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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暗流涌动(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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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恕我直言。”依娜姆给珤勒尔挟好被角,轻声说:“今日你的做法太鲁莽了难保不会在王公贵族和臣民面前留下口舌啊。”
珤勒尔气哼哼地说:“你说本后的做法鲁莽?还不是被童格罗迦逼得!这个羊粪蛋没什么本事,唯一可以说得过去的就是看起来很忠厚可信让人觉得他没有什么公害,其实……”
“其实说白了就是多少有点伪善,总表现出来一副与世无争,不在乎王位权重的样子完全不像陀阇迦的多疑好猜忌,正因为这样看起来很是让人觉得没有什么威胁所以太后对他极为信任和放心。册封他为摄政王!”
依娜姆不解地问:“伪善?摄政王伪善?”
珤勒尔气哼哼地道出了自己今日拔刀冲入阖宫搅和的动机:“这个羊粪蛋从摄政至今庸庸碌碌没做出过什么风光政绩,惧怕匈奴人也罢,居然连一个胆大包天、藐视王权意欲行刺本后的粟特逆徒也奈何不了,纵容其三番五次跑来闹事,刀都架到他脖子上了他还唯唯诺诺不敢还手,他哪里像一个摄政王的样子,简直丢人现眼,让本后如何看得过眼??”
“可是。”依娜姆将白日珤勒尔被送回寝宫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首席侍医向摄政王力证那个伤及王后你的粟特女是个疯子。按照楼兰的法律,疯子犯法可不受审判,此事……怕是又得不了了之。”珤勒尔怒睁着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苏罗漓你这个杀千刀的东西,你到底收了粟特人多少贿赂,明目张胆帮着粟特人来对付本后,你给本后等着,本后非要把你撕碎才甘心!”
依娜姆好言安慰说:“王后,天色太晚,你需要好好疗养身体。先歇息吧。其他事情从长计议。”珤勒尔暂且把怒气压在肚里,闭上眼睛表面渐渐入睡,其实根本就睡不着,脑子里还在思考着如何收拾苏罗漓,猛然间发现斯忒妲那双没有眼珠子的空空的眼眶又出现了就在上空看着她,就这样邪恶地看着她,在那双眼眶里她看到了这一辈子也无法逃脱的梦魇的过去……霎那间让她只感觉浑身冰冷。
“我的女儿会回来代替我复仇,我要砍下你的头,我要把你剖腹挖心,……”
珤勒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急剧的强烈的情绪让她终于再也忍不住又大叫了一声:“啊!”睁开眼睛瞪着雕梁画栋的穹顶任冷汗混着清微的喘息荡漾在空气中……
“王后你又怎么了?”隔壁的依娜姆听见珤勒尔的叫声,急急忙忙跑过来,耳边传来匈奴女人心有不甘的嘶吼声:“依娜姆!”依娜姆心惊肉跳,“在。王后还有什么吩咐?”
珤勒尔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她嘶吼道,“我梦见斯忒妲的鬼魂说……那个小野种要回来找我复仇,你怎么回事,当年本后不是让你把那个小野种扔出去喂狼的吗?!”
依娜姆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照办了呀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气急败坏的珤勒尔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挥舞着手,硬压着嗓门嘶吼:“如果她真的死了为什么斯忒妲会说回来复仇的话?!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有没有把那个小野种扔出去喂狼?!”
“王后……公主就算没被狼吃掉,”依娜姆故作镇定,语无伦次道:“王后你不是暗中联络单于庭,……追杀的吗?当初明明说得好好的,该杀的杀,该抓的抓不留一个活口。公主就算还活着也被抓到漠北为奴了。”
“世上无绝对。你马上去给我查,当年那座村子……”珤勒尔紧紧地闭住眼睛屏住呼吸躺着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到自己的心怦怦地剧烈地跳动。似乎要碎裂了般的疼痛。依娜姆那张故作镇定亦依然紧张的脸色由黄变得蜡一样白甚至连嘴唇也变得苍白。她连说是是是,转身刚要出门,迎面撞见一个人走进来,笺摩那。“护国大将军?”
珤勒尔蓦地睁开眼睛,扭头看见板着脸的笺摩那挡住了依娜姆的去路:“这么晚了你不留下来好好侍奉王后,慌慌张张要去哪里啊。”
依娜姆结巴道:“王后歇息了、让我、让我退下。”笺摩那盯着她神情不自然的脸,“言辞不正目光闪烁,恐怕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吧?”珤勒尔顿时心口一缩,糟糕。那些话他都听见了?!对此依娜姆的说法是:“王后遇袭、我心里还害怕、所、所以……”
“噢。原来是这样啊。”笺摩那将信将疑也没有继续追问,笑容却颇为耐人寻味,“我这么晚进宫就是特意来安慰王后的。”“因为王后遇袭,从今日起我决定增多人手加强对她的保护。所以你们哪里也不用去。只管好好呆在寝宫里便是,倘若需要什么东西说一声自然就会有人亲自给你们送来。”珤勒尔不知是发怒还是激动,指着他,嘴张了张说不出话:“笺摩那,你,你!”
笺摩那的目光跳过依娜姆投到躺在床榻上动弹不得的珤勒尔身上,“王后你别生气啊。我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不要介意。”他微笑地说话,但微笑也分为几种,有些微笑是诚恳的,发自于内心,有些微笑是牵强的,为了掩饰负面情绪,有些微笑则是邪恶,暗藏着锋利的匕首让人防不胜防。
“记住。”临离开王后寝宫时笺摩那还不忘回头望着杵在原地发怔的依娜姆,说话的声音慢、低、狠,吐出的字一个个像扔出的石头让她们不敢踏往前一步:“千万不玩搞什么鬼把戏比如说偷偷传递消息什么,否则……我可说不好要为此付出何等悲惨的代价。”说罢扬长而去。独自走在阴森的林荫小径之中,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殊不知,黑色的斗篷与黑暗连成一片宛如这无尽的黑暗只是某人衣服的一角。
“大将军!大将军!不好了!”突然前方冲出几个惊魂未定的卫兵跑得上不接下气似乎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怎么了你们。”笺摩那望着他们,惊诧地询问。
“那个那个。”卫兵指着王宫大门方向,结结巴巴,“黑,黑甲人!”
笺摩那睁大眼睛,“黑甲人又跳出来兴风作浪了?如今又没有匈奴人让她砍,她到底想干嘛。”
原来事情经过是这样:夜色笼罩的楼兰王宫暗暗淡淡奚落的灯光照耀下,依稀可以看到周围的环境。宫墙外茂密树林中有如此一颗老树,它已经老得没任何的叶子,横竖乱生的枯枝看起来颇为诡异。三更时分,守门卫兵似乎听到一些奇怪的声响咋听上去好像风吹树叶般,咻咻咻,在树林里环绕来环绕去。
卫兵当中有些胆小的不知是什么东西,也不敢出去外面看,心里害怕,只有把身子靠近同僚才稍微提起有点胆量。“你看你这熊样,丢人不丢人!!”“真的害怕啊,兄弟。”
“怕什么,我去看看看。”
“……”
“你这样挨着我,我怎么去?让开!”
“不不,兄弟我真的害怕!”
“你这熊样。怎么在宫里当差!如果让护国大将军看见……快让开!”正在推推搡搡起争执时,宫墙外树林里忽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凄厉的呼喊声。“摄—政—王!”
卫兵们统统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叫得如此恐怖?“摄政王你给我滚出来!”女子幽幽怨怨的声音在深夜传开,确实让人听起来满身寒颤。想出去看看可是又觉得害怕,三更半夜怎么会有如此吓人的叫声?他们好不容易壮起胆子打开王宫大门溜出去一探究竟……幽深的夜色覆盖下来,面目狰狞的树木在暗处发出冰冷笑声伴随着窸窣窸窣的动静,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看见一个头戴黑盔身披黑袍的女子正在挥着弯刀砍树!
“黑甲人!”楼兰王宫上空蓦地响起一声因极端恐惧而爆发的嘶声尖叫,接着是仓皇纷乱的脚步声。
笺摩那闻讯赶至宫门外时,黑甲人已经溜了,卫兵解释说热合曼已经带人去抓捕,“你们给我听着。我不知道这个黑甲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也不想知道。做做样子就行了,不必当真。”
卫兵们惊诧道:“啊?大将军。黑甲人一次次闹到王宫门口。你居然还说不用当真?”笺摩那说不用当真,因为留着有用。卫兵们都摸不着头脑,他轻描淡写道:“傻瓜,楼兰城里藏着一个黑甲人未必是坏事。她的存在,正好可以给匈奴人一个厉害的下马威,让匈奴人知道我们吐火罗人不是可以任意欺压的。”
卫兵们欲言又止:“话虽如此。热合曼大人已经去抓捕了呀。”“她闹了那么多次都没让你们抓住,可见脑筋极为聪明。这次……”笺摩那边说边走到枯树旁边看见树枝上挂着一颗惨白的人头,由凌乱蓬松的头发勾住枯枝悬挂在树枝上的,“哎呀,听闻黑甲人仇视匈奴,她不可能猖狂到连自己祖国的百姓也砍了吧。”卫兵嘟哝着传来火把,借着红光才看清这其实是一颗由白布和毛发缝制而成的假人头。嘿,仔细看着缝制手法很精湛,眼睛鼻子耳朵嘴巴均凹凸分明栩栩如生,咋看上去和真人头无异!看得出是一个有才艺的家伙。笺摩那心想着,伸出手正要摘下假人头时又听见旁边的卫兵叫了一声“大将军!”
他扭头看他们:“?”他们示意他看旁边。
笺摩那这才发现假人头的旁边,树干上雕刻着一副图案:头长犄角,背后长着蝙蝠翅膀的怪物正手舞足蹈、挤眉弄眼大肆嘲笑,旁边附还有一行字:羊粪蛋。过来抓我啊。“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黑甲人又跑来捣乱了?”他回过神来身边已经熙熙攘攘,得到消息的王公贵族和大臣官员们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将他和枯树团团包围,七嘴八舌,“这是人头?谁的?”“用布和毛发缝在一起做成的假人头嘛一看就知道!”童格罗迦拉着笺摩那的衣袖急急地询问,“黑甲人抓到了吗。”
笺摩那沉着冷静地回答“还没有。不过我觉得可能性不大。”童格罗迦倒抽一口气,“希望不大?”海珑麟这时走出宫门听见笺摩那对王叔解释说是自己直觉,黑甲人既然有胆量跑到楼兰王宫门前闹事,可见非同寻常。
“大将军!”热合曼及其带去抓捕的卫兵两手空空,悻悻然地返回禀告:“黑甲人太狡猾,我们搜遍全城又扑了一个空。”话音未落,猛然注意到笺摩那悄悄投过来的眼色,没抓到就算了。别当真。
“快来人!来人!”笺摩那转过身看见气得浑身发抖的浑忽太后指着树干上的图案向卫兵发号施令,“快给我去掉,家丑不可外扬,这纯粹是藐视王权,辱没楼兰宗室!”热合曼惊诧地说家丑不可外扬?“全是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老妇人扭头瞪着不知所措的童格罗迦气哼哼道:“教子无方,惹来一大堆荒唐事,如今连黑甲人都敢跳出来公然挑衅,楼兰王室在臣民面前颜面尽失在西域三十六国之中更是抬不起头!”童格罗迦面对责骂,支支我我无言以对,“我,我……”老妇人看继子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更加火大,“我我我什么?快点把图案去掉!”
热合曼请示问怎么去掉,是把整棵树给砍掉吗?“少犯傻。”笺摩那不耐烦道,“就雕刻一点点图案至于把这一棵树砍掉吗?剜掉皮得了!”
天刚蒙蒙亮,粟特人院子篱笆上的大公鸡就“喔喔喔”地叫了起来,好像在说:“天亮了,天亮了!快劳作去!”
“天大的消息。天大的消息!销声匿迹许久的黑甲人昨夜又跑出来捣乱……”陀阇迦刚刚睡醒就听见窗外街坊的窃窃私语,黑甲人?他连忙坐起来,竖起耳朵认真听,“捣乱?匈奴人早就撤出楼兰了正忙着和汉人打仗呢她跑出来捣什么乱?”
“哈哈,这次不是砍匈奴人的头,她做了一个假人头吓唬摄政王呢。”“哎呀。摄政王素来胆小怕事经得起惊吓吗?
“该不会吓病了吧。”陀阇迦听到这里禁不住为异母弟捏了一把汗,童格罗迦啊童格罗迦,你要是被黑甲人给吓出病来,楼兰王室的脸面可就丢大了呀。他快步走到窗前想问清楚详细情况,手刚刚触碰到窗框忽然又觉得不妥:既然决定隐匿一段时间寻找乱臣贼子反叛的证据,岂可随便抛头露面?万一被认出国王的身份,计划就全被打乱了。他索性用灰布蒙着脸才推开窗户打插,“宫里情况如何?”那几个站在窗外的粟特男人惊讶地看着他反问:“你为何蒙着脸呢?”陀阇迦摸了摸脸上的灰布,谎称:“昨天烧柴火时被火星子溅到,受了一点小伤。”
粟特男人说原来如此,陀阇迦再问宫里的情况,“摄政王还好吗?”
“他还好。原本还以为他会被吓病,估计是习惯了吧。”
童格罗迦没事那就好。陀阇迦继续问:“黑甲人抓到没有。”
粟特男人回答说城卫兵昨晚将整个国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黑甲人的踪迹。”守城卫兵昨晚将整个国都翻了个底朝天?想必闹出了大动静,鸡飞狗跳,本王居然睡得死死的一点也不知道!“匈奴夫人情况如何?”
“你是说王后吧?她被护国大将军软禁了呀。”“这已经是第二次。”
“护国大将军为何软禁匈奴夫人?”
“这个嘛……不大好说。”
“有什么不大好说的。难道是匈奴夫人暗中和詹师庐单于联络,趁着国王不在宫中,摄政王软弱无能,密谋祸害楼兰?”
“那倒不是。”“如今国都城里流言蜚语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
“流言蜚语?什么流言蜚语?说来听听。”
“你想听。那好。我告诉你。”其中一个棕发绿眼的男子立马挪动脚步靠近陀阇迦,满脸诡秘,一只手手挡住嘴耳语道:“传闻护国大将军看中这个府邸里面的姑娘黎”“他来找姑娘好几次!姑娘都冷眉冷眼不理他。”“偏偏还要死缠烂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