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冬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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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家的路尤为轻松愉快，和来时的冷清沉默形成鲜明对比。
江昼和江魁一首接一首的唱着歌，什么儿歌摇滚抒情乐，前奏一响就来者不拒，也不管好不好听在不在调上，只顾着比着嗓子吼。
足足闹了两个多小时，江秉林的耳朵受不住了，伸手关掉车内音响，“别太过分了啊，离开爷爷家就这么高兴？”
家人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儿，谁也没接话或者解释，连林恩也只是把头转向窗外。
江秉林只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爷爷规矩是多了点，年纪越大也越固执，你们小孩子肯定是拘得慌。”
江魁脆生生的接口：“我是觉得很闷啊，我每次想找爷爷说话他都不搭理我。”
“乖女儿啊，你爷爷不是不想理你，是怕听不懂你的话又惹笑话，他要面子呢。”江秉林还是老一套的解释，又道，“别跟你哥学，老人家想找他说话他倒躲得远远地。”
江昼轻飘飘道：“他但凡有一句不是骂我损我的，我根本用不着躲。”
旁边的小手立马递过来盖在他手背上，安慰似的温度。
“谁让你不会顺着他······”话说得多了江秉林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他索性问起别的事儿，“你和你那朋友弄的酒吧，进度怎么样了？”
江昼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致，吧啦吧啦说了好些，身体都不自觉的往前倾着。
林恩皱着眉打断：“什么酒吧，你还在上高中！别给弟弟妹妹带来不好的影响。”
江昼道：“妈你认真听我说好不好，我是投资，又不参与经营，我是利用我的钱赚钱。”
“赚个屁钱啊，你现在好好读书才是正经！”林恩又板着脸看向丈夫，“你也是，不拦着他也就算了，还跟着瞎掺和！”
江秉林一向是让着妻子，就算自己有道理也得先认错，这次也是一样。
江昼顿感无趣，退到后边的座位来。
右手边的人从上车起就捧着一本书安安静静的看，偶尔抬头和他视线交流一下，江昼看过去，密密麻麻的英文让他脑仁都疼，“不晕吗？”江昼伸手捂了下他的眼睛。
“还好。”姜袭说，“有点困。”
“那就睡。”江昼把他的书抽过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前座的俩夫妻恢复到平和状态，江秉林又想起件事：“昨天说起老爷子的中医馆，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想让江昼以后接着，我说江昼肯定干不好这事儿，老爷子就说江昼是需要磨练，以后假期什么的，可以先去那里锻炼锻炼。”
“看病什么的他不行，学点其它的东西倒是不错。”林恩说。
爸妈一来一往的讨论着，江昼在后边根本不搭腔。
“儿子，妈妈觉得这个肯定比你那个酒吧靠谱，你看呢？”林恩问。
“爷爷是严厉了点，可他还是为你好，不会害你的。”江秉林说。
“江昼！”林恩转过身皱着眉头。
“嘘，爸妈，”江昼把食指放在嘴边，“再提这事儿，我就跳车。”
这话不是唬人，他真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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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平县的事儿抛在脑后，江大少爷的寒假还是过得异常舒心的，这天他抱着一袋牛肉干敲开隔壁的门，“西西，我们——”
“不去。”书桌上的人埋头做题，直接了当的拒绝。
还没说完就碰了一鼻子灰，江昼却丝毫不恼，依旧笑眯眯的：“不去滑冰，看电影怎么样？”
“腿疼，不想出门。”一提滑冰姜袭就来气，嘟囔着：“说什么最多摔三跤，三十跤都不止。”
江昼抱着牛肉干乐起来，他没想到学游泳和滑板都挺快的小孩，倒和滑冰不结缘。江昼一到冰面就跟飞了似的，自己先去滑了个痛快，返回的时候姜袭已经摔得怀疑人生了。
“还疼吗？给我瞧瞧。”乐够了江昼又关心起他的伤，蹲下身拽起他的裤脚查看，两个膝盖的青紫还是跟昨天一样吓人。
江昼拧着眉：“好好擦药了吗？怎么一点都没消，不是说那药特别管用？”
姜袭本来就没真生他哥的气，一听这傻话又笑起来：“再管用也需要时间啊，这才几天。”
江昼却不听，站起身来，“我去药店一趟。”
就不该听老妈的，这种外伤他才最了解。
姜袭嘴里嚼着牛肉干，扯住他哥的衣裳：“真不用了，外头下着雪呢。”
“吃你的。”江昼转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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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昼想买的那种药其实也很常见，但今天愣是跑了三四家才买到，拿着药去收银台，前头的白色羽绒服结完账转过身，过于消瘦的脸吓了江昼一跳。
周洇懒懒的看他一眼：“一进来就听到你的声音。”
两人好久没说过话了，关系比一般同学尴尬的多，江昼只是讪讪的点点头，准备结完账就溜了。
周洇却有意等着他，还是那句同样的话：“送我回家吧。”
出来后江昼想打车，周洇却道：“走路吧，这儿离我家挺近的，一会儿就到了。”
但周洇的一会儿很显然和江昼的不一致，他人懒又不浪漫，只觉得大冬天的雪地漫步简直是活受罪，这会儿雪又落了下来，江昼把围巾拉紧些，又把羽绒服上的帽子盖了一层。
手刚刚插到兜里，帽子突然滑落，不是风吹的，是旁边的人伸手帮他摘的，摘完还要给他摘头顶的绒线帽。
“哎哎哎，”江昼赶紧躲，“干什么呢你，下雪了没瞧见吗？”
周洇踮起的脚收了回去，“不戴帽子又不会冻死。”
“冻坏也不划算啊。”江昼不理解为啥有人存心找病受。
“你看我，就没戴，”周洇说，“就不能听我这一回吗？”
江昼双手插兜，拒绝的彻彻底底：“你但凡说句人话我都会听。”
周洇就没再说话，到了她家门口，忽然冒出来一句：“我是不是还没说过分手？”
“没说也早就分了。”江昼想，开始得糊涂，结束总要明明白白，不能再被她绕进去。
“那我现在说——分手，我们彻底完了，”周洇指着江昼道，“你就是个混球，二百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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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江昼是没感觉的，但无端被骂还是非常不开心。
到家的时候发现有客人来，老妈笑着同那人说话，是西西的同桌李智明，他看到江昼就赶紧站起身，“大哥好！”
“我没收你这个小弟。”江昼说。
又见姜袭穿好外套从楼下下来，还很开心的说：“哥，李智明找我出去玩。”
呦，他一来你就不嫌腿疼了吗？
但姜袭真的是头一回有朋友上门找他玩，连老妈都那么热情招待，江昼也不好吃味，只是拉着他的手往楼上走，“先把药上了。”
姜袭说：“哥不用啦，我真的快好了。”
“上药。”江昼坚定不移。
该喷的全都喷过一遍，姜袭重新穿上外套，“哥你的脸有点臭哦。”
江昼僵硬的提了下嘴角：“这样呢？”
“有点吓人。”姜袭扣着羊角扣子，“是因为不开心我和同学出去玩吗？”
“不是因为你。”江昼吐出一口浊气，“我被甩了。”
不是早分了吗？哦，上次说的是周洇还没同意，那这回是同意了，彻底分了。
姜袭又猛地给他个熊抱，“你很难过吗？”
难过称不上，就是有点无语，可他这人最会顺别人的意思走，还伴着长叹：“对啊，有点难受。”
姜袭说：“那我不出去了，留下来陪你。”
那是再好不过。
但江昼心里的小恶魔蹦跶一下就摔了。
人朋友头一回上门找他出去玩就被拒绝，以后谁还来？
“算了，你出去吧。”江昼说，“回来给我买点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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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袭走了没多久李戍就打来电话，嗓门大的他差点把手机摔了：“你和周洇彻底分手了对吗！对吗！”
“你直接买串鞭炮过来吧。”江昼掏了掏耳朵。
“周班花要转学，我们还说送点礼物呢，你过来吧，商量商量顺便安慰下你受伤的心灵。”李戍道。
她要转学？江昼微微愣住。
去李戍家路上，江昼想了想，还是给周洇打了电话。
周班花的声音意料之中的不耐烦，“干嘛？”
江昼想，无缘无故被骂我还更不高兴呢，可他还是忍着性子问：“你要转学了？”
“啊。”周洇闷闷的答应一声，“就为这事儿？”
江昼道：“就为这事儿。”
那边没了声音，江昼以为她要挂电话的时候，又听到一句长叹：“前男友，我能给你个建议吗？”
“什么？”江昼问。
“以后你女朋友让你做什么，别顶嘴别反抗，老实听着直接照办就行，不会害你的。”周洇说。
那可不一定，万一我又招到了什么神经病呢。江昼相信不会害他的只有他自己。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女生最讨厌对方问问题！”周洇吼了起来，“一段感情里老是问为什么的，要么装傻要么是二货，你觉得自己是哪一个！”
电话挂断了。
江昼更无语了，其实他想问的是为什么要在雪地里摘他的帽子，但很显然，现在这个问题也得不到回答了。
江昼再次拨通周洇的电话，这下没等对方先开口，他也吼了一句：“忘了祝你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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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智明没和王宁玉在一块的时候，姜袭觉得他还是个不错的朋友。
就像现在，两人在一家饰品店挑礼物，不知怎么扯到数学作业的大题，因为解出的答案不一样而起了争执。
姜袭冷静而内傲，相信自己不会出错，李智明的脾气也跟随他偶像，禁不起激，喊着喊着就恨不得找纸笔写下来。
李智明在意的是结果，但姜袭享受的是这个过程，即使对方是个嗓门很大的辩论者，也会让他觉得很兴奋。
“我是不知道你们谁对谁错，但是我知道啊，”饰品店的老板娘叉腰站在他俩面前，“你手上攥着的那条项链，该去付钱了。”
两人瞬间闭了嘴，手里的星星项链都要被李智明掰折了，他悻悻的拿去付了账，希望王宁玉能喜欢。
出来的时候，李智明要请姜袭吃火锅，姜袭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我请吧。”
平时跟着他哥，极少极少有请客的机会。
李智明假意推辞了几下，姜袭还想和他讨论另外的数学题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喊：“小明？”
对的，就是那个数学题里的老朋友，小明，啊，也是他的同桌。
但这么大众的称呼他的同桌显然也不是很喜欢，表情急转直下，拉着姜袭快步往前，“是个神经病，别理他。”
黑衣黑帽的男人再次拦住了他，语气恳切，“小明，爸爸很想你！”
“你TM别恶心了！谁稀罕你想我！”李智明把装着项链的礼物袋往那个男人身上砸，又狠狠的推了他几下，“你不是有你那伟大的爱情就够了吗？你还记得你有儿子吗！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做父亲，你滚！马上给我滚！”
姜袭头一回看到几乎失控的李智明，眼神惊愕，双脚像钉在了原地。
男人拉住愤怒得发抖的儿子，声音急切：“是爸爸不对，是爸爸对不起你！小明，你体谅下爸爸好不好，我真的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和你妈妈再生活下去，那种日子太窒息了，我没办法忍受······”
“我体谅你，你体谅过我吗！你和我妈过不下去，你喜欢男人，所以你就去抢别人的男朋友？你一走了之，多潇洒啊，你有没有为我考虑过，你知道我被人嘲笑被人欺负吗？你知道我妈因为这件事把我跟犯人一样看管吗？这些你应该想得到吧，但是你不在乎，因为你自私，因为你TM就只顾自己开心！”
这些话是李智明一直想说的，从他爸消失那天就想当面问问他了。
妈妈本来就掌控欲强，从前有爸爸在的时候，李智明还能稍微松口气，现在他走了，还以这么精彩的方式离开他们的生活，妈妈的绳索攥得更紧，时常让他觉得呼不上气。
吼完了之后，李智明像漏气的气球一样，浑身没有力气。
男人把他扶到那边的长椅上坐下，姜袭悄悄捡起地上的礼物袋，安静的候在一边。
大概七八分钟左右，男人起身离开，李智明抱着脑袋发了好久的愣。
终于等他起身，两人准备回去的时候，男人又很快返回，手里拎着一个很高级的礼盒，“拿着吧，你以前一直想吃的巧克力，快拿着。”
李智明没接，男人又递给一边的姜袭，眼神恳切，姜袭顿了顿接了过来。
“爸爸给你的东西你好好收着，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给我打电话。”男人拍了拍李智明的肩，快步走开了。
李智明家里是开小卖部的，他妈妈每每都端正威严的坐在柜台后边，像个冷酷的女王，有客人来才会松松嘴角。
站在小卖部对面的马路边，李智明又叹着气蹲在地上，“希望他是偷偷回来的，只来找过我一个人。”
“你爸，给了你什么？钱吗？”姜袭也蹲下身问他。
“一张卡，他说他会定期往里面打钱，一直到我大学毕业为止。还有他的新号码。”李智明道，“这卡要是被我妈知道了，她又得疯，但最近家里的生意不太好，这钱我很需要，我不能跟我妈一样不现实。而且，对那个人，我也不奢望他给我什么亲情补偿，钱就够了。”
“那以后······”姜袭想问你以后还会见那个人吗？
李智明却会错了意：“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上学、恋爱和玩，我一样都不会落下，谁都别想影响我。”
说这话时，他偏过头，又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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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旦啊，你现在难过吗？伤心吗？”李戍盯着好友的脸。
江昼一巴掌拍过去，“挡我电视了。”
“周班花要走了，这人一走那感觉就不一样了，多少会有点落寞吧。”李戍道。
江昼看着他，忽地点了点头，“对啊，我落寞、伤心、难过，上天派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孩来到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现在她走了，我追悔莫及，心都在滴血。”
“靠。”李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你表情再真挚点，我差点就信了，尺旦，你真的很适合说这种渣男语录哎。”
“请滚！”江昼说，“厨房的汤熬好了没啊。”
“这就为您看看，大爷。”李戍从地上爬起来。
“我们是真心想安慰你的。”周晓东笑着说，“你真的对周洇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有，谁说没有？”江昼对她的感觉就是永远也猜不到她的心思，而且也不是很想猜。
“这么说，你还是有点难过的。”周晓东看着他，“那我下面要说的话，肯定会对你有点安慰。”
“洗耳恭听。”江昼的视线还是没离开电视。
周晓东转头看看窗外，“雪停了，太阳出来了。”
江昼笑了一下，“你是准备吟诗一首吗？”
“天气真好啊。”周晓东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又呼出来，“我喜欢男生。”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冬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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