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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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璇是个藏不住事的人，当然了，我们也没打算藏。当天回家之后，阿风就知道了我们的事情。
阿风非常激动：“太好了，阿姐终于能嫁出去了。”
阿璇与我：“……”
阿风道：“你们现在要成亲吗？但是这个镇上好像没有卖嫁衣的地方……不过，也可以一切从简……”
阿璇打断了阿风的絮絮叨叨：“闭嘴！”
阿风十分听阿璇的话：“那你们慢慢商量，我先去做饭了。”
商量什么？我哭笑不得，心想，阿风真是个神经粗的。
我与阿璇的情意，像是山间清风，皎皎明月，不是一纸婚约和一场仪式所能困住的，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阿璇道：“等过些日子，我们就往东走吧，去有人烟的地方。”
我问：“为何？”
阿璇道：“阿风的年纪也不小了，去人多一些的地方，说不定能遇上喜欢的姑娘。不然他总是这么傻兮兮的，像个长不大的傻小子。虽然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长大，可我知道那并不现实。以前的我希望能一直看着他，把他困在一隅间，将他保护得好好的。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希望他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够多看一些风景，多遇见一些人。”
我明白阿璇的想法，我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倘若弟弟成功出生，我会怎样爱护弟弟，教导弟弟。我想了很多虚无缥缈的东西，我想将弟弟护在我的羽翼之下，哪怕我的羽翼非常单薄，我也想让弟弟飞起来，我希望自己是风筝的那条线，既能让他飞得高高的，也能让他永远有一个栖息的地方。
可我的弟弟，还没有见过阳光，就再也睁不开双眼了。
如今，我把阿风当成了我的亲弟弟，我跟阿璇一样，希望他能感受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
人世短暂，既要对酒当歌、及时行乐，也得饱经霜雪，笑骂为欢几何。
日子往冬奔去，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与阿风皆是气血不足之人，每日起床之后，阿璇先往阿风的体内输内力，让他暖和起来。再将我的两只手抓在一起，用她的体温为我暖手。
刚开始的时候，我总是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道：“太冰了，不要。”
阿璇总是笑我：“你忘了，我是学武之人，我不怕冻。”
我道：“学武之人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我不想你冷。”
还有一个原因，我没有说出来。我觉得伤自尊，我一个男人，居然让自己心爱之人为自己暖手，想一想，都觉得难受。
我希望自己是大地，是屋檐，能够撑起一个家。可我是累赘，是麻烦，连一点温度都需要人来给予。
我没有宣之于口的话，都被阿璇听见了。阿璇道：“我真的不冷，你不必感到愧疚。阿崖，这个世间有很多比你高大、比你温暖的人，可他们都不是你。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你暖手，那我就收回去。可你明明是喜欢的，你只是觉得愧疚，不舒服，但是那又如何？我为你暖手，而你暖的是我的心，怎么可以计较呢？”
阿璇这番话，让我从内到外地暖起来。我非常感激，老天爷在取走了我的所有幸福之后，再次将欢愉送到了我的面前。
我问阿璇，我可以学武功吗？
阿璇道，你想试试吗？
我点了点头。
阿璇便将内功心法传授给我，带领我沉肩坠肘，丹田内转，我感到体内有微弱的气息在流动，我感到平和。
我练了几日的内功之后，手脚没那么冰冷了，阿璇给我把脉，惊喜地说，你的内力练得很不错，比阿风更适合学武呢。
我说，我感觉练了内功之后，我咳血的频率又下降了。
阿璇高兴地在屋内转了几圈，道，从今天开始，我们每天加练两个时辰，说不定你的病真的能好起来，眼睛也能好起来。
我说好。我的心里也怀着期待，如果我的眼睛能治好，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给阿璇画一张画。我不需要思考如何落笔，甚至不需要看着阿璇的脸，因为在那之前，我已在心里临摹了无数遍她的模样。
从那天开始，阿璇盯着我，让我每天练三个时辰的内功。我练了半个月之后，再不用阿璇帮我暖手，我的体温已经与阿璇的一致了。
我们拥抱彼此，传递的温度都是相近的。我感受着阿璇有力的心跳，心想，再这样练下去，也许再过一段日子，我就再也不会咳血了。我讨厌咳血，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痛苦，而是因为精神上的折磨。我不希望阿璇和阿风担心我，哪怕他们已经学会将担心藏在心底，可我知道，他们依旧会担心。
我太在乎在乎我的人了，我希望我带给他们的，都是好的感受。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好景不长，在一年最冷的那天，我练功的时候，喉中突然腥甜涌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地毯上就溅起了星星点点的血。
阿璇吓坏了，她探了我的气息，摸了我的心，又抵了我的脉搏，收集所有能证明我还能继续活着的证据。
她再一次将我送到了大夫面前，大夫说了句“又是你啊”，就让我躺平，给我做了个检查。
大夫得出的结论是，你练武过急，反倒弄巧成拙了。
阿璇问，他还能练武吗？
大夫道，先停一段时间，之后再循序渐进吧。
阿璇说好。
我被阿璇背着，回到了家中。
阿风给我熬了羊肉粥，端上来的时候还热气腾腾，我吃完粥，喝完药之后，沉沉地睡去了。
我做了个梦，梦里的景象很奇特，天空是碧蓝色的，是江南常见的天，而大地是黄突突的，是塞北常见的地。我漂浮在空中，踩不着地，摸不着天，向东无门，向西无路。天上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被雨压了下来，终于落到了地面，摸到了一层湿润的黄沙，然后天晴了，我被阳光一刺，就醒了。
我睁开眼睛，看见了依旧模糊的阿璇。
阿璇声音沙哑，你睡了整整一天。
我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阿璇道，这一个月都不能再练内功了。
我说好。
阿璇道，等你好一些了，我们就往东走。
我说好。
阿璇道，去东边，也许能找到很厉害的神医，也许那些神医能把你治好，也能把阿风治好。
我说好。
阿璇问，你为什么只说好？
我道，我的头好晕，我想不到别的话。
阿璇吸了吸鼻子，道，你起来吃些东西，再继续睡吧。
我不知道这一回我睡了多久，阿璇没告诉我。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脑子不晕了，喉咙也没那么难受了，我甚至可以自己站起来，在屋内走两圈。
吓到阿璇了，我愧疚死了。为了让阿璇高兴起来，我准备给阿璇唱一首歌。
当晚吃完饭后，我说我想看星星，让阿璇带我上屋顶，阿风很自觉地回房间了。我与阿璇抱膝坐在屋瓦上，阿璇问：“你看得清了？”
我说：“看不清。”
阿璇声调平静：“可你说，你想上来看星星。”
因为那是借口。我怕自己会退缩，于是一鼓作气，唱道：“画鼓声中昏又晓。时光只解催人老。求得浅欢风日好……绿水悠悠天杳杳。浮生岂得长年少……须信道，人间万事何时了。【1】”
我自知五音不全，唱起歌来十分好笑，可阿璇没有笑。她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我感到衣裳湿了。
过了一会，阿璇道：“我们过两天就启程吧，去游览天下风光。”
我道：“傻阿璇。”
我道：“好。”
两日之后，阿风独自骑着我带来的驴子，我和阿璇共骑一匹马。我们又在路上了，不过这回，是往东去。
走了几天之后，我们碰上了一支商队，他们问了我们的去处，然后热情邀请我们加入他们。
阿璇说可以，我和阿风自然没有意见。他们说，他们从西域中回来，带了很多大瑜罕见的货物。
阿风在他们装货物的马车你溜了一圈，看中了一个造型奇怪的乐器，阿璇见弟弟喜欢，也懒得探究那是什么，直接大手一挥给买下了。阿风很高兴，把那玩意当宝贝，兴致勃勃地研究了几日。
这日正午，商队的领头人告诉我们，我们快要到埋骨漠了。
我知道埋骨漠是什么，这里曾是前朝与外族打战的地方，在一场战争中，外族人在此处活埋了一万人。传闻这些人死不瞑目，魂魄在此地，几百年都不愿离去。
在进入埋骨漠之前，每个人都要喝一大碗酒，来敬那些死在此地的英烈。这样，才能顺利通过埋骨漠，不然的话，这些魂灵会让过往的人不得安宁。
领头人给我们三人送了一坛好酒，让我们尽情地喝，不够还有。
商队里的人和我们都坐在了地上，每个人的手中都捧着一个大碗，碗里是斟得满满的酒。
前路未知，命运未知。
也许我明天就会死去，也许我还能活到七老八十，与阿璇走到白发苍苍。
我与阿璇碰碗，阿风佯装生气，说他成了外人。可他的演技不好，装不过三秒，我们三人默契一笑——
烈日当空，狂风为筷，当浮一大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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