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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三条咸鱼(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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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穆苏峰,夕木顶着快把自己烤熟的太阳,向悠哉打坐的竺星长老询问接下来的路程该怎么走。通过这些时日的近距离接触,他越发确定这是一个十足的怪老头。
持续的高温每天都能让夕木汗流浃背,但竺星长老却不曾流过一滴汗水,脸上从未因为燥热出现烧灼感,好像再热的天气都对他无计可施。更为可怕的是,这个竺星长老似乎不怎么睡觉,只要夕木半夜起来上厕所,竺星长老总是捋着胡须,皱眉嫌弃。
“你当真是不嫌累,一路你都问了多少遍了,”竺星长老摇头,轻轻摇了摇手上的金笺扇,“知道该怎么走吗?”
下一秒,拽着马绳的夕木立马缩了一下脖子,再次忍受被金笺扇敲脑袋的重击,颤颤地道:“知道了,知道了,往南走……别打了……”
向来嫌事不够大的翻盘系统笑得前仰后翻,连声量都比平时大了一倍,“不作死就不会死,你是不是真把自己的脑袋当核桃了,一天不被敲几下,你是不是心里痒痒啊?”
夕木饶头,已然感受到头皮伸出肆意生长的大包,所有龇牙咧嘴的委屈只能一股脑倒给翻盘系统,“南!南!南!一路向南,何处是尽头?只要他说这三个字,我就知道准没好事,十有八九又要把我扔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这南边的南怕不是难办的难!”
翻盘系统挑眉,只是默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身在福中不知福,果然是个傻小子。”
夕木生无可恋地赶车,想起之前的山洞之行,他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但凡遇到关键问题,竺星长老惜字如金,通常都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抵达第一个山洞的时候,夕木只听到四个字。
“就这。”
“开挖!”
抵达第二个山洞的时候,夕木听到了两个字。
“挖吧。”
然而抵达第三个山洞的时候,夕木万万没有想到,竺星长老索性连两个字都懒得说,直接扬了扬下巴,那眼神分明就一个意思: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是行家,你这个混小子别再磨叽了,赶紧开始!”
夕木歪着头,不快地撇嘴,“师父,您确定您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山洞里吗?”
“不确定,”竺星长老说完便躺在一边,闭目养神,“我年纪打了,记不清楚喽,反正一共也就十个山洞,大不了每一个都挖一遍好了。”
夕木两眼一闭,手里的泥土瞬间宛如千斤重,为了让自己的脑袋免于再次被敲打的痛苦,他只能长叹一口气,半蹲在地上,继续化身一个没有感情的挖土人。
原本夕木已经做好无功而返的心里准备了,然而他无意间的低头,发现角落里有个东西被翻出来了。
听到徒弟的呼叫,竺星长老立马起身,连金笺扇都顾不上扔在一边。
两个脑袋,一前一后,两个眼睛,一个比一个睁得大。
“哎呀!”竺星长老一掌拍在夕木的胳膊上,以示鼓励,“这就是为师要找的五色绳。”
哪怕夕木往后退了一步,但打在胳膊上的掌力却丝毫不见少。虽说他的身体并不羸弱,但任谁也经不住这般过分沉甸甸的“爱”。
竺星长老乐了,又拍了一下夕木,催促道:“你快点把这个五色绳拿出来。”
夕木悬在半空的手始终在犹豫,他很认真地问:“看起来一碰都要化成灰了,师父您确定这绳子结实吗?”
竺星长老的目光像个罩子压过去,“让你拿你废什么话,拿出来自己戴上吧。”
“给我的?”夕木又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满脸惊悚,“为什么?”
“算是给你的礼物。”
“只有死人的东西才会埋在地下,我可以拒绝吗?”
然而,夕木的话音刚落,那条深埋在地下的五色绳就缠在了他的左手腕。他整个人都跟着抖动了一下,他突然闻到一股浓重的海藻味,意料之外的风开始从五色绳渗入他的身体。
当夕木左右摇摆的时候,竺星长老的目光始终盯着洞口。
门外,明明有脚步逼近的声音,但却没有一个人影。
紧接着,洞口出现一道遮人视线的白光。
遗落在外边的金笺扇像是一个安静的等待者,悄无声息地完成了驱赶任务。
以往每天都在喊热的夕木连打了三个喷嚏,仿佛整个人都掉进了冰窖里,但奇怪的是他却生出一种淋漓的畅快感。
“这是怎么回事?”夕木发出灵魂质问,满脑子问号的他急需一个详细的说明。
竺星长老只不过瞥了一眼,就已知晓夕木心里的小九九,他把眼睛眯起来,露出一丝笑容,“别再瞎操心了,这可是对你修行有用的东西。”
听到“修行”二字,夕木的眼睛都亮了,声音都因为激动到破了音,“那现在您是不是可以传授我咒语了,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
“现在还不是时候!”竺星长老出声打断道,“一步一步来,切莫贪心。”
夕木的肩膀深深地沉了下去,脑袋像是烟花爆炸,“为什么?”
“修行之人都是一个容器,咒语想要发挥作用,必须确保容易干净,”竺星长老难得打了一个哈欠,背过身去,淡淡地说:“不许打扰为师的清梦。”
没过一会儿,尚在风中凌乱的夕木就听到了竺星长老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夕木气喘吁吁,一股怨气在体内疯狂游走,他对着翻盘系统吼道:“师父说我不干净?!”
“这是比喻!”翻盘系统没辙,自家的孩子只能自己哄,轻声道,“放轻松,别在意,你师父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你还杵在洞口做什么?”竺星长老突然出声,“难得懒虫不想睡觉,为师就再送你一个礼物。”
话音刚落,夕木眼前就出现一本名为《咒语幽记》的书。他显然恢复了平静,翻开书目,对这个神奇的咒语世界充满好奇。
这个时候,竺星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按照我们昆仑山的规矩,像你这样的生瓜蛋本没有看这书的资格,所以一旦天亮,这本书就会消失。”
夕木用热切且敬畏的的目光盯着书,所谓求学的积极性竟然就这样被反向逼出来了。
一来二去,竺星长老养成了睡前扔书的习惯,硬是在返回昆仑山的路上把夕木曾经贪睡的毛病治好了。
虽然夕木一路都在打呵欠,但他依旧敢怒不敢言,谁让人家是老师,他是学生,有些人天生就具有食物链顶端的强大压迫力,不服不行。
夕木虽然是初来乍到,但他从小就听人讲过,不远处的断辉山是个血腥之地。千百年间,这里都是惩治有罪之人的极刑之地,连山石都因煞气变成血红色。连向来淡定的老黑都变得敏感紧张,时不时用审视的目光环视四周。
夕木牵扯马绳,自然想以最快的速度翻过阴森森的断辉山,他恨不得多生出些眼睛,一路东张西望,总觉得心里发毛。
“照你这个磨叽的速度,天黑之前都没办法走出这个断辉山,”竺星长老忍不住摇头,“难不成你打算在这里欣赏他们如何行刑吗?”
夕木拼命摇头,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鼻腔里全是反胃的血腥味。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突然竖起来的汗毛已经在提示—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他们这边靠近。
一步,两步,三步……
夕木赶紧退缩到竺星长老的身边,艰难地吞咽口水,藏在身后的右手悄悄拽住了师父的一片衣角。
“我这个小徒弟经不起吓,”竺星长老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夕木,对他如针孔般的胆量皱起了眉毛,“你不如直接现身吧。”
“我才不是呢,”夕木喃喃地低语,刻意将脊背挺直,此地无银三百两,“我……”
话还没有说完,夕木就看到了一张让他心脏骤停的脸。
两个眼睛错位,鼻子被切掉了一半,头顶还挂着一把流着鲜血的斧头,人脸狮身……
尽管这个家伙用尽一切努力在微笑,但夕木瞬间扩张的瞳孔让他连气都透不过来。
不请自来的家伙张大嘴巴,发出一声咆哮,开始向夕木逼近,感觉随时都可以将他一口吞掉。
巨大的声响和持续的反胃让夕木的大脑一片空白,竭力装出的淡定早就支离破碎,竺星长老的衣袖被他拽得越来越紧。这个时候,人脸狮身的家伙突然用自己的爪子提起自己的脑袋,上演了一出头身分离术。
夕木吓呆了,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意识残存的时候,他隐约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这是吓死了吗?”
“呸!呸!呸!”竺星长老说,“老夫好不容易收个徒弟,死什么死!”
人脸狮身的家伙晃了晃自己的尾巴,一道白色的亮光闪现,他高高地升向空中,再落下转身的时候已然恢复人身。他弯身向竺星长老行礼,咧嘴一笑:“传闻中的夕木可不是这样弱的!”
“传闻中的华修君也不是这般不靠谱!”
三秒之后,两个吹胡子瞪眼的老顽童都笑出了声。
夕木醒来的时候,耳边竟是嘲讽。
“就你这个老鼠胆子,老夫真替你师父感到汗颜。”
“这下好了,丢人丢到华修君面前,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你的囧事天下皆知。”
夕木爬起来坐着,总算闻不到反胃的血腥味了,他暂且松了一口气。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开始慢慢消化这个恶作剧,然而就从这一刻开始,两个加起来上千岁的老人统一了战线。
向来独来独往的华修君也钻进了马车,开始和竺星长老密谋,一路上吵吵闹闹的。
到了所谓的目的地,夕木希望自己的膝盖不要发软,然而无论怎么努力都显得无济于事。
因为,加起来有八千个心眼的两位老顽童,一致决定将夕木扔进灵冢。
异常热心的华修君还特意交代了一句:“直接来最猛的,让夕木好好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