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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群龙无首(2) ...

  •   “没关系。王后。”依娜姆修长的眉毛跳了一跳,诡笑着凑近她的耳朵轻语:“如果童格罗迦亲王继承王位,按照楼兰的习俗,他可以,也应该续娶你这个前王之妻为大王后,加拉瓦王子则是前王之子,王位可以还回来的。”

      “你说得倒轻松。”珤勒尔气哼哼道:“这里是楼兰,不是乌孙!童格罗迦也有他的儿子,王位继承顺序从兄终弟及至父终子及,哪里轮得到叔终侄及?”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国王还不是谁有能耐谁当,否则哪来这么多血腥的宫廷政变?”这番对话让躲在窗外的霍达即希玛妮秘密安插在王后寝宫的心腹侍女偷听得一清二楚,她立马跑回亲王府邸禀告,“不好了,亲王!王妃!依娜姆那个坏东西居然敢怂恿王后策划政变呢!”

      “说清楚?怎么回事?”希玛妮惊讶地看着霍达,将其把偷听到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复述以一遍,“索芒你听见了吧。”她怒形于色地冲到在矮桌前对细细品味马奶酒的胞弟说:“国王还没有下落,她就迫不及待了!她想当大王后了!”

      “不奇怪。在我的意料之内。”索芒津津有味地咂咂嘴,“那日国相说引荐童格罗迦为摄政王,我注意到她的脸就一直绷得紧紧。”

      “她不傻。她知道万一国王在汉朝那边出了岔子,童格罗迦非常有可能继承王位,因为这个老小子背后有楼兰最大的军事贵族势力作支撑。”“而我们也正好找到了黎帕那。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捷足先登的大好机会。”

      “黎帕那。她怎么样了?”希玛妮想到这孩子几日前被安归的马车撞到的事,甚是担忧,索芒放下手中的银杯回答:“她和尉屠耆在一起,没什么大碍。”希玛妮依然不大放心,说“我想去看看她。”

      “疯了。”索芒正色道:“绝对不可以!你明明知道宫里眼线无处不在,万一引起珤勒尔的怀疑,后果不堪设想!”

      “亲王,王妃。”侍从这时进来禀告说:“护国大将军前来求见。”希玛妮没好气地说他来干什么?“无事不登门嘛。”索芒悠然地挥挥手,暗示迎接护国大将军。

      “微臣向亲王,王妃问安。”笺摩那微笑着,弯腰?行抚胸礼。

      希玛妮说:“护国大将军才官复原职怎么有空闲到府上一坐?”笺摩那开门见山地回答:“微臣今日是专程为嫡公主的事情而来。”希玛妮却说不懂他在说什么。

      笺摩那说:“国王让我查当年的死婴掉包之事。我已经知道王妃你曾去西城区拜访过那个叫巴赛木的粟特商人。而且我也曾经见过伽梨。她和黎帕那长得相像,应该不是巧合吧。”

      “既然如此,明白人不说暗话。希玛妮将压在肚里多日的火气朝笺摩那喷发出来,劈头盖脸地数落:“全是你把事情搞砸了!”

      “王妃。”笺摩那辩解说:“不,这是误会。”误会。当我是傻子,还想狡辩!希玛妮更加来气正要发作时,索芒却恍然大悟:“敢情那日你在国王面前主动认罪,是因为你知道嫡公主的下落?。”

      笺摩那点头说是,“国王得到前王后托梦,对十三年前那件事起了疑心,他让我暗中查找那些关于掉包流言的源头。”

      索芒问笺摩那:“你是如何找到黎帕那的?”笺摩那便将七年前在光华寺的偶遇以及“撞头”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无论怎么劝说,高僧始终拒绝透露公主的下落。”

      “没想到几日后峰回路转,微臣奉命探望汉朝使臣,刚进门就意外发现和粟特人坐在一起的那个姑娘也就是带汉朝使臣走出白龙堆的向导居然和鲁绮卡王妃的女儿伽梨长得很像,微臣当时就起了疑心。”

      “从年纪上看,嫡公主还活着也该有这么大了。我派热合曼去查黎帕那的来历同时也语带双关地向巴塞木打听,可他似乎有所防备,只字未透露。”

      “这很正常。如果粟特人懂得真相的话,”希玛妮的火气稍微消了些,说:“他们也不会随随便便透露出去的。毕竟牵扯到王室,非同小可哪!!”

      “热合曼查到黎帕那是粟特商人七年前捡来的孤女,”笺摩那继续说:“而且尉屠耆和王妃你都来找过她,我由此越来越肯定她就是七年前被温马达摩大师收留的公主。”

      “好哇,笺摩那,”希玛妮搞清楚事情的原委,气得破口大骂:“说来说去还是你捅的娄子,若当初听高僧的话,早点把公主接回宫哪里还会有今日这么多麻烦事?”确实这些话正是笺摩那心里所忏悔的,他叹了一口气连连道歉:“王妃教训得是。全怪微臣一时疏忽……”

      原来如此,温马达摩才是最先发现嫡公主的人。索芒沉思许久,问笺摩那:“黎帕那受伤到底怎么回事?”

      “亲王你也知道黎帕那早前将汉朝使臣带出白龙堆这事,在朝野中的争议很大。虽然国王出于为大王子考虑的原因没有听从王后唆使将黎帕那治罪,可我依然担心亲匈奴派对她不利,就暗中安排人盯梢,发现异常立刻向我汇报。”

      “结果真出事了。龙符被人盗走,黎帕那咬定我是幕后主使,她很激动揪着我的衣襟不放,我把她推开只是想让她冷静冷静。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在我眼前摔倒了导致额头被磕伤……”

      希玛妮惊愕道:“照这么说,难道还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你?”索芒捏着下巴胡须,沉思道:“废话。肯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希玛妮又问是谁在搞鬼,笺摩那仰头将数杯奶酒一饮而尽,“呯”狠狠将杯子掷在桌面上自问自答地吼出一句:“是谁?你说还会是谁!”震耳欲聋的吼声可把站在墙角边的侍女吓得浑身哆嗦,大将军喝醉了?撒酒疯了?“因为国王不听她的话嘛,两头讨好摇摆不定嘛,以她的性情岂会善罢甘休?!”笺摩吼道:“有什么事情是她不敢做的?我们楼兰人在她手里就像一只蚂蚁可以随随便便轻松捏死!”

      “你们知道我那日为何愿意主动认罪却不愿意告诉国王,状告我的这个姑娘其实是十三年前被人调包遗弃的嫡公主嘛?因为——”笺摩那在酒力作用下变得喜怒无常,方才还怒气冲冲的吼叫,片刻间又换了一副意味不明的笑脸,压低声音对希玛妮和索芒说:“因为我知道珤勒尔当时在门外偷听……”

      “大将军。”卫兵不经意间闯进来禀告说:“玛雅王妃正到处找你,让你回去呢。”笺摩那不耐烦地挥挥手吼道,“没看见我和亲王说事吗?出去。”

      “大将军。”索芒笑道:“玛雅王妃找你想必是有急事。你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聚。”

      “我的长姐是什么秉性,我还不清楚?”笺摩那无动于衷,坐得安稳:“她能有什么事。”话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转过脸看着卫兵:“长姐知道我在这里?”

      卫兵说:“嗨,王妃她哪儿知道啊。我跟弟兄们打听许久才知道你原来在这里。”长姐不知道。那就好。公主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不过,”笺摩那盯着卫兵不放,眼神里带着难以琢磨的意味:“你方才听到什么了吗?”

      听到什么,我进门好像听见大将军你在说什么不愿意告诉国王,什么十三年前被调包的孩子,什么嫡公主,“嘿嘿嘿嘿嘿嘿。大将军,”卫兵脑子蓦地激灵。陪着笑脸说:“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听到。”

      “这才是好兄弟。”笺摩那看此人识相,拍其肩膀。笑容可掬:“回去告诉长姐,我晚点再回去。”

      天色刚刚蒙蒙亮,大漠深处刮起一阵风,墨云滚似地遮黑了半边天。地上的热气跟凉风搀合起来夹杂着腥臊的干土似凉又热;南边半个天晴朗万里北边半个天乌云如墨,仿佛有什么大难来临,一切都惊慌失措。店铺忙着收幌子,小贩们慌手忙脚地收拾摊子,行路的男女加紧往前奔。又一阵大风过去,街上的幌子,小摊,行人仿佛都被风卷走了,全不见了,只剩下柳枝随着风狂舞。

      “下雨?”黎帕那惊醒,微微动了动睫毛,跟着又没有了动静。不一会儿,终于勉强地睁开了眼,刺眼的烛光让她很不习惯下意识地又闭上眼然后尝试着再慢慢睁开。透过拱形窗向外望去,天地间像挂着无比宽大的珠帘迷蒙蒙的一片。雨滴从空中洒向各个角落,很像一颗颗晶莹透明的珍珠,好看极了。它从宫檐、墙头、树叶上跌下,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最后连在一起形成水柱。

      “你醒了。”她看见床榻边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棕发女子,蓝黑色的双眸如夏夜晴空中的星星那样晶莹,像秋天小溪流水那样清澈以及长长的、一闪一闪的睫毛像在探询像在关切亦像在问候。“我叫穆茜尔,是王子的侍女。”

      黎帕那问她尉屠耆在哪里,她笑了笑,回答:“王子辛辛苦苦照料你这么多日已经很累了。我想让他多歇息一会儿,没叫醒他。”“而你也这么惦记他,看来……他真没有枉费一番苦心。”

      黎帕那听得出对方是话中有话,便问所谓的苦心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当然是爱你的心呗。”穆茜尔说:““王子拒娶玛雅王妃的族女,他甚至愿意为了你做一切事情。这么好的王子打着灯笼也难找,不嫁还等到何时?

      黎帕那看着她,“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难道是他告诉过你,他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的吗?”

      “对,没错!”穆茜尔神情有些激动稍微抬高了声音说:“他亲口对我说他愿意为喜欢的女子付出一切。”“谁为谁付出一切!好哇,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贱人!”门廊外传来怒气冲冲的咆哮,黎帕那坐起看见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人闯进来指着自己破口大骂:“就是你勾引王子对不对?害得我颜面无存!你以为楼兰王宫的大门是什么歪瓜裂枣想进就能进的吗?”“你给我起来,起来!”

      黎帕那打量着这个贵妇人,三十七、八岁左右依然像十八岁姑娘般风韵犹存。柔和的亚麻色头发在阳光映衬下流淌着浓浓的金色奢华。镶满碎钻的额饰环绕着显得聪明的前额美丽、平坦、晶莹,又长又弯连在一起的眉毛好似天弓。完美的脸部轮廓如玉般光滑,润泽,泛着青春光芒的脸蛋光洁透明仿佛有闪电闪从脉管流过,浓密卷翘如小扇的睫毛在眼睑形成淡淡阴影却还是让人能清楚看见狭长的丹凤眼在眼角处,妩媚地往上挑,她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宫廷贵妇异乎寻常的优雅和仪态。

      可是……那张仪态万方惯了的面庞一旦燃起火来格外得恐怖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尖利的牙。不错,就是你错了不然她的温柔哪里去了;就是你错了。不然她如何燃烧着,引燃着周身的空气,惊人的安静让空气怒吼着疯狂撕扯穆茜尔的心跳:“王妃?”

      怎么,就凭你?张牙舞爪冲我发脾气想把我吓走?你把我黎帕那当成病猫,比你更恐怖的我都见识过,我会怕你?呸。我可是从小被人吓大的!黎帕那无动于衷,招手示意穆茜尔近前对她轻声耳语:“这是谁呀。”

      穆茜尔亦轻声回答说来者就是玛雅王妃,王子的继母,亲王的后妻。难怪,不是亲生母子,左看右看长得一点也不像。

      誒,她在用什么眼神看我?

      嫉妒的眼神?她在嫉妒我?嫉妒尉屠耆对我的好,还是嫉妒我长得比她漂亮?书上说嫉妒属于人的感情当中最低等的,笨拙幼稚的感情。

      这张脸,居然长得这么漂亮!玛雅瞪着坐在床榻上的美丽绝伦的小姑娘,鼻子发酸,夹杂着懊恼,愤恨等负面情绪蔓延在心里却无法宣之于口,当然更多的是嫉妒。因为她是一个极端爱美又抱有绝对自信的女人,可以容忍别人平庸却不能容忍别人比自己出色所以越是长得漂亮的人就越会被她嫉恨,更何况身份地位卑贱的就,越是会被她施以打击报复。别说明目张胆勾引尉屠耆,单单凭借长得漂亮不输于自己这一点,何以容得下她?!“你耳朵聋了吗?滚出去!”

      “我又不是球,看见没有?”黎帕那拍了拍自己浑圆的双腿。悠然道:“我长得两只脚呢,脚是生来走路的。叫我滚?你自己先滚一滚给我看。”穆茜尔顿时吸了一口冷气,茫然失措像个泥塑木雕的人。玛雅王妃是军事贵族出身的千金,从小养尊处优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她说话,“黎帕那你……”

      反了,反了!玛雅感到血液在太阳穴当中发疯似地悸动,脑袋像给什么东西压着,快要破裂了。胸脯剧烈地起伏着,仿佛要炸开似。脖子上的筋都露出来了。脸被气得通红从脖子一直红到耳朵后面,腮帮鼓鼓的像要暴发的火山就连鼻孔呼出的气对蚂蚁来说都是一股暴风!“你给我滚出去!!”

      玛雅好似一头发疯的母狮子般双手揪住黎帕那的衣襟意欲将其从床榻上拖下来,当成稻草人似的狠狠摔两摔,摔个血肉模糊然后扔到荒郊野外去喂狼。

      黎帕那身体重心向前一倾斜,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摔倒。膝盖猛地砸向坚硬冰冷的地板,她的手撑在冰凉的地面,那股寒冷好像在手臂间缠绕到达全身。她感受到了疼痛——它从膝盖处传来。伤口一跳一跳地疼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幸灾乐祸按着伤口,尤其看见她摧心剖肝的模样,它仿佛按得更欢了。疼痛感一阵阵地传来向整条腿蔓延而去。

      “王妃!”穆茜尔急得满头大汗意欲阻止,正值气头上的玛雅那里肯听,黎帕那的身体伴随玛雅的拖动而在地面上摩擦使得伤口又仿佛被撒了辣椒般火辣辣灼热起来……

      好熟悉……好熟悉的感觉。是的。就在她落地那一瞬间,脑海深处闪过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七年前,匈奴人砍死了父亲奸杀了母亲害死了即将出世的小弟弟还想把她抓走,当时她就是像这样,被匈奴人骂骂咧咧地拖着……

      我一定要报复,我要让匈奴人知道,他们曾经惹了一个羸弱,善良的小孩,而正是这个小孩会成长为嗜血的怪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群龙无首(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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