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报恩后爆红星际》愿夜书

2、人鱼

　　皇室总管说过，谢上将的情况稳定下来了。

　　具体是什么样的稳定呢？

　　“就是一天里有一小时是清醒的，剩下二十三个小时稳定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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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见陌生活物的闯入领地，黑龙张嘴露出獠牙，对他一吼，声如白日旱雷。

　　潜宫很大，时凉很乖觉地绕到它的视野死角，寻找总管说过的，自己以后的员工宿舍……只要不出现在黑龙的视线范围里招它心烦，它绝大部份时间是懒得动弹的。这是在输送生活物资的机器人终端里加了一段“眼球追踪”功能后，损毁率大幅下降得出的生存经验。

　　时凉很快找到了他的宿舍。

　　就在一堆巨石后边，很好地隔绝了黑龙的目光。

　　铁皮搭成的单间，有独立卫浴，床是大床，该有的家电一样不少，也有可以连上星网的光脑——

　　考虑到现在是二皇子掌权，时凉猜测他的网上发言会被监控。

　　毕竟……

　　时凉想起在恩公plus龙躯上见到的伤口，和鼻端间嗅到的血腥味，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化脓腐烂。它没有得到妥善的照顾，和时凉进宫之前调查得到的讯息一样，皇室有人巴不得谢寒遇死。谢上将的旧部全被铲除，由于谢上将击杀了虫族女皇，虫族元气大伤，五百年内没有余力再和帝国抗衡，帝国能过好一段的安乐日子。

　　二皇子上位后，便放心大力发展娱乐。
　　民众的注意力被吸走，再无人关心曾经的帝国军神。

　　要不是两位皇子广招治疗师，不带上大皇子会招人非议，时凉真觉得皇室能连这个都不给恩人安排。

　　按理说皇室成员疯得无法保持人形是皇室丑闻，星网上却不时能看到类似热搜#专家称谢寒遇只剩动物本能#、#谢寒遇贴身照顾#、#谢上将生活环境#等等……有人刻意破坏谢上将的形象，吓退潜在应聘者。

　　时凉猜得不错。

　　他会得到面试机会，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考得治疗师基础证书后，在学习渠道上写的是【拼夕夕9.9星币网络课程】。

　　连最顶尖的御用治疗师也断言谢寒遇已经是个治不好的废物。

　　派一个野鸡治疗师去陪陪他，就当面子工程了。

　　要是时凉死在潜宫就更妙，《昔年庇护帝星的守护神，今日残杀无辜》这个发展就是二皇子今年转发锦鲤时暗中许下的愿望，连新闻标题都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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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室总管说的话只对了一半。

　　黑龙能如正常智慧生物一样活动的时间，只有一小时左右。

　　但剩下的二十三个小时，它不是全无神智，它只是脑域里被万缕强劲躁狂的精神丝绞缠折磨，导致精神失常。黑龙做不到控制脸上的肌肉微笑欢迎来客，但它可以怒吼吓唬他，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最好离得远远的！
　　它是没有理智的怪物，不要接近它。

　　免得……

　　不小心伤害到脆弱的人类。

　　压抑住脑域里的狂躁，黑龙将自己盘得更紧，缩得更小。

　　明明是媲美机甲的庞然大物，这一刻看上去却像只受伤了的小动物，警惕地想要将自己藏匿起来。

　　黑龙的脑子里像装了一个一天运作二十三小时的绞肉机，不断地绞缠着它的神智，使它对时间感模糊，不知过了多久。绝大多数有同样状况的星际兽人会在前三个月就被逼得疯透，要不自杀，要不发狂伤人后被击毙。

　　每日恢复神智的一个小时，是歇息也是残酷。

　　疼痛潮水般褪却，黑龙又记起自己叫谢寒遇了。

　　他知道，一个小时后精神风暴会卷土重来，他又从智慧生物变回动物。

　　这次送生活物资的巨型机器人上面好像坐了个活物。

　　是了，谢寒遇想起来，皇室要为突破S级精神力的皇子寻找治疗师。

　　他是皇室里最早突破的那一个，为他治疗的是曾任父皇治疗师的老先生，两个弟弟一直停滞在A级，用不上安排治疗师。而上个月伴随着巨型机器人来的是一个投掷激活式显影仪，他看见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谢闲雪穿着华贵服饰，朝他微微一笑——

　　“告诉皇兄一个好消息，我终于突破S级了。”

　　“招聘治疗师的时候，顺带也给皇兄找一个吧！”二皇子保养得宜的纤长手指把玩着手上的水晶魔方：“当然，是没有牧先生那么厉害了，可惜牧先生在和虫族对抗时殉国，不然皇兄的病说不定还有转机。”

　　二皇子叹气：“不过，皇兄对自己的情况也心里有数。即使是皇室，也不能强迫公民来送死，要是没有自愿来做皇兄治疗师的，我也爱莫能助。”

　　简直为“小人得志”四字现身说法，十分可恶。

　　谢寒遇没被激怒。
　　情绪起伏越大，病情越会恶化，他绝不再中诡计。

　　在二皇子的定向舆论操纵下，谢寒遇知道自己在帝国子民眼中已经是个疯狂暴戾的杀戮机器，没有治疗师愿意来送命。

　　不过，谢闲雪也没说错。
　　他的确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不想用治疗师的无辜生命，换取极之渺小的病愈希望。

　　所以在看到巨型机器人上坐着个陌生人时，狂乱状态的黑龙依然震惊不已。

　　怎么真会有人来送死！

　　再想到那人穿着简朴，说不定是家里母亲病重没有医药费，有七八个弟弟妹妹没钱上学，还有个嗜赌成性的醉鬼父亲，少年为了救济家庭，才被高额薪金诱惑来的……

　　恶龙给少年脑补了万字悲苦背景。

　　谢寒遇既愤怒又悲哀。

　　愤怒的是二皇子拉无辜者下水。
　　悲哀的是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可悲，可恨！

　　早已强迫自己维持平静无波心绪，把情绪起伏降到最低，减缓病情恶化速度的谢寒遇怒极，竟发出一声上达皇宫的龙吟。

　　把悲苦心情发泄出来后，谢寒遇微微喘息……

　　龙眸隐隐发着红，他想，少年可能被诱胁着来的，肯定不情愿，很害怕。

　　知道害怕就好。

　　只要不出现在他面前，即使是狂躁状态的他，应该也注意不到那么弱小的生物。

　　谢寒遇欣慰。

　　然而他欣慰不到两秒，就发现少年从防护屋里出来了，正扒在一颗巨石边上，探头偷看。

　　少年的雪白猫耳动了动，小脸凝重地盯着黑龙。

　　暗中观察.JPG

　　谢寒遇眨了眨眼。
　　当黑龙的厚重眼皮合上又再度张开时……

　　少年依然在巨石后偷看。

　　只不过是另一颗巨石，比之前更近了一点。

　　谢寒遇只是疯，他不瞎。

　　搁这玩“一二三木头人”呢？

　　少年无厘头的举动勾起了谢寒遇的好奇心。
　　他刻意眨眼，看少年一点点的摸过来。

　　终于，来到了他身边的大石头。

　　谢寒遇看清他的脸。

　　只是他注意到的，不是少年漂亮的脸，而是他脸上没有恐惧也没有厌恶抗拒。

　　在潜宫里过着孤独痛苦的非人生活，谢寒遇竟发现自己对他的接近而心生欣喜。

　　黑龙的心脏酸涩发胀。

　　谢寒遇定定神，尾巴轻磨地面，让凹凸不平的碎石碾过自己的伤处，用疼痛强迫自己清醒一点。他开口：“不要再走过来了。”

　　少年脸上露出不解神色。

　　谢寒遇冷声说：“试图摆放在监视器全被我用精神力破坏了，你即使只呆在小屋里看书打发时间，不接近我半步也不会因为消极怠工被惩罚。”

　　“没有监视器，也没有窃听装置？”

　　见少年双眼亮起，黑龙心底刚刚升起的期待瞬间破灭成沫。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有人不怕死，哪怕明知无望，也要来救治他？

　　期待在死前，能够得到一点关怀和爱护？

　　谢寒遇心中自嘲着，淡声再次肯定：“电子信息流逃不过我的精神力，你放心回小屋歇着吧，不用管我，可以先把需要的食物带回小屋囤积，我们做个互不打扰的邻居。”

　　语气里隐隐透着谢寒遇自己都察觉不了的孤苦寂寞。

　　如果这一面让二皇子看见，想必比突破S级还高兴。

　　曾经是天之骄子的皇兄殒落，被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话提起，被遗忘，熬日子等死。再说下去，二皇子今晚要多吃两碗饭了。

　　“好耶！”

　　听到这话，少年高兴得十分露骨，雀跃得要跳起来。

　　黑龙当场自闭，别开了头。

　　然而，下一秒，少年却彷佛被打开了话匣子的畅所欲言：“看殿下说话思路清晰，现在应该是你清醒的一小时吧，那我要抓紧时间把话讲明白了——没有监控的话，我就不用偷偷摸摸的给你治病了。”

　　什么？

　　谢寒遇像是忽然听不懂国际通用语，他惊愕回首，看牢少年。

　　而少年也朝他露出灿烂笑容：“我还没介绍自己吧？我叫时凉，是一名自学成才，天赋思禀的治疗师，哦对了……”

　　时凉说着，抬手揪住自己花苞般猫耳，一左一右的扯了下来。

　　原本压抑在皮肤底部，薄如蝉翼的人鱼耳朵展开来，微微闪动着珠光。

　　“同时，也是一条人鱼。”

　　时凉自我介绍道。

　　这回，换成黑龙瞳孔地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