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肆白

1、第 1 章

　　01

　　把蕃茄仔细地洗净后，在砧板上利落地把每颗蕃茄切成八瓣。看下热油的锅子，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把一旁早已打匀的蛋汁下锅。原本流动的蛋汁很快地就凝为金黄色的固体，赶紧倒入一杯水，以及切好丁的蕃茄，盖上锅盖，闷了半分钟后又马上打开，再倒上一小匙的糖及两大匙的蕃茄酱，熬煮一下关火，便将红黄相间的一盘蕃茄炒蛋端上桌。

　　桌上，已经摆了一盘辣炒空心菜，还有锅还冒着热气的冬瓜排骨汤。才把手上的蕃茄炒蛋放下，『咔！』一声清脆的响声，厨房内的电饭锅开关跳了起来。

　　将热腾腾的清蒸扁鱼放到餐桌上，忙了个把小时的唐然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虽然隐隐约约感觉这些菜对于他一个人吃似乎多了点，可面对这扑鼻而来的菜香味，他还是很满足，为自己盛了碗白饭，拉开椅子坐下来，开始吃他的晚餐。

　　有点脱漆的窗户敞开着，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但夏天的高温依然没有散去，窗外偶尔吹进屋内的风，都还夹着股热气，吹得人烦闷。

　　唐然身后的老旧风扇呼啦呼啦地响着，尽职地向着唐然半湿的后背吹风，仍是吹不去这夏夜里的闷热，一顿饭吃下来，唐然还是冒了满头的汗，更别提背上的那片涔涔。

　　“呼！撑死了。”唐然手上的筷子一放，少了碗筷细碎的碰撞声，只剩风扇转动的声音。

　　盯着桌上还余了大半的菜，酒足饭饱到感觉食物堆到咽喉上的唐然，不得不承认这一桌子的菜并不是一个人的份量，而是两人份……唐然眼眸一下子暗了下来，眼睫毛的倒影在萤白色的灯光下，映出了浓重的黑影，看不清他的情绪。

　　吸了一口气，唐然挟了一大筷的空心菜，伴着自己碗底的最后一口白饭，呼噜呼噜胡乱地吃进口里，却被空心菜叶里夹着的辣椒，呛着他猛烈地咳嗽，差点没连嘴里的饭一起喷了出来。连忙灌了自己两大杯水，才冲散了口腔里那片红辣椒的辛辣感，取而代之的是舌尖涌起来微微的麻。

　　该死的，谁炒菜时加什么啥辣椒！

　　抹去眼角呛出来的泪水，唐然其实是不太吃辣的，可他总习惯炒菜时加一把辣椒，免得那个人嚷嚷地说没味……

　　现今那个人都不在了，他还是不自觉地炒菜扔一把辣椒进去，这几年来养成的习惯，还真没法一天两天就能改过来的，这不真给自己找了罪受。

　　再灌一杯水把自己肚子的热度冲去，唐然看着那一桌子自己根本吃不完的菜，突然整个人没了劲，这份量对他一个人来说果然是太多了……安静地将剩下的菜收拾进冰箱，唐然安慰自己没吃完还有明天可以吃，反正明天是假日，刚刚好让他省下一顿饭的功夫。

　　饭后，唐然瘫在沙发上，随意按着手上的电视摇控器，一台一台地转换着，时而是综艺节目上主持人的哈哈大笑、时而是大侠决战的刀光剑影、时而是CCTV主播字正腔圆的新闻播抱……

　　可那一个节目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随意地将频道停在日前火红的一个说学逗唱节目上，听着节目里主持人努力地说笑，现场观众的哄堂大笑，唐然只觉得电视里的声音好遥远，说什么他都听不清楚，只听到屋内那台老风扇，呼啦呼啦地运转着，还有墙上日历被风吹起的啪啪啪……

　　什么时候，这个屋子那么安静了？

　　盯着墙纸有点剥落的天花板，唐然心不在焉想着，也不过是少了一个人，怎么这屋子会变得如此安静，简直静得连针掉下去都能听到一样，让人觉得寂寞……

　　『寂寞』，这两个字才从脑海中飘过的一瞬间，本是松软瘫在沙发上的唐然却突然起身，原本恍惚迷散的眼睛猛然睁得圆大。什么寂寞？他才不会寂寞，不过就是自己过日子，去他的有什么好寂寞的！

　　忿忿地将电视、风扇还有客厅的灯全关了，唐然决定洗澡睡觉去。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会乱想了。

　　头发还没全干，唐然就关了满屋子的灯，爬上床睡他的觉去。

　　只是翻来翻去了老半天，依然无法入眠。

　　房间的吊扇嘎啦嘎啦晃着，混着夏夜独特味道的凉风，衬着这夜晚静谧如水，温柔地抚慰着情绪烦躁的唐然。

　　慢慢地，唐然终于平静下来，却还是没有一点睡意。

　　平静下来时，更觉得这屋子安静地吓人。

　　侧躺了老半天，彷佛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后，唐然才放弃继续折磨那枕了老半天，自己隐隐都感觉到在发麻的左手臂，慢慢吞吞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床铺右边紧靠着木板墙。

　　伸出手，『叩，叩叩叩。』一长三短轻轻地敲着，就像是打什么暗号。无意识地敲了一次两次三次，却再也等不到隔壁传过来的响应了，只有一片默然，飘荡在黑暗之中。唐然诺诺地收回手躺正，眼睛看着窗外路灯投射在天花板的光影闪烁，却始终对不准焦距。

　　蓦然，唐然一把将身上的薄被拉过头，把自己整个人埋盖在被子里。

　　映在墙上缩成一团的影子微微抖动着，低低的呜咽声终于从被子里破茧而出，一声，接着一声……

　　徐杰不在了……

　　不在了……

　　他真的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