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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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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萧御一字一句,向肥吴阐述着那三年的幸福、荒唐、愉快、争执……。
一点一滴,字字句句在萧御的口中,传神的宛若可以身历其境。
他脑中装载着许多与李浩然之间的过往。
这三年,有许多平凡却满足的相处、许多日日消磨后更为契合的简单生活。
或许有很多相处的细节,我早已忘的一乾二净。
但,仍有许多美好、抑或是刻在心底的那份心虚,至今回想……
依旧忘不掉。
他还记得,
还记得压垮李浩然的那两个夜晚。
还记得前几日为工作争执后的妥协,还记得彼此各退一步的承诺,还记得他不得不背离诺言,将对方扔给陈伟的纠结,还记得那深埋在心中的谎言,心虚拉扯着自我的理智线……
然而这些,他不说,李浩然也始终不了解。
那两个于李浩然说,相对煎熬的两日,他究竟去了哪?
"滴滴-"简讯一响,两眼一睁,始终浅眠的萧御立即转醒。
他转头看了眼身旁已把棉被踢到床尾,依然深睡的李浩然,他欣慰地呼了口气。
虽然早就清楚对方的睡眠质量始终比自己好上许多,却依然担心一声一响,会打扰了对方休息……
毕竟,昨晚阿然躺在客厅那坚硬的沙发上,开着电视,缩着身子等门等到了凌晨一两点,自己才步入家门,将早已熟睡的对方送回床上安稳休息。
萧御缓缓起身,捡起掉落在地面的棉被,将对方紧紧地捆在被褥里。
深怕对方那不安分的睡姿,再将棉被踢到哪个世界去,再惹得自己腿疼好几个钟头。
他缓步走至床边,伸手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屏幕上,下属传来的讯息。
萧御的眉头,随着讯息中的字句,越蹙越紧。
‘大哥,林母状况不乐观,速回电。’
萧御大步一迈,迅速进浴厕盥洗、整理仪容,拿起桌上的汽车钥匙。
离开前,他留恋地默默走向李浩然的身旁,轻抚着对方额前的碎发,眼中透满着温柔及无奈。
他的双唇,轻轻的在对方的额前一吻,将对方的棉被,在裹得紧实些。
随后便快步离开,直奔医院。
一坐上车,他马上拨通着下属的电话,他语气依旧平常,然而眉眼中紧蹙的川字,已出卖他的冷静,"怎了?"
"大哥!医生刚巡房说,林母的病程进展变快了……且呼吸器已经开到最大,但血氧浓度始终上不去,他要我们有心理准备,晚点……"
这通电话讲了很久,下属转述医生适才的解释,说明也解释了很多。
一路上,萧御那两眉间的愁云,始终不散。
他迅速到另一处停车场换车,以最快的速度,将车驶向朝阳医院。
他穿越着车阵,一路超车、飚车。
生死场面,他并不是没见过。
但因为这阵子,老爷子将林母托付给自己照料,他的生活皆围绕在林母周身打转、为对方奔波医药。
也正因为多日的相处,就算两人甚少互动,就算感情并没有到多深刻,林母于他而言,不仅是长辈,更隐约有着一丝母亲的感觉……
或许,正是因为这些日子正替代他人,做着一位孝子才会执行的事物,以致连带对林母有着不一样的感受吧?
只是,这时的萧御并不晓得,他脑中的这个"他人",正是李浩然。
当他到达加护病房时,正好看到下属从里头步出。
"大哥!"
萧御冷着脸,点头示意。
他看着对方将隔离衣向自己递上,替自己穿戴好手套及用具后,他在进加护病房前,愣了许久,才向对方说道,"打电话给老爷子。"
"是!"
他迅速穿越着一张张病床,略过一台台精密仪器,他直向着林母的病床前行,两眼正好看对上了远处走来,正巡视病人的主治医生。
对方缓缓地上前,"我记得你是23床,林静雯的家属?"
萧御蹙着眉,冷冷地点着头回应。
"……林太太的状况不太乐观,如果可以有空就多和她说说话、聊聊日常生活,或是一些他有兴趣的事,虽然玄乎,但有些时候这些小动作,病人会对现实有所依恋,状况也会有所改善。"
话一说完,医生便带着萧御,前往那全身布满着仪器及管路的林母身前。
看着两眼紧闭的对方,看着仪器上不断降低的血压数值……
他的眉头越来越紧。
他暗忖着。
林母这时,或许最想见到的,会是那离家多年、音讯全无的儿子,而不是他这个外人。
毕竟,他还记得前几日,对方曾无意间妥口而出的那句话语……
"不晓得,过得如何?最一面见不见的到?"
那时,就算林母没有明说,他也晓得对方口中的主角,是与他素未谋面的李玨。
萧御愣愣地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容,他默默地上前,盯着对方的面容许久。
一靠近便看着对方悠悠转醒,林母神态虚弱,微张着口似乎想说着话。
萧御一步靠前,两眉深蹙倾听着。
"你……来了阿……"
萧御愣愣地盯着对方再次阖上的双眼,微微的鞠躬着,"林母。"
他默默地拉着床旁椅坐下,他不晓得要与对方说些什么,仅是冷冷地坐在一旁……
就像前些日子从家里出发便直奔医院,坐在一旁处理着帮内事务,安静的顾床。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斗大的数字,算着老爷子到来的时间,暗忖着李浩然这时应该已经起床。
林母吃力的睁眼,缓缓地说道,"说些……你对象的事吧……"
萧御对方突然脱口而出的提议愣了愣,"……我…"
他轻叹了口气,知道对方已时日无多,也晓得加护病房里死气沉沉的仪器声,容易使人神情意乱。
外头的一丝丝生气,总能给卧床的病患,带来渺小的欣慰及欢乐。
他也记得适才医师叮嘱的话语。
虽说如此,但他也依然思考良多。
他不晓得该如何向对方解释李浩然的存在,也不晓得林母对于他的性向是否有所排斥?更从未向人解释李浩然在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不论是得知对方存在的陈伟,抑或是李浩然本人……
他都不曾主动表达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萧御像是定格般,愣愣地坐在一旁,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纠结了许久。
最后,那双唇还是悠悠的吐着低沉的嗓音,"……我很爱他,就算……
"就算……他是男人,我也依然爱他……他的名字叫李浩然,当初与林母提到他的腿……正是因为三年前,因为地盘问题,他出于同学一场而伸出援手,为了救我而残的……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大学的某个夜晚,呵……他莫名其妙就从后头冲上来揍我一拳……"
坐在两床之间的专责护理师,安静的书写着护理纪录,随着萧御那富满磁性的声线,悠悠地诉说着那份温柔又小心翼翼的爱,也不由自主的勾起满是幸福的嘴角。
或许,今日会是萧御出生以来,少数话多又聒噪的时刻。
他不清楚自己究竟说了多久,就算林母的两眼紧闭,他晓得对方其实听的真切,甚至说到某些有趣的互动,林母的嘴角也会微微上扬。
他讲了很多,从大学时期的相识,一路讲到了被青宗会围剿李浩然出手相救的那天,又从那日一路讲到了这三年的日常互动及各种争执。
虽然这时的林母,不晓得对方话中的主角,其实就是自己儿子。
萧御也不晓得再过几小时,他始终隐瞒的谎言,会被摊在阳光下,甚至一点一滴,磨平了李浩然这些年的幸福,仅留下一字一句的伤害。
这时刻,他们仅是淡淡地诉说着一段故事,一段稀松平常,没有任何悲伤参透的小故事……
萧御的身后突然传来了动静,他看到老爷子身着隔离衣,从远方快步向前,他直站起身让出座位停止叙述,将空间独留给他们夫妻俩,默默地离开当下。
然而在他刚踏出隔离门,随即一通电话来的赶巧,"大哥,西区的舞扬夜店被青宗会砸了,甚至连我们里面的小姐都被他们抓了几个去……。"
那个夜晚,他本会按照每日的行程,一样回家陪伴自己的对象,一样进那大门听着对方骂骂咧咧的碎念,一样与对方躺在同一张床上……。
但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
他也不晓得青宗会会在这时频找麻烦,砸完这区又赶去下一区。
处理完这场又被喊去另一场。
然而当事情处理完后,天色已暗,时间也飞速的转至半夜,同时伴随而来的,是林母的病危通知……
他们飞也似的赶往医院,哪怕大家心里早有个底,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也难以冷静的面对着这场生离死别。
萧御看着加护病房外一个个西装笔挺的弟兄们,看着难得齐聚一堂的干部们,看着感性的下属们一个个泪如雨下……
医生说,今日要还有家属想见最后一面,要加紧联络,林母怕是撑不过这一两天。
然而就算萧御晓得林母这一口气仅拽着,等着见的对象是谁,他却也毫无头绪,没法替对方将人带来见这最后一面。
那一晚,他没有回去那有李浩然在的家里,他第一次夜不归宿。
而手机,被他仓皇前往医院的途中遗漏在了车上。
而车,被他遗留在医院里。
因为老爷子要他坐上自己的车,与他一同回本家,整理林母的东西,并尽速与葬仪社接洽。
他们开始布置灵堂,及林母死亡后,因为习俗而先送回家中安置,需要整理一块地方……。
除了因林母的事务而四处奔波,还有青宗会对于萧御旗下的场又是砸、又是闹,一夜未阖眼不断处理着一件又一件事务,已搞得他格外烦躁。
待一切处理得差不多,他才意识到自己至今依旧未曾打电话给对方报平安、解释自己的动向。
他速度赶至医院停车场,拿起没电的手机便是一阵叹气。
他迅速将车驶离现场,在回程途中,不断的思考该如何面对李浩然。
他心里写满着歉疚,却又因为那无得解套的歉疚,而更加烦躁。
他踏入家中,迎来的是对方的愤怒。
却又因为不得解释,而选择冷言攻击、逃避。
待他整理好自身情绪,
李浩然也离开了……
他从未想过对方会离开自己,他顾不上疲劳及烦躁侵蚀自我,顾不及叮嘱及妥善安排,直让陈伟尽一切能力,就为了找回对方。
然而再次相见,便是谎言戳破,彼此来不及解释坦言,分道扬镳的那一夜。
他看着李浩然歇斯底里,看着对方伤心欲绝,他感受着对方奋力向自己揍下一拳……
本欲将对方强行带回自己身边解释,然而老天似乎想与自己作对般……
他不耐烦的掏出手机,看着老爷子打来的那通电话,他犹豫了,或许仅是一剎那,但脑中翻搅许多。
想着李浩然伤心的脸面,盯着对方那不断跳动的右腿,最后还是两眼一闭,心一横,选择背过对方走至暗巷……按下通话键。
"你们林母……刚刚走了,让大家都回来吧……"萧御默默应答着,看着自己深爱的对象,疲劳的陷在易林的背上,他的心紧紧的纠成团。
"李浩然……跟我回家。"那是他,不断拼凑脑中字句,唯一想到的话语。
他看到对方哀伤的面容,感受着他回避的眼神,那种胃酸肆意泛滥,心被人用力戳刺的痛,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
这通电话,他不得不马上离开……
"……走吧。"他最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那一夜,他知道他不应该离开。
他知道李浩然更需要他。
但他却身不由己。
他每一日在灵堂守夜,帮林母诵经、折莲花,脑中都是李浩然趴卧在易林被上,那伤心的面容。
他曾想打电话给对方,然而话筒拿起,按键重复拨了一次又一次,话筒举起又放下了好几回,他始终不晓得该如何面对对方的泪水。
他,终究辜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