对外面无穷地幻想,太阳,云朵,星空,暴雨……
      都好。
      卧室中央靠墙摆在一张双人床,另一面墙是一扇落地窗,厚实的窗帘半拉着,阳光恰好横跨在床中央。
      杭晶晶有早起的习惯,她觉得清晨早起能看见身边是阳光和熟睡的某人,一天都是美好的。
      房子看完,叶爽提议去KTV唱会儿歌,杭晶晶最喜欢的娱乐活动就是唱歌,杨卉也乐意陪着。
      三个人在小包间,杭晶晶和叶爽用手持麦克风,杨卉则站在立麦前。
      “欸,我手机没电了,大聪明,把你手机接我用会儿。”
      杭晶晶和杨卉站在绚丽多变的灯光下唱的正欢,没说什么。
      叶爽拿起手机,像是拨通了什么电话,随后走出包间。
      空旷吵闹的走廊上,他从口袋里摸出烟,不点只是叼着:“喂,事情怎么样了。”
      “哟,我还以为是那小丫头呢。”玫瑰慵懒的声音很有辨识度,“怎么现在的流氓都兴起偷手机了?”
      “别废话,那边情况怎么样?”
      “并蒂莲已经被拘留了,姓许的活不过今晚,不过按照宙斯那家伙的想法,还得再过几天才能给并蒂莲清除记忆。”
      “为什——”
      玫瑰打断他:“哈迪斯,你可别装傻啊,我们要的是阿波罗,不是徐桧,更不是——杨卉。”
      说完,玫瑰就挂断电话,手机屏幕带着叶爽最后的期望暗下去。
      叶爽拿出打火机,点燃烟,他打开杨卉的微信将其中一个置顶聊天设为免打扰并删除。
      杨卉平时根本不用什么聊天软件,微信还能用来付钱,其他的只有对方发来她才会看一眼。
      关系淡的不聊,关系好的开门见山,关系一般的总有那么多的前戏和铺垫,虚假的一句“在吗”不知道能引出多少糟心事儿。
      叶爽料定杨卉不会主动联络谁,一个简单的操作省了接下来不少事,同时它也无形中碾碎了一道本该夺目的光。
      “好了没,下一首歌可是你点的。”杨卉把头探出门,说完又回去。
      叶爽答应一声好,随后用手指掐灭烟,火星烫破了拇指,留下一圈红痕,但他不在乎,转身进入包间,拿起麦克风唱起他的歌。
      “茫茫人海里一眼……我只是相信……最后的我说句对不起……”
      杨卉拿回手机看着手机上的记录,心想,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三个人出了KTV去一家烤肉店吃午饭,杨卉和杭晶晶太久没见,一直叨叨不停,叶爽不时在旁边拉扯话题,这一顿饭吃得格外得长。
      下午的安排也是满满当当,足浴中心睡一觉,电竞城杀几回,再看见天空时,天上已经没有任何蓝色,黑暗里能看出天空有些沉。
      杭晶晶站在台阶上,忽然觉得自己身上有些轻。
      “哎呀,我把包放电竞城的柜台上,我去拿一下。”
      “欸,我去拿吧。”杨卉没等杭晶晶回话就往回跑。
      “唉,这家伙。”
      杭晶晶看着杨卉脚下倒腾地飞快像只兔子往里跑,短暂的感慨后才发觉现在只有她和叶爽。
      以前她和叶爽不是没有独处过,但是那时候叶爽总像个话痨,不管和谁都能聊得热火朝天,哑巴也能被他逗得乐呵几句。
      现在他却一言不发,只是倚在花坛上稍微有些角度地看着夜晚灯火通明中的某个方向。
      “我看杨卉最近喜欢上抽烟了,你怎么也不劝劝?”
      在KTV的时候,杭晶晶就注意到杨卉在抽烟,那烟很好闻,不过在空调的风下燃烧得很快。
      对于杭晶晶开口,叶爽有些惊讶,不过他的眼睛依旧注视着那个方向。
      “人总会变的,大聪明的老子现在是徐向进,你以为她真的只是上学吃喝玩乐吗?抽烟缓解压力很正常,况且除了徐向进,不还有一个萧某人吗?”叶爽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墨镜戴上,“这大街上成千上万的监控里,或许有些正在现场直播。”
      叶爽是故意的。
      “协啸……他们为什么要怎么做?”杭晶晶不止一次猜测过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怎么想都只觉得毫无头绪。
      她和杨卉交往这么多年,无论是杨兰英还是杨鸿仁,都没提过这件事,它就在那一天突然爆发出来,把人按在地上用荒唐的刀把人剌破碎。
      “呵。”他笑一声,“协啸主要是以投资银行和发放资本货币证券为主,但因为它是□□发家,所以在我国受到的阻力不小,萧老爷子就是当年和杨爷爷一起创办水木的那位富豪,他留着这一手就是为了以后协啸在国内发展,现在水木三校在教育界的影响已经达到预期,他们也该行动了。”
      “难道徐叔叔他们帮不了杨卉吗?”
      “杭晶晶,你也太天真了,伯宸此前只是丰宸的一个子公司。”杨卉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叶爽在杭晶晶的耳边说,“发展成如今这样,你猜是为什么。”
      一些猜想在杭晶晶的脑子里打转,叶爽看着她凝重的神情,心里通了一口气。
      他说的这些四舍五入也才五分真,在杨卉这件事上,他不想让杭晶晶知道太多。
      在杨卉的剧本里,杭晶晶本就是个不该出现的人物。
      杨卉和叶爽送杭晶晶到站台,要不是杭晶晶一直拒绝杨卉打车,杨卉还真想在赖在杭晶晶身边一会。
      杭晶晶坐在靠窗的位置,车开动,杨卉把手拢起,喊:“要每天想我哦!”
      这样的画面每天都在发生。
      路灯间错的抚扫杭晶晶的脸,她觉得生疼,头靠在坚硬的玻璃上,眼里是洪水猛兽。
      一场未开始的爱恋,所有人都欲罢还休,银杏树,雨伞,海绵宝宝……
      叶爽和杨卉打车回了二中,路上叶爽给杨卉买了份宵夜。
      叶爽看着正在嘬手指的杨卉,突然说:“今天不是许嫣的生日吗?”
      “嗯,是啊,哎呀,她现在肯定正在和黄健宇过二人世界呢,我可不想当电灯泡,难不成你要做搅屎棍?”
      “我哪有这么贱,作为朋友祝贺一下啦。”
      “嗯,也是,我给她发个信息。”
      叶爽拿过杨卉的手机。
      杨卉:“?”
      “打电话不是更直接,聊天有一句没一句的,磨叽死了。”
      叶爽拨通电话,对面无人接听,他的手又在屏幕上拨弄几下。
      “没人吗?”
      “可能在忙吧。”
      杨卉鼓着嘴,脑子突然倾泄出一堆黄色废料,叶爽知道在另一端,许嫣的手机正被几人围观。
      电话挂断后,一个长发少年神情戏谑地拿起手机走到火桶前。
      “咔咔——”他用修长挺直的双手直接掰断手机,他拿着手机在手上优雅地转了一圈然后扔进火里。
      看着火焰吞没手机,坐在一旁的青莲说:“我看到了桃花源,可他们上辈子也是苦啊。”
      少年开口:“一只鸡蛋可以画无数次,一场爱情能吗?”
      在场的都见证过太多悲剧,没有人为这一对祈祷乐天。

      叶爽又会杨卉扯了一会儿,到学校以后两个就各自会宿舍。
      徐桧开门,空无一人。
      难道真是在那什么?不会吧,黄健宇饿疯了?
      徐桧拨通电话,无法接通,她打开微信,想发条信息给她,可她却看到三条五十多秒的语音。
      怎么没有提示音呢?
      她打开第一条,语言内容有些云里雾里,像是在自问自答地讲电话。
      “喂,你怎么现在才接我电话,我就在店前面等你呢……”许嫣的语气不自觉地发抖。
      徐桧突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她不等第一条听完点开第二条。
      开头还是讲电话,不过在二十几秒后,许嫣突然尖叫一声,几个男人的声音出现——六人帮。
      他们嘴里说着不堪污秽的词语,许嫣挣扎的声音像过山车到达顶点后极速减小,徐桧没有勇气点开最后一条,一种恶心感从胃酸冲入大脑。
      她抹了一把脸,失控的氧气扼住她的脖子,她期待,期待白马王子会救下公主。
      可是最后的结局却和她一样,语音转换成文字,只要各种语气词,脏话和为数不多的救命。
      徐桧跪在垃圾桶旁边,吐到脱力,吐到痉挛,吐到昏厥。
      第二天,徐桧是在垃圾桶旁边醒来的,她就这样在地上睡了一夜,准确说是躺了一夜,鬼压床似的,梦里她又回到了那栋被爬山虎包裹的大楼,尖叫,呻吟,挣扎……
      明明那时她是昏迷的,可梦中的不堪却如此真实。
      手机显示昨晚在她晕过去后,谢晓艳打来十几个电话。
      完了,晚了。
      徐桧照常刷牙洗脸,似乎时间还很充裕,她还顺便洗了个澡,洗完她裸着打一通电话打给谢晓艳,起初两人谁也没说话,近一分钟过去,谢晓艳开口:“来仓库吧。”
      宿舍的衣橱很小,衣服只能放在床底的箱子里,就那几件衣服,徐桧挑了有十分钟。
      太艳,太花,太小家子气……
      最后她穿上了一件仅有的黑色外套,裤子穿的是深色的校裤。
      她到以后会看见什么?
      是许嫣,对吗?
      才五月份外面的阳光便已格外刺眼,徐桧到达仓库的时候,眼睛被晒得红肿。
      仓库里不出意外,来得很齐,徐桧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抬脚走进去,黄健宇似乎变了不少。
      胶原蛋白变成一种高级脸,深凹进去,脸上的胡子是有段时间没刮过了,他看着像是和徐向进一般大小。
      张伟听见声音,转动着僵硬头部,直到两眼与徐桧对视。
      “这么早来没吃早饭吧?”
      他缓步到桌子前,打开桌上叩着的碗。
      碗下面是一块写着“乐”字的蛋糕。
      蛋糕上刷着厚厚的巧克力,零星几个水果点缀,面包之间填充着白腻的奶油。
      “这是昨天嫣儿让留给你的,她说过生日也该整整齐齐的,徐总,吃吧。”
      徐桧托起蛋糕,用小叉子一下一下往嘴里送。
      巧克力的醇厚解不了奶油的腻,奶油的香甜压不住巧克力苦,最后果汁四溅,愈演愈烈。
      徐桧吃完以后,黄健宇坐到她面前的沙发上,他拿下嘴里燃烧殆尽的烟,将最后一点火星按灭在吃完的蛋糕盘上。
      徐桧看着他,等他开口。
      “昨天进局子里坐了会儿。”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扔在桌子上,“里头多了二十万,怀疑非法集资。”
      徐桧想想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她更想知道别的。
      “黄健宇,许嫣呢?”
      这个问题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原本荒凉的土地变得更加贫瘠。
      “燕子她……不在了。”
      黄健宇说的很轻,这句话甚至不掺杂他嘴里尚未消散的烟味。
      “你……你……”
      徐桧有想过黄健宇会给她怎样的答案,可是事情与她相信的……
      昨天还在手机上和她聊着的人,今天就……不在了?
      心脏上好像有什么在无限拉扯,喉咙里的氧气横冲直撞。
      黄健宇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保持清醒?
      徐桧咬住手指,茫然地愣神,眼泪流得安静。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徐桧自言自语。
      明明已经见过那么多不幸,可徐桧依旧相信这个世界有美好存在,罪恶只是少数,可是这次她骗不了自己了。
      你永远无法猜到变态的行为会有多变态。
      你永远无法想象黑暗里的东西会有多黑暗。
      你永远无法弄清鬼魅的眼里的时间有多鬼魅。
      ……
      原来他们和黄健宇不一样……
      “徐桧,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是我太自信了,呵,我……”黄健宇说不下去了。
      “你们准备怎么办?”徐桧仰头望着他,“报警吗?”
      “报他老子。”谢晓艳发怒,“报了能怎么样,能让嫣儿回来吗?还是让他们关几天就出来?”
      “他们情节严重,会处以死刑的。”
      黄健宇嘲笑:“一枪子儿换燕子的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黄健宇打断她:“我从来都不怕事,而且燕子是自杀的。”
      “什么?”
      “如果昨天的是你,你会怎么办?继续活着还是去死?”黄健宇说,“其实燕子在那之后也活不了多久了,她全身严重挫伤,多出骨折,下身撕裂,一只眼睛……瞎了。”
      徐桧细细地听着,曾经的耻辱如潮水般涌来,疗养院以后,她在医院的日子……
      失禁,出血,畏寒呕吐,甚至……
      “他们为什么不去死!”徐桧叫喊着。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张伟说,“李季已经混进了新赌场,等把他们引出来,就好办多了。”
      张伟详细说了一遍他们的计划,唯一的不足就是他们的脸都太熟,没法接近六人帮。
      徐桧毛遂自荐,黄健宇同意。
      徐桧离开仓库前,黄健宇说:“或许我和燕子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认识,没有我,她会有一个美好的生活,她会前程似锦,我连自己的人生都支配不了,我根本不配拥有她。”
      一路上,黄健宇的话一直她的耳边回荡。
      美好生活……
      前程似锦……
      不配……
      一天后,徐桧戴着口罩出现在肆夜的一间总统套房前。
      敲门,两长三短。
      开门的是个冷面硬汉,徐桧摘下口罩,露出一张蜡黄憔悴的脸,眼底乌青赫然一副经历世间艰辛的模样。
      化妆。
      男人放徐桧进去,徐桧在门口能闻见里面腐烂发臭的灵魂,闷坐一夜背心沁出的汗臭,脚底板滋生出的真菌,灌溉贫瘠神经的烟酒......
      世间百态,他们一叶障目。
      徐桧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这里聚集着众多赌徒,谁也不想把有限的精力浪费在一个普通女人身上。
      套间里设置着三张麻将桌,两张大型赌博台,里面的卧室躺着一个消瘦的女人。
      x工作者。
      徐桧控制自己尽量不往卧室看,她一开始摸了几把麻将,后来坐上赌桌。
      李季在一旁担任发牌的荷官,实则暗中帮徐桧暗中放牌,三个小时后,徐桧面对一摞钞票孤独求败。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这家赌场由六人帮和另一个头目共同管控,头目不出面,只从中拿提成,六人帮负责赌场的日常运营。
      赌场,你来我往才是长久,如果真遇到某个赌神,六人帮会暗箱操作,不做亏本买卖。
      徐桧今天没有见到六人帮中的任何人,接下来几天,徐桧总是不定时地出现在赌场,如幽灵般来得悄无声息,走时吓倒众人。
      几天时间,赌场中的赌徒人数骤减,利润一降再降。
      第五天,花臂叼着跟烟从卧室里光着膀子出来。
      徐桧按照惯例先打麻将,花臂坐在徐桧的对面,有意无意地闲聊。
      “嘿,你多大呀?”
      徐桧捏着嗓子,提高声音亮度说:“忘了都,快三十了吧。”
      “哟,那你可瞧着够老的。”
      “穷人都这模样。”
      “听说你最近赢不少啊。”花臂打出一个东风,“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这儿的?”
      “一条。”徐桧看向花臂,绕过他徐桧接收到李季的信号,“以前在西边混,倒了以后游手好闲了一个月,没钱了就托以前一起的朋友打听,然后就来这儿了。”
      “你这手艺从那儿学的,太他妈神了。”
      “多打打就摸清门道了。”徐桧摸中一张九万,打出一张八饼后胡牌,“而且我运气也不错。”
      十三幺。
      另外两个人看着徐桧的牌陷入沉思,他开口邀请徐桧赌一把变色龙。
      李季负责发牌,花臂原本是想再试探试探徐桧,可是徐桧坐上桌上后就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捆红钞。
      “下个月我要买房,这一把定怎么样?”
      花臂看着徐桧的赌资,咽了咽口水,他们只是一个小规模赌场,几万块钱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天大的诱惑。
      花臂心里有底,反正上头已经交代过。
      “口气不少。”花臂招手让李季上牌,“行,哥陪你玩两把。”
      两人手上各五张牌,花臂先手。
      “红桃3。”
      “红桃K。”
      “红桃9。”
      李季垂下手动了动无名指,徐桧出牌换花色。
      “梅花9。”
      “啧。”花臂不情愿地放下一张牌,从牌堆里抽牌,“扣牌。”
      几天前,徐桧教会李季吉尔布雷斯洗牌法,经他洗过的牌,每四张为一组花色不同。
      只要花臂先扣牌翻出牌堆中的其中一张,那她挑中需要花色的可能性就会升高。
      一轮定胜负,花臂惨败,他面前的牌点数不必相加,单论张数就让徐桧望尘莫及。
      花臂拍响桌子,吓得其他人不敢喘气。
      “你奶奶的,出老千了吧,你要什么来什么,怎么可能?”
      “场子是你的,我没有。”徐桧收起钱,说:“首付够了,给钱吧。”
      “行!”花臂脸上丝毫没有欠钱的窘迫,他不甘心在他擅长的项目上败北,他咬牙切齿,仿佛下一秒就要用手掐断徐桧的脖子,“明天给你,就在那个旧钢材厂,早上九点。”
      哼,老女人敢在我面前耍滑头,明天我亲手刀了你。
      “哦。”徐桧缩起头,装出小心眼的样子,“可别骗我。”
      花臂怒气冲冲地跑到卧室,扯着床上的女人头发,一阵金属碰撞声后,女人开始惨叫。
      徐桧不敢看,她只管快步走出即将来临的阴影,花臂的声音与女人的声音交错。
      “艹,你个biao子,能耐啊,看我不c死你……”
      众人依旧沉迷眼前铜臭,徐桧听来却格外清晰。
      离开套间,徐桧飞奔到马路边的绿化带呕吐,一辆摩托停在路边等她——黄健宇。
      黄健宇递给她一瓶水,说:“事情办好了?”
      徐桧猛灌一口道:“一群垃圾,明天九点约在旧钢材厂。”
      “嗯,明天你就别——。”
      徐桧不想听黄健宇说完,她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头说:“明天我会到,记得给我留活口。”
      他们两个语气轻松得像是约了一场电影。
      他们都是明天电影的主角,一个抿灭纯良,一个回归组织。
      叶爽作为观众站在肆夜顶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踩在许嫣的尸体上登上观众席。
      朋友罹难,遭受非人折磨,如果不闻不问那就不是杨卉。
      杨卉会怎么做?
      叶爽敢肯定,小罚一番后交给警察依法处理。
      不过,事情已经在向着不同的方向发展,带着善的眼睛需要一些邪恶的滤镜。
      杨卉啊,你遵守的底线终究是扛不住丧心病狂的恶。

      第二天,徐桧如约来到钢材厂,早晨在宿舍醒来时,徐桧的枕头湿润一片。
      眼泪是咸的,但其中包裹的情绪有痛苦,有欣慰,有不舍……
      黄健宇似乎不着急,他觉得有些非要拉徐桧一起吃顿早饭,他从容地来到一家早餐店。
      “老板,一份水饺,一份牛肉面。”
      十点零一,徐桧坐在店里脚下的节奏与秒针同步,心里则乱成一团。
      饺子和面上来,黄健宇抢先端起水饺,徐桧象征性地吃了两口。
      黄健宇在中途说了句话,徐桧出神看着手表没有在意。
      “早上他们都吃过面条了,味道不错。”
      暴风雨来前是平静的,黄健宇面对许嫣的突然离世,心如止水,像叶片落在水面上,只掀起一层涟漪。
      涟漪过后,叶片是化身成舟靠岸,还是堕落水底?
      黄健宇和徐桧来到钢材厂,六人帮被五花大绑捆在地上,脸上一个个鼻青脸肿。
      谢晓艳的脸上水光一片,在场的大概二三十个人,都是和黄健宇一起混的弟兄,平时和许嫣关系不错。
      如果不是要等黄健宇到场,他们一人一口能生吃这六个畜牲。
      人群见黄健宇过来,为他让出一条道,黄健宇低下身,扯过大哥的头发抬起他的头。
      “你们怎么敢的?”黄健宇的语气捉摸不透,大哥不敢轻易开口,“她还那么小。”
      黄健宇从口袋里甩出折叠刀,插在旁边红毛的腿上,红毛被突如其来的冷伤吓到失禁,身下一片泥泞。
      “你说。”
      红毛哆哆嗦嗦没一句完整的话,黄健宇又把目光转移到第三个人。
      他蜷着脖子,眼神刚对上黄健宇就怂得跪在地上。
      “我,我……不是我想的,是他们,他们把那女的弄死的。”
      大哥不满他把推卸责任,反正现在这个局面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他立即反驳道:“还不是你看那女的好看,就把她给上了。”
      “呵,我?”他表情扭曲,想着就算是去鬼门关也要拉上他们,“你呢,你们几个没上吗,老二老三不还玩双龙吗,想全栽给我,没门!
      那小妮子最后就是被你气得爬到桥边摔死的……”
      他的话是地狱恶魔的低语,许嫣被钉在耻辱上反复鞭(尸。
      所有站着的都听得握紧拳头,谢晓艳抽噎着眼前发黑,双脚发软,张伟红着眼睛扶住她,黄健宇耳边一片嗡鸣,血气直冲大脑。
      徐桧的手一直按在胸前,忍住作呕的冲动。
      徐桧:“你……事后就没后悔过吗?”
      “后悔,哈哈哈哈。”他是彻底不在乎死活,“后悔什么,哥儿们这么多年还出来没玩过未成年呢,那感——”
      他骄傲嘚瑟的神情映在徐桧的眼瞳里,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拔出红毛腿上的刀捅在他的小兄弟上。
      “啊——”
      在其他人看来徐桧动作迅速,只有徐桧知道她的手有多抖,在刀捅进去的那一刻,徐桧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痛快。
      报仇。
      黄健宇被徐桧的行为吓得一愣,他抓住徐桧的手腕,防止她再做傻事。
      黄健宇:“别这样,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你不需要参与。”
      许嫣的死让所有人都很痛心,但是黄健宇不想因为这件事毁了徐桧,她和其他人不同。
      徐桧前途似锦,她还有大好人生。
      黄健宇深知沾血的人生最后会走向何种境地,他怕许嫣成为徐桧心里阴暗的种子。
      捅恶人一刀是他们的解决方法,但不该是徐桧的,她应该回到她的生活里去。
      徐桧转动手腕,拔出刀还给黄健宇,她的手沾到了些溅出的血。
      “从我认识许嫣起,这件事我必须要参与了。”徐桧拍了拍黄健宇的肩膀,“我没事,我会带着许嫣的那份继续好好活着。”
      黄健宇虽然还是不放心徐桧,但是他相信徐桧能做到。
      “你走吧,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们吧。”黄健宇背过身,“你今天没有来过。”
      人群乌泱泱地围住六人帮,徐桧走到钢材厂门口的水龙头边,清洗手上肮脏的血。
      你听,好像是液体喷溅的声音。
      那只是水龙头。
      你听,好像有什么断裂的声音。
      那只是外面的树枝。
      ……
      你听,现在还有声音吗?
      徐桧走出钢材厂,外面的天阴沉沉,短暂出现的光很快又被扼制,空气粘腻地让人喘不过来。
      她走在街道上,天空开始落雨。
      第二天似乎又是平常的一天。
      野狗照常在垃圾桶旁翻觅食物,屠夫趁天刚拂晓,在铁钩上挂上鲜肉,工厂的流水线上,一罐罐午餐肉罐头出厂成形……
      不久,有人拉起警戒线。
      徐桧再睁眼时,场景已经转换成医院,叶爽黑着脸坐在床边,注意到她醒过来立马收起手上的手机。
      “醒了,喝点水吧。”
      徐桧看向窗外,雨刚停,雨痕映在窗户上有种破裂的错觉。
      叶爽把水递到徐桧手上,说:“昨天接到谢晓艳的电话,说你在路上晕倒了,这打雷闪电的,你知道我把你弄到这里有多不容易吗?”
      叶爽,叶大胆嘛,众所周知。
      徐桧喝了一口水,轻轻皱眉。
      “你要再躺过几个小时这水就是凉的了,不过凉的你也不能喝呀。”
      徐桧不喜欢温水,开水和冷水倒还可以,她放下杯子,眼瞅见床头柜上的手机,准备伸手去拿。
      不过叶爽迅速按住了她。
      青梅竹马之间总是有些不必言说的默契,此刻他们心有灵犀。
      仅仅几秒,叶爽就放开了徐桧的手。
      因为他从徐桧的眼里看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神情——像野兽。
      它的领地被侵占。
      哈迪斯看着阿波罗的蜕变。
      叶爽不忍杨卉的离开。
      “大聪明,你还有我……们。”
      叶爽说完俯身搂住徐桧的脖子,把脸贴在她的头上点了一下,转身离开。
      徐桧打开手机,内心指引着她打开头条。

      [八人惨案,六人惨死,震惊!]
      昨日堰州城派出所接到一封署名为燕子的举报信,信中称在城东废弃钢铁厂发生杀人案,警方第一时间赶往现场,在现场发现大量人类血迹,经DNA检验,初步判断死者共有六人,后经寻访确定死者身份,为老城区六名待业青年。
      嫌疑人黄某因非法集资与六人产生矛盾,故将其杀害,经警方询问,黄某交代几天前侵犯一名未成年少女许某并致其死亡,许某母亲因无法承受打击在家中自杀身亡。
      经警方深入调查,黄某三年前因高考作弊入狱三年,多年来辗转各个赌场,因黄某情节严重,极大可能被处以死刑。

      徐桧捧着手机把每一个字都反复地看,这会是这辈子最后一次提起他们了吧。
      窗外远处不知道是谁家点燃的烟花,明丽又绚烂。
      一条火光冲向高空,销声匿迹,又奇迹般炸裂似的绽放。
      火星落入翻涌的云层,在黄昏的余晖间沉溺。
      热忱纯挚的烟花爱上了可悲的黄昏。
      五月至,春将过。
      一只燕子飞过已满是硝烟味的天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燕子飞过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