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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池鱼之殃(3) ...

  •   没发话,看来还真有几分默许的意思。流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海珑麟,你这个败坏门风的东西。本后白白疼你这么多年。你要活活气死我这把老骨头!“大胆!”由半信半疑转为深信不疑的老妇人恼羞成怒猛拍桌面,脸色十分吓人仿佛本来就阴郁的天空突然卷来一片可怕的乌云。

      “尚未成婚的公主岂可随便与男人共处一室?”老妇人怒目直视薇迪雅:“你给本后老实交代护国大将军在公主寝宫里面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以往亦经常这样的吗?!”

      听太后言下之意莫非怀疑护国大将军和公主有私情。“不不。”薇迪雅慌忙辩解说:“护国大将军和公主并非有意共处一室,他们只是说几句话而已,真的。” 然而这番辩解在老妇人听来纯粹是狡辩,追问:“你如此肯定?”

      薇迪雅点了点头:“是。”

      “那好。”苏尔碧忍不住插话说:“你交代他们私下偷偷摸摸说了些什么?护国大将军在呆了多久?”

      “这……我只知道护国大将军走以后公主便躺下歇息了。”

      “你既然连他们说了什么独处了多久都不知道,还口口声声辩称他们只是说几句话,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老妇人指着薇迪雅的手抖动得厉害,骂道:“你当本后是傻子不成?本后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她拖下去打二十鞭,看她说不说实话!”

      “遵命。”两个侍卫走上前分别从两边架住薇迪雅的左右胳膊就往外拖,“ 女官,请吧?”

      薇迪雅听到自己要被实施鞭刑,顿时吓得浑身哆嗦,鞭刑是吐火罗人独有的一种□□刑罚,在整个西域更为恶名远扬。因于楼兰国内法律严谨,吐火罗人对偷盗者惩罚实在是打至皮开肉绽其实不仅仅是对付偷盗者,据说甚至有人宁可选择自杀也要逃避鞭刑,它到底有多可怕呢?在吐火罗人的观念里鞭刑不仅用来惩治犯人,贵族阶级以此凌□□仆也是常见的其残忍程度丝毫不亚于汉朝的肉刑等酷刑。

      “太后饶命啊,太后!”薇迪雅挣扎着哭喊道:“护国大将军和公主是清白的,他们确实是清白的呀!”尽管如此她依然被侍卫毫不留情拖到了大牢的刑房。还没进门就撞到一个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而刚刚受完刑的男人被两个彪形大汉拖了出来。那男人双目紧闭已经处于昏迷状态浑身血肉模糊,她哆哆嗦嗦被侍卫拖进候刑房看见里面还有三人在侯刑其中一个是男人,另外两个是女人。

      房间里静得可怕,谁也不想说话。谁也不敢说话。片刻后走有一个彪形大汉进来押解其中一个女人就跟了出去。再过片刻隔壁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鞭响紧接着是一声女人凄厉的惨叫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薇迪雅暗暗数了数大概四鞭过后那个可怜的女人已经是哀号不止了。再过片刻彪形大汉又出来伸手指着薇迪雅瓮声瓮气道:“你!”这么快就轮到我了。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薇迪雅被押进受刑房——那是一个可怕的阴森恐怖的房间。宽敞,穹顶很高,大理石地板打磨得锃亮。

      房间尽头摆着一溜桌子,由监狱官员坐在桌后监督行刑,房间另一头立着鞭刑架。鞭刑木架高六十多寸相当牢固。更令她后怕的是房间正面墙上挂着的那几十条皮鞭,每条都有三十多寸长,样子很像牛的尾巴。左边是两排铁杠,上下分别吊着铁铐和皮带。地上还有固定好的铁质脚铐。行刑官有两个,均长得膀大腰圆,裸着上身虎视眈眈地瞪着薇迪雅的样子非常可怕……她顿时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很悲哀也很无助。

      两个执行官走过来粗暴地抓住薇迪雅的手铐在上排的铁杠上,腰部则用皮带紧紧锁在下排凸出来的铁杠上,两只脚也被铐在下面,整个人被迫弯腰俯着身子。他们其中一人拿着皮鞭站在距离她身后约两丈远的地方,两手执鞭只听耳边响起“啪”的一声,皮鞭准确地打在薇迪雅的腰以下的位置,力气非常大。“啊———”巨痛让她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叫出那么难听的声音。她竭尽全力去挣扎但身子都被死死固定住了只有两只手可以死命地抓住铁杠外其它地方再也动弹不得。

      “啪”接下来是第二鞭。细皮嫩肉的姑娘被打得眼冒金星,再也忍受不住了。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哀嚎不止:“啊……”执行官举着辫子吼声如雷:“太后面前岂可放肆,你到底说不说实话!不说打死你!”

      薇迪雅忍痛,断断续续:“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要我说什么。”

      “哼哼,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执行官又扬起当第三鞭落在她大腿上时,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让她再次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整个人就像死过去一样,满脸泪水:公主,快来救我啊。她闭上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承受第四鞭但彻骨透心的痛还是让她虚脱了,两条腿直发抖,意识也开始模糊……

      “啪”第四鞭响起,“住手!”门外传来怒吼声,她睁开眼睛看见怒目圆睁的海珑麟闯进来,勉强来了点精神,“公主!”她叫了一声便嚎啕大哭,那是一边强抑制着又终于抑制不了的哭,一种委屈至极的哭,一种撕裂人心的哭,哭在阴森恐怖的受刑房里。“公主,救救我……呜呜呜呜呜呜呜……”

      “薇迪雅。”海珑麟来到鞭刑架前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脸孔,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的躯体,为之而动容,虽贵为公主却不受父王宠爱,偌大的楼兰王宫之中除了乳母就只有这个贴身女官是唯一待她好的人,在她眼里了她不仅是女官更是知己,是姐妹,她既已视她为至亲又岂能容忍她遭受如此残酷的□□的折磨?

      “你们快点把她放了!”海珑麟转身指着杵在旁边的侯刑官怒吼道。“这,”两个执行官互相看了看,欲言又止,完全没有一点服从命令的意思。“好啊。居然连我的话也不听还反了你们了啊!”仿佛燃烧着的干柴堆中再倒进一桶羊脂油,海珑麟只觉得心火烧到了脑顶门,她从墙上抓起一根粗大的鞭子要猛揍他们,“哎呀呀公主饶命。”敢情这两个膀大腰圆的东西实则外强中干,慌忙退后躲避连连告饶:“这是太后的意思,没有她发话,卑职也不敢放啊。”

      祖母。无缘无故抓走薇迪雅还打进大牢实施鞭刑,明着在有意针对我了!海珑麟沉默片刻逐渐冷静下来,转身望着薇迪雅:“到底怎么回事”

      “呜呜呜呜呜,公主……太后怀疑你和护国大将军有苟且之事。”薇迪雅呜呜咽咽,语无伦次道:“全是因为昨夜他来找你,还把我支开留下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呜呜呜呜呜呜呜,跳进牢兰海也洗不清了。呜呜呜呜”

      原来如此。笺摩那!海珑麟后退几步差点没背过气去,心里大骂笺摩那全是你这个该杀千刀的东西惹出来的事端你要害死我了!“公主别走啊公主,快救救我啊。”薇迪雅看见她扭头往外跑反而扔下自己这个对主子忠心耿耿的女官不理,顿时急得尖叫连连,得到的回应是:“你先呆着我马上去找祖母说道说道。”

      “可你不让他们先把我放了,万一他们再打我怎么办呀?……”

      “祖母!”海珑麟刚踏进太后寝宫就开门见山直接质问老妇人:“你为什么要如此虐打薇迪雅?她好歹也是我身边的女官。你抓她总得先问过我吧?”“放肆。”老妇人怒形于色教训道:“以为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公然顶撞本后?”

      “我和笺摩那完全是清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

      “一个护国大将军,一个公主。既然什么事情也没有,为何非要支开旁人私下说话?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吗?!嗯?”

      “他是为我和尉屠耆打架而来。”海珑麟噎住片刻,“祖母,你总不能以此就凭空猜测他和我有苟且之事吧?”

      海珑麟。你真以为本后不懂得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吗?老妇人则没有立即应答。手里拿着没抽完的烟管,微眯缝着碧眸打量这个容颜美丽衣着华贵的姑娘。“海珑麟”一词在吐火罗语中意为“蛇”另外还带有“丑恶”的意思。这个名字正是陀阇迦所取得。“你父王出事这么长时日,你说你为他抄佛经祈福,但恐怕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海珑麟哑口无言:“……”没想到祖母会突然这样问,生生戳中了痛处。吐火罗人认为蛇外表丑恶且贪婪,懒惰,能带来灾难。既然如此陀阇迦还给女儿取名为“蛇”,明显是带有轻慢的意味。

      海珑麟从小就知道,父王的轻慢厌恶的态度与母亲不无关系。母亲是舞姬出身,据说金发碧眼,肢体柔软,曾一度成为父王宠爱的姬妾,加封为宫廷贵人,可内宫佳丽无数的楼兰王陀阇迦,他的爱情只为当时的王后斯忒妲停驻过,其他女子大多数成为过眼云烟。母亲自然也不例外,陀阇迦对她的宠幸更多程度上不是出于爱而是出于男人对新鲜感的追逐的秉性。很快。当陀阇迦对这个姬妾的新鲜感织就的宠爱开始厌倦的时候,她就成为了内宫佳丽用一辈子的岁月铺垫的一个剪影。

      无论哪个国度里,“红颜未老恩先短”都是再常见不过。而这个时候母亲已经怀有楼兰王的骨血了。或许是对楼兰王薄幸的忧郁,母亲只怀胎七月就生下了她。王室特别注重血统纯正问题。所谓怀胎十月一朝分娩。足月而产则表明婴儿根正苗红,皆大欢喜;不足月而产则让人起疑心,嫌隙顿生,未足月出生的女婴使得陀阇迦大为震怒,一来听见某些王族贵妇议论说公主长得不像国王,谁也不像,二来联想到斯忒妲怀孕几次均为十月怀胎,三来从其母第一次被宠幸算起仅过了七个月就生孩子在历代楼兰王室闻所未闻,实在不符合常理!他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个女儿的来历,并非自己亲生!

      陀阇迦心里不爽快越想越憋屈。总之在他看来此女的降生,让他难以启齿。但不管怎么说,生都生了而且生在王宫里,生在自己名下也不能视而不见, 他看见这个不像自己的女婴,心里却像扎了根刺。好吧。他一怒之下给她起名“海珑麟”,意为“蛇”,“蛇”是不受吐火罗人待见的不吉利的东西。

      海珑麟就这样在楼兰王的怀疑与厌恶中岌岌可危的成长着。以王室的无情和绝对权力而言如果其母真的是与他人有染而珠胎暗结,楼兰王完全可以将她们母女处死,哪怕是在匈奴或是在民俗风气相对开放的西域三十六国,国王对自己血统的重视和妻妾忠诚度都是十分看重。

      海珑麟的身份疑云可能只是其母身体的原因,胎儿本来就不太康健,可能只是楼兰王并无确切证明的怀疑而已。正由于这样没证据的怀疑,人情冷暖分外明显。海珑麟从小得不到多少父爱,父王长年无视她的勤奋和努力,亦可有,亦可无。当兄弟们向父王撒娇着要求赏赐金币与良马时她只是想着要怎么在父王的视线中更远一点再远一点。

      因为对兄弟们来说多出现在父王的面前可以更好的得到父王的关注,获得更多宠爱;而对她来说出现在父王面前就意味着无尽的漠视与冷眼,她知道父王对她永远不可能有好话那么不如保持距离。还记得八岁那年正值父王生辰,她捧着小礼物来到寝宫前却被告知不许进入,那夜一个人站在外面,远处是父王与匈奴夫人夜夜笙歌的红烛高照却映照着自己的孤苦无依分外清冷。父女之情,单薄至斯……

      “听说楼兰王膝下有一女,对吧,年方十七还尚待闺中?”龟兹使团大清早就大摇大摆闯入楼兰王宫,童格罗迦张罗着嘱咐设早宴款待,没想到这些龟兹人不怀好意,开门见山。

      童格罗迦心里咯噔,有种不祥预感,继而怀疑龟兹使者突然问起公主的事情,莫非要打什么主意?国相古里甲诧异地睁大眼睛看着趾高气扬的龟兹使者,“诶诶,国相。”童格罗迦捂嘴小声地询问:“他们该不会是看上公主了吧?”古里甲挠挠头亦小声回答:“……不太好说。”

      童格罗迦的心悬到嗓子眼,“如果他们真有提亲的意思,我该怎么办。”古里甲想来想去,无奈道:“国王不在,大大小小的事务自然由你这个摄政王管理。况且你是王叔,有代替国王行决定公主婚事问题的义务。”童格罗迦顿时急了:“公主脾气坏,她能听我的?”

      古里甲耸耸肩膀,“公主脾气再坏,她还能跳在叔伯长辈的头上作威作福来嘛?”话虽这么说,童格罗迦心里依然没底,“龟兹使者如果真的提出联姻,我是答应好呢还是不答应好呢。”

      古里甲亮出自己的想法,“嗨,届时你直接告诉龟兹人,公主已经婚配不就得了?”

      “长使。”龟兹使者们看着楼兰的摄政王和国相在交头接耳不知商议什么,难免有些疑惑,同样也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他们这是在干嘛呢。”

      “嘿嘿嘿。”胡达拜尔迪精明得很,双手合抱冷笑几声道:“我随便调侃几句,他们就坐不住了。估计以为我在提亲。”

      “听闻楼兰王吝啬,舍不得嫁女儿。”

      “傻子,你们真以为楼兰王是舍不得?楼兰公主叫什么名字?海珑麟。海珑麟。你们见过哪个父亲会给女儿取名字叫‘蛇’的。”胡达拜尔迪一语道破。龟兹人也是吐火罗人的分支,通用吐火罗语,文化氛围相近, 反复叨念“海珑麟”这个名字几下便可发现其中奥妙所在。“想必楼兰王自己都觉得不吉利。这种女儿,他敢嫁出去?”“就算敢嫁,我王也不见得敢娶。”

      龟兹使者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哈哈,贵使突然提及我楼兰的公主,不知所为何事。”童格罗迦故意装傻充愣,笑容可掬地询问龟兹使团。“听说楼兰公主的名字叫做海珑麟对吧。”胡达拜尔迪故意扯高嗓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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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池鱼之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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