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后》鄯月光

241、内忧外患（35）手刃黑佛

　　“匪帮逐门逐户走到我家门前，走在最前头的那个指着我对后面的说：“找他要钱！”后面的纷纷下马，而我趁这个时候飞快地逃跑；奇怪他们也没有抓我，我琢磨我穿的粗布衣袍明显是个穷人他们为什么向我要钱？”恰好这时大哥和小弟也跑来了，估计是因为家附近都是有钱的商贾，匪帮一定把我也当成有钱人，我们经过商议决定赶快带着家里人去二哥家躲避。

　　二哥家左右相邻都是寻常人家，应该会安全一些。此时街上的匪徒已经开始杀戮，我想能和亲兄弟同生共死，这辈子无憾！于是逃到了二哥家，当时有我和大哥、二哥、四弟、大哥的妻子，侄儿，父母还有两个娘家姨母、一个表弟，共十二人躲在二哥的家中……”

　　叶尔古柏听到这里，“长老！”门外响起一连串惊呼，他回头看见祭司们搀扶着几个衣衫褴褛脸上还带着黑乎乎烟熏渍，头发乱如扫帚的邋遢男女走进来，说是从国都跑出来避难的，叶尔古柏倒吸一口冷气问：“国都又怎么了？”女子边咳边说：“响马帮打进了国都，那个该天杀的黑佛叫嚣着要擒王……城里已经打起来了。”

　　响马帮抢劫勒索过路商队，杀戮敌对者，铁蹄踏平的游牧部落更是不计其数，但他怎么也没想到攻入楼兰国都，会遭遇到当地军民百姓如此激烈的反抗———“哇啊！马帮贼寇想来抢血汗钱，老子跟你们拼了！”大街小巷皆展开混战，男男女女挽起袖子齐上阵，争相扛起斧子，长长短短各种刀剑，还有三叉戟等兵器，猛砍猛刺壮马，“嘶嘶嘶”受伤的马仰起前蹄将背上的匪徒抖落在地，老人孩子趁机挥起鞭子、木棒狠狠殴打……惨叫声、咆哮声、呐喊声、告饶声、女人骂骂咧咧声、孩子得意洋洋地笑声……运河桥上被挤得水泄不通：车轴挂着车轴，喘气的马被绳索乱缠着，男女老少合力将被打死打伤的响马帮匪徒噗通投下运河，整座国都城霎时变成了军民百姓和匪徒厮杀战场，犹如人间地狱，空气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的硝烟在空中飘散，熊熊火光映照得天际一片血红，满身血污的士兵在守城都尉热合曼的带领下作出拼死搏斗，一边举刀猛砍，一边从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疯狂的嘶吼：“誓死保卫楼兰！”怪哉。骑在马上督战的黑佛眼见这一幕幕，心里纳闷起来：以前经常听闻匈奴人攻城的时候，楼兰人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跪地投降了。难道老子听的是谣言不成。不，不对，肯定是楼兰王那个老东西在背后鼓动！楼兰王！今日老子非得取得你的项上人头不可！勃然大怒的黑佛猛踢马肚子，飞快穿过厮杀的人群去楼兰王陀阇迦算账！

　　积黑的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由于楼兰人的激烈反抗，逐渐占领优势，近千人的响马帮伤亡惨重，损失陨半，但楼兰国土保卫战却并未结束。

　　身穿盔甲背着长剑亲自上阵备战的陀阇迦举起酒壶将清冽的琼浆咽入喉中，随后扔掉它，这似乎是一壶后劲很足的烈酒，他脸上已漾起一丝淡淡的醉意。“老东西！”黑佛举起弯刀对准其吼道：“你知不知道老子等待这一日很久了！老子是匈奴人，如果你对匈奴人多几分忠心，老子倒还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狗命！”“可惜你不识时务，屡次藐视大单于，和匈奴人作对，今日老子取得你项上人头之时，就是楼兰的灭国之时！”话音刚落，数不清的匪影涌上来簇拥着他的轮廓。“休想！”陀阇迦跳起来，嗖抽出背后的长刀，大义凛然道：“黑佛，你们响马帮杀人越货罪行累累，早就应该被消灭掉。而今，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攻打我楼兰，哼，你当我们楼兰人是吃素的。任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陀阇迦握在手中的长剑是柄刃亦为一体，亦系一块黄色精铜铸锻而成，柄形呈半圆，雕工精美，系完全的吐火罗式古剑，其刃甚长甚尖。他率先勇猛地迎向黑佛咆哮着挥出的漠北弯刀，“保卫国王！“太阳武士和宫廷内卫与蜂拥而来的匪徒两边瞬间扭曲交织在了一起，血雾漫天飞舞，哀号遍地流淌。”哼，区区乌合之众也配和我交手！“太阳武士一刀割断一个匪徒的脖颈，一片又一片人的废墟如同残檐断壁般的支离破碎。倒下的人，随即成为破灭的灰烬。而那还在挥舞着武器砍杀的楼兰王护卫们激昂的呼喊在耳边响起。在这厮杀的中心，楼兰王与黑佛杀成闪烁的光影，遥远的彼方是坚固城墙和地平线。

　　陀阇迦将长剑一挑，划破黑佛狂烈而狠厉的剑招，绕过他的手腕，疾速闪电般环上他的脖颈。不想，费尽全力亦是完全刺他不动。反而被他凌空劈下，直取他的双眸。“国王，小心！“护国大将军笺摩那突然出现在陀阇迦身边，伸手将其推到一边，躲避了黑佛凶狠的攻击。”国王，交给微臣吧。“笺摩那举起手中的刀挡护在陀阇迦面前：“黑佛，你想取得国王人头恐怕还得过我这一关。”

　　黑佛瞅了瞅对方，问”你是何人。“

　　“我就是楼兰的护国大将军。你早就蠢蠢欲动，不就是因为我被革职了吗？可惜，让你失望了。“笺摩那边说边坏笑着从盔甲里掏出一把华丽的短刀，站在身后的陀阇迦认出来这是军事贵族的独门兵器，拳刀！这种兵器看似短小，其实威力很大，尤其是拥有破甲能力，极为优异，是军事贵族必备的贴身自卫兵器。这拳刀最大的特色就是它的双手柄，使用的时候握住双手柄中间的横柄，这样刀刃就位于紧握的拳头的指关节上。该刀整体长度在九寸至于十五寸之间，刃长占总长的一半。一开始拳刃是普通的剑型刀刃，但因为拳刃攻击时力量太强，导致剑型刀刃经常会被折弯甚至是折断，所以后来被改良成宽大的三角形以加强刃体。为了适应战争的需求，刃尖也加厚成菱形加强破甲能力。再坚硬的铠甲在拳刀面前都不堪一击，为了加强砍削能力，刀刃还会稍稍弯曲。

　　笺摩那握住手柄中间横柄，像拳击一样挥舞拳头，向黑佛发动攻击。拳刀两面开刃，利如剃刀，能戳刺可砍削。但因为刀刃与使用者的手臂呈直线，所以威力最大的攻击方式还是像冲拳一样大力向前推刺，这样可以将全身重量的全部集中到刃尖上，巨大力量使得只要找准敌人铠甲弱点就可以轻易破甲。他自幼跟随父辈学习拳刀术，除了推刺还有侧削、返身刺、用摆拳刺或是跃起后向下刨刺等攻击方式。主要攻击目标是敌人头部和上半身，是一种非常灵活的刀术。

　　“嗖嗖嗖“拳刀在笺摩那手里上翻下转，横里劈，竖里刺，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黑佛根本躲闪不及，刀刃在风中发出呼呼的声音，忽然他抓住一个破绽，将刀一竖，胳膊一展，拳刀直直刺中了黑佛的左胳膊，黑佛像笨陀螺似急转身体，滴溜溜转了好几个圈子，腹部一痛腰上一痛，紧接着右胳膊又一痛。他眼神一暗，试图抬刀将笺摩那的兵器格开却手腕忽地一抖，只见笺摩那快若寒光地一刀直刺他的胸口和握刀的手腕！……不知不觉，黑佛已经身中将近十刀，两人依旧厮杀得热烈，而四周则已经是无以计数的死魂的海洋了。

　　“楼兰王。我们来帮你了！”陀阇迦听见远处传来冲锋陷阵的声音，扭头看见车师，且末，疏勒三国联合援军举着大旗好像潮水般迅速涌来，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声，箭头犹如暴雨般呼啸着从天而降，箭矢凌空乱飞，士兵们眼神里透着杀光贼寇的冲天豪气，手里不停地挥舞着带血的兵刃杀贼，身受重伤跪倒在地的黑佛看见身边更多的亲信寡不敌众倒毙于横流的血泊之中，气得咬牙切齿，心有不甘啊，但是情况越发不妙，楼兰人反抗得激烈，现在再加上一个三国援军，灭掉楼兰的估计是败局已定。怎么，怎么可以！老子是什么人，打遍西域的黑佛，难道就这样失败了?“大当家的。”柏纳都见势不妙赶紧将黑佛扶起来：“快撤吧，否则来不及了。”

　　“哪里跑！”笺摩那看见黑佛要逃跑便追过去，柏纳都命令剩下的十几个弟兄掩护，这些匪徒纷纷拔刀围过来形成一道“人墙”，企图拦住笺摩那阻止其追捕黑佛，笺摩那挥起拳刀刺死几个人，“大将军，卑职来帮你！”热合曼及时带着士兵赶来援助，激昂的厮杀声和金戈交鸣声响彻天地，城内满目都是尸山血海，令人毛骨俱竦......“撤，撤！”黑佛负伤怒吼着指挥仅剩不多的弟兄迅速撤出楼兰返回老巢黑戈壁！

　　陀阇迦抬起手腕抹抹额头的汗水，抬头看看照耀着红色土地的红色太阳，耀得睁不开眼来。“噢！噢！”成功击退响马帮的楼兰人高举着兵器和旗帜欢呼雀跃，空气中流动着胜利的喜悦的气息。凉风阵阵吹过，枯枝败叶从地上席卷而起和漫天的沙尘一起飘飞，陀阇迦的视线愈发迷离，他揉揉眼再一看，国都被搅成什么鬼样了！街道上充斥着各种凌乱肮脏的秽物，打坏砸碎的牛马车七零八落，被匪徒放火焚烧的房屋正燃烧着熊熊烈火，空气中充满令人窒息的硝烟混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冲得头昏脑涨。店铺酒肆里空无一人，门破窗烂琉璃碎裂成渣。锋利尖锐的棱角仍在血色夕阳下闪烁着嗜血的幽光，货架倒塌，杂物胡乱堆积，地上一片狼藉。被劫掠后遗下的物品器皿等凌乱落在黑暗角落里，斑驳的墙壁上布满喷溅的紫褐色干涸血迹和血色手印以及被杀死的匪徒横卧在地，成群结队的绿头苍蝇在尸体上盘桓叮咬，遇到惊扰便轰然横飞而散，重新去寻找新的尸体啃啮。

　　“楼兰国王！”三国联合援军策马朝陀阇迦奔来，满怀歉意：“非常抱歉，我们来晚了。”陀阇迦惊奇地问：“你们怎么？”将军们纷纷翻身下马问候，车师国将军说我王得知黑佛最近一直在骚扰楼兰国边境村落，意识到情况不妙，便派人回来帮忙，同时也是为了报答楼兰此前鼎力协助我车师国平乱之恩情吧。“本王也非常感谢诸国鼎力协助。”陀阇迦双手合十表示感激不尽。人心都是相互的，今日你给予我最真诚的勉励和帮助，倘若来日你再遇到困难我铁定反馈给你的不仅仅是物资和精神上的，还有策略规划等实质性的扶持。热合曼和士兵押着四五个俘虏的匪徒过来，询问国王如何处置？陀阇迦回答说先押下去，提审。

　　外面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老妇人心烦意乱在阖宫中央来回踱步，等候反馈消息，侍卫兴冲冲进来禀告说太后，太后，棒极了，楼兰全民英勇抗击响马帮，再加上车师，疏勒，且末三国派来增援，黑佛战败并仓皇携残部逃离楼兰。“真的？”老妇人听罢喜出望外，又问“国王呢？”“在呢。”门廊外传来略显疲惫的声音，老妇人抬头看见国相古里甲，太阳武士以及部分宫廷内卫陪同着一个背着兵器的“乞丐”走进来：啊哟。披头散发模样脏乱，发丝结成一缕一缕，几乎掩住了眼珠，嘴巴耷拉着。破碎的几块布———确切地说是和黑佛械斗时被划破的衣服，胡乱围在身上，露出的赤裸皮肤在日晒下都变得通红，靴子不见了，赤着脚掌，脚趾上还有些污泥儿。“国王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老妇人连忙让仆从过安排国王清洗沐浴换上新衣服。“先不忙！”陀阇迦气哼哼地摆手打住，问：“笺摩那呢。”

　　古里甲回答：“护国大将军追黑佛去了。”陀阇迦说：“国相你去外面统计城中百姓死伤的情况。”古里甲说是，老妇人问：“三国援军走了吗？”陀阇迦回答：“走了。”老妇人说：“你怎么不挽留他们？到底是帮了大忙。”““母后啊，你出去看看，”陀阇迦不耐烦地说：“外面乱成什么样子了，我还有脸留他们下来好生款待么？”老妇人无言以对，让仆从去安排沐浴，“国王！”早前乔装去阳关和玉门关那边探查情况的麦尔瓦依提汗乐癫癫跑进来，大声嚷嚷：“国王！国王！微臣获取了重大消息......”古里甲连忙瞪了一眼，示意闭嘴。麦尔瓦依提汗看见国王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立马识相地闭嘴不言。

　　“副指挥使，你可算回来了。”太阳武士们回到佛陀伽耶大菩提寺，边给麦尔瓦依提汗端来葡萄美酒做为慰劳，一边告知他走后城里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三国援军及时赶来，我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快速挫败黑佛的阴谋。”麦尔瓦依提汗蹙眉说：“这次护国大将军立了大功？”太阳武士们七嘴八舌地说“可不是么，你没看见他当时使用拳刀对付黑佛那身手，我们太阳武士恐怕都.....”“屁话。”麦尔瓦依提汗搜索片刻，瞪了他们一眼：“他立功又如何。你们都没注意到国王的脸色不好么？哼，才没有那么简单！等着看吧。”

　　陀阇迦沐浴梳洗之后，穿着薄薄的丝绸亵衣躺在床榻上，枕头垫得很高，双手合抱在胸前回忆笺摩那使用拳刀狂揍黑佛的场景，越发觉得不对劲：首先，为什么每次暴动都发生在本王出城办案的时候，上次是帕孜勒，这次是黑佛，第二，笺摩那的拳刀的杀伤力是出了名的，他为何连此黑佛数刀都没有将之刺死？会不会是他故意手下留情？如果真是这样————估计他很快就会回来和本王禀告‘微臣办事不力没有追上黑佛，请国王恕罪！’右手手指不断地敲动着左手胳膊，从宫外回来的国相古里甲笑容可掬来到床榻前：“国王！太好了，这次的暴乱，我国都城内有人受伤但并无人身亡。”“噢？真的吗？”陀阇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骨碌从床上弹坐起来，瞪着古里甲：“城内无人身亡？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