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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还钱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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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安良像是被电到了似的弹出去一米远。
不是讨厌。
不是嫌弃。
而是因为安良发现他竟然盯着张星竹这样一个男人看得差点流口水。
cao,真TM烦躁啊,幸亏没让张星竹看到自己几乎要口水迸发的样子,要不然就真TMD丢人了好不好!
对于安良这么激烈的反应,张星竹只是摸着鼻子尴尬地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别人靠近,抱歉啊,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身上的衣服都是一股烟味儿,回家吃饭的时候记得换件衣服,省得又和凤梅阿姨吵架。”
张星竹向来都叫安良的妈妈叫凤梅阿姨,因为自己的妈妈张秋萍也姓张,他们俩总是互相叫对方的妈妈张阿姨,一旦真的都见面了,还真分不清楚谁是张阿姨。
所以张星竹就总是喊张凤梅为凤梅阿姨,有的时候也就直接叫阿姨了。
“cao,你怎么知道我总因为这事儿和我妈吵架?”安良忽然觉得好像张星竹才是他们家的儿子,自己是捡来的,怎么张星竹那么了解他们家的事情?
张星竹还没回答安良,就听到嘣爆米花的老大爷喊了一声:“要嘣了嘞!捂耳朵躲远点嘞!”
张星竹和安良捂着耳朵躲到一边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对嘣爆米花时的那一嘣总是带着莫名的恐惧,但越是恐惧就越是想看,想买的、不想买的一听说要嘣了,大致都会停下来看完这一嘣才走。
三三两两也聚了几个人在这儿,老大爷一起劲儿……
砰——
一声巨响过后,老大爷让安良过来撑着塑料袋,把爆米花倒进去,还掉了几个在路上,让安良捡起来吹了吹,就吃进肚子里了。
“嚯!小伙子懂吃,还不浪费,爱粮食!是个好小伙子!”老大爷朝安良笑笑:“你这一袋五块钱小伙子。”
啊,对,钱的事儿。
安良赶紧看看旁边的张星竹,还在还在,还好他还在,他碰碰张星竹的胳膊:“那个……那什么……借我五块钱。”
张星竹转头看他,他也显得有点局促,刚刚还那样对人家来着,他略显尴尬,解释起来:“我没带现金,你带没?”
“带了。”张星竹白嫩嫩的手放进衣服兜里掏了掏,刚刚买鸡的时候找的零钱,三个理在一起的一块钱纸币,两个钢镚,放进安良的手里。
真不愧是人人口中的好孩子,连钱都整理得这么有逼格,安良心里想着,要是自己的话,这仨一块钱纸币估计得比上课时用来打人的小纸球还要凄惨。
“大爷,给你钱。”安良把钱塞给蹦爆米花的老大爷,然后朝张星竹摆摆手,两个人来到安良的小电驴旁边。
安良把爆米花放到前车筐里,然后朝张星竹一晃脑袋:“上车吧。”
反正家离得那么近,回去也是回去,载他一次也是载,载两次也是载。
“我走路回去吧。”张星竹提了提手里的一整只无毛死鸡:“提着这个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安良觉得好笑:“你拎着这只鸡走回家,和拎着这只鸡,坐我的小电驴回家,有什么区别吗?快点别墨迹,上来。”
安良这语气,真不像是第一天个和张星竹见面,没办法,他就这样,跟谁都不能客客气气的,说不上三句话就得不耐烦了。
张星竹轻轻碰了碰后备箱:“头盔。”
怎么着?又想在他头上扣个粉嘟嘟的头盔?没这个可能,这辈子都没这个可能了,安良不耐烦地沉了声音:“没带,快别墨迹了大哥,快上来。”
谁知道他带没带?是真的没带还是带了就是不肯打开后备箱,张星竹可猜不出来,反正回家的路不远,也没经过什么车多的路口,算了,没有就没有吧。
张星竹跨坐到安良身后,因为怕鸡蹭脏安良的衣服,特意架起一点胳膊,于是这只鸡一路上都格外的明显。
到家院门口了,张星竹下了车,没等安良说谢谢,他先说了句“谢谢”,然后拎着鸡准备进院门。
“等一下……”安良停好了小电驴,站在小电驴旁边对停下脚步的张星竹说:“那什么,钱我微信转给你吧,咱俩加个微信?”
张星竹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这样的,他都搬过来好几年了,还没有安良这个邻居家的小孩的微信,唇角扬了扬,掏出手机:“我扫你?”
“成。”安良熟练地打开自己的二维码,这动作流畅得好像平时没少被人搭讪加微信。
张星竹把好友申请发了过去,然后没再说话,对他笑了笑就进院去了。
也是,拎着一整只光着的死鸡站在门口跟安良互加微信的感觉还真是有点奇怪呢。
“妈,我回来了,鸡给你买回来了。”张星竹把鸡找了大一点的盆放进去,后续的就是张秋萍的“工作”了。
“哎,好嘞。”张秋萍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出来,应该是在洗衣服,张星竹就走到门口跟她说话:“妈,别洗了,你去做饭吧,我洗。”
“你一个大小伙子天天洗什么衣服?”张秋萍把额前一捋头发往耳后别了别:“你爸今天也不回来吃了,刚给我打电话了,咱俩不着急吃,我洗完了再做饭。”
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张星竹愣了一下,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来气,习惯性地压住心里的异样,平静地说道:“好,对了,妈,我大概下周一就要开始上班了,到时候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嗯,行,别忘了告诉你爸。”张秋萍使劲笑了笑:“打个电话也成。”
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说的是真实世界里的爸爸,还是那个虚拟的假爸爸?张星竹不得而知,回应了张秋萍一声,就回自己房间里了。
张秋萍时不时地就犯这种疯病,倒也不算是疯病,臆想症?人格分裂?反正就神神叨叨地有时候会说有个男人对他特别好,那才是张星竹的爸爸。
但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不常见,因为好像她以为那是属于她和张星竹的秘密。
实际上,那就是她自己的秘密,而帮她保守这个秘密,是张星竹的秘密。
张星竹坐在书桌前,盯着墙上那个被他拿回来的爸爸妈妈和他三个人的全家福,眼神中闪过的不知道是狠厉还是阴冷的光,总之是很不爽的光,但是仅仅这样过了几分钟,就慢慢恢复了原来静默如水的样子。
有没有得治,和治不治得好,并不冲突,张秋萍已经吃过十几年的药了,平时真的跟没事儿人一样,还可以工作,可以跟邻居相处地很好。
只有在张星竹面前,经常会犯病,药吃了,检查也做了,病没好。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现在张星竹都不愿意去回忆,可能是初中?又或者比初中早得多,他现在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妈妈眉飞色舞讲的“爸爸”就不是自己爱的那个爸爸了。
谁也没办法接受自己的妻子活在对别的男人的热爱里面,所有的体贴,所有的感情,都为了别人而喷薄。
张星竹有的时候觉得,爸爸能坚持这么多年,已经算是厉害了,当医生跟爸爸说会努力治疗的,每一次的会诊,每一次的治疗方案发下来的时候,都仿佛充满了希望以至于连纸在他们眼里都发光得几乎神圣。
他们都以为那几张发了光的纸是他们生活的希望,但很可惜,实践证明,那不过是没有保证治疗效果的普通的纸,或者说废纸。
爸爸是那么崩溃的,那自己呢?自己什么时候崩溃呢?还是早就已经崩溃过,对此麻木了呢?
他甚至还记得妈妈和爸爸离婚的时候,妈妈很平静,甚至没有半点不开心,收拾东西的时候还时不时地哼着小曲儿。
可是爸爸看上去是和平离婚,实际上当天晚上独自一人坐在楼下暗处哭成了泪人,所有的泪水都是为了那一刻的解脱,和空荡荡的心。
虽然奉子成婚,但不代表爸爸不爱妈妈,在他们那个年代,奉子成婚很丢人,但爸爸脱下了妈妈的衣服,也为她穿上了最美的婚纱,这份责任感不丢人。
张星竹闭上眼睛,放空大脑,时不时地会有爸爸和后妈两个人的身影,使劲晃晃头把他们都给晃走。
爸有了新的生活,自己呢?什么时候可以解脱呢?
如何去跟一个不存在的人相处?
“叮”
来了微信。
您已添加了除暴安良还得你安哥,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噗……”刚刚不好的情绪一扫而空,张星竹望着安良这个网名忍不住笑出来,还真有点中二少年不可一世那个范儿了。
他望着手机屏幕发呆的时候,又一条消息发过来打断了他的放空,是个五块钱的转账,然后紧跟着一个表情包,是个兔斯基摊开的动作,配字是“两清”。
两清个屁。
张星竹笑着摇了摇头,给他回了一段文字:“不用了,当我请邻居家弟弟吃爆米花了。”
过了一分钟,开始不停弹了好几条消息。
“cao,五块钱的爆米花用不着你请,我闭着眼睛都买得起。”
“你告诉你小子,别充大个儿啊,什么哥哥弟弟,我承认了吗?”
“赶紧收着钱,别惹我不痛快。”
还是年轻啊,无所顾忌,说话充满了刺儿,也不用觉得别人爱不爱听,张星竹对着屏幕似笑非笑地看了一会儿,没回复,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倚着椅背放松地真正放空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