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黑色吉祥

23、失踪的玫瑰

　　“左舷！三个方位！不明船只正在靠近！”
　　“四桅大型帆船！无前桅帆！无任何信号！”
　　“雾太大！无法继续观测！无法……无法……鬼船！是鬼船！”
　　事实上，即使没有眺望手无法压抑的惊恐尖叫，甲板上的人，也能清楚地看见大雾笼罩之下，正在缓慢逼近旗舰的庞然大物。
　　时至近晚，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方海天一线的夕阳余光已经快要完全隐没下去。
　　突然升起的大雾完全打乱了原本的海上战后局面，浓重刺鼻的血腥味道从浑浊的淡红海面扩散到雾气之中，如张大口的怪物一般轻而易举得吞下远处渐渐模糊的晃动船影，黑暗中，雾气中的血腥味道仿佛经过神秘的发酵，浓烈得让人几乎喘不过起来。
　　此时，巨影已经近到甲板上所有人清晰可见的地步。
　　前桅上一个方帆也没有，后面的主桅上是完全空的，其余两桅上的三角帆整个倒向左舷，数量众多的炮位和船头的狮子像，表明这艘体型庞大残破不堪的四桅帆船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贸易商船。
　　听不到前进船只分开海浪的哗哗声，也听不到晚风刮过三角帆的声音，阴森诡异的幽暗巨船平稳笔直地穿过越发浓重的雾气，在旗舰甲板上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的情况下，毫无阻碍得靠近直至与旗舰重合在一起，保持着原本的缓慢速度，无声无息地穿透整个旗舰的船体，又无声无息得渐渐隐没到船尾的尽头……
　　传说中的鬼船……
　　这种事情，或者，这种利用暗淡光线和浓重水汽玩的光影把戏……当年那个海盗头子抢劫霍金斯爵士的船队，玩的就是这一套把戏！
　　究竟是真的鬼船还是海盗掠夺时糊弄船队的小把戏，那个海盗头子再清楚不过。
　　“赫尔勒斯！你给我解释……”
　　大雾尚未散去，但莫莉娜仍然可以清清楚楚得看到赫尔勒斯刚才所在的地方，只剩下还在往外渗出少量火酒的酒桶，和倒在甲板上一汪酒液之中的异族年轻人，本应该坐在那里的高大身影，仿佛被鬼船上的幽灵抓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让人作呕的腐烂味道让莫莉娜来不及细想什么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身旁整齐摆放的三口普通棺材上，绿色的尸斑已经爬满被雾气打湿的三具少女尸体……
　　脸色顿变，莫莉娜一言不发跑进船舱，直奔船长的房间，完全不去理睬紧跟在自己身后的某副官。
　　“莫莉娜？你你……你做什么！提督会生气的！”
　　仿佛听不到卡罗尔紧张的声音，莫莉娜毫无顾忌地将船长室几乎彻底得翻了一遍。
　　没有！还是没有！
　　扶额站起身来，莫莉娜的脸上连一丝血色也没有，尽可能保持声音平稳。
　　“黄金玫瑰不见了。”
　　无力地迎上卡罗尔一时难以反应过来的木然表情，莫莉娜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声音却颤抖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提督不可能带黄金玫瑰回去的！就是因为担心这次回英格兰的原因会牵扯到女王的遗嘱，提督才选择一个人先回去确认，把黄金玫瑰留在舰队保管。
　　“莫莉娜……”
　　“不要跟我说要相信那个海盗头子！我们离开新大陆不久，就有一个从未听说过的新商会迅速崛起，取代了原本雷克商会在新大陆的贸易地位！那个新商会分明是早有准备！而且对雷克商会几乎了如指掌！我不信那个新商会和那个男人没有任何关系！那个男人不过是利用我们达到他的目的罢了！还有！我相信他当初真的是咬断西班牙舰队的提督的喉咙！但我不相信他有本事在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的情况下自己逃出来！他……”
　　“莫莉娜，对于海盗来说，没有无条件的依附。”
　　少有的打断莫莉娜的话，卡罗尔紧紧皱起眉。
　　没有好处的事，海盗是不会做的，从西班牙和英格兰两大海上霸主的手里抢夺加勒比海的贸易权，的确像那个男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雾果然有问题，否则莫莉娜不会这么快失去冷静，和海盗战过无数次的船员，也不会面对可能是伪装的鬼船完全失去往日的冷静判断，自己……自己当时似乎一直站在那个异族年轻人的身边？！
　　“雾有问题……”
　　深深吸了一口气，莫莉娜闭上眼睛，低低出声。
　　看到腐烂的尸体自己就该想到的，但自己没想到的是，除了尸体，雾对活人的精神也有影响。
　　“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完全相信那个男人。”
　　“我也不相信他，但我相信提督。”
　　提督既然放心把舰队交给他，作为副官，自己就会无条件服从那个男人做出的一切决定。
　　给一个过于严苛近乎完美的提督当副官，从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而自己……站在提督的身后已经超过了10年。
　　习惯了跟随着提督的背影，即使到了地狱，自己也不会后悔。
　　现在自己担心倒是……
　　“万一他知道凯洛还活着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凯洛先准备好随时逃命，凯洛现在应该不会再打算和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头子抢男人了……莫莉娜？！我说错什么了？”
　　发觉眼前的女人脸色再度难看起来，卡罗尔小心翼翼得收起痞笑，自己又说错什么了吗？
　　……说错了什么？！那个看似与一切都没关系的凯洛才是最大问题！
　　“女王陛下的命令……当初，凯洛是接到女王陛下的命令，才被迫离开提督的，到罗伯特身边的。若你是凯洛，你会放弃提督么？”
　　会甘心吗？会甘心把自己的情人，让给一个奴隶出身的海盗吗？！
　　西恩的死，和凯洛脱不了关系。
　　而赫尔勒斯被……
　　谁也没有想到素有洁癖的提督会再次接受那个被一个又一个男人上过的海盗头子，莫说是凯洛，连自己也没有想到。
　　那时自己收到的三封让提督一个人去接赫尔勒斯回来的信，究竟是谁写的，直到今天也没有查清楚，不是凯洛的笔迹。
　　自己没有后悔过扣下那三封信没有让提督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不会让提督一个人去冒险，至于逃回来的男人对这三封信知道多少，自己就不清楚了。
　　“很惊讶我会知道女王陛下对凯洛的命令？”
　　“女王陛下的命令，凯洛离开提督，而我到提督的身边来。”
　　“链子和忠犬之间，总需要一个限制的项圈，我和凯洛，就是这样的角色。”
　　“作为不该有自己思想的项圈，凯洛他犯了最不可原谅的错误……”
　　“只有没有接到女王陛下的命令，我优先服从提督的命令……这已经不重要了……”
　　“以后……再也不可能接到女王陛下的命令了……”
　　自己似乎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
　　卡罗尔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一下，她刚才说凯洛离开提督之后到艾塞克斯伯爵罗伯特·德弗罗身边去了……
　　“你……以前……”
　　“在德弗罗那里。”
　　虽然还处在不太清醒的状态，莫莉娜还是勾起唇角，带着惯有的嘲讽与凉薄。
　　而且，还犯下了和凯洛一样愚蠢的错误！

作者有话说

　　准备写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