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鄯善王后》鄯月光

212、内忧外患（6）国王遇刺

　　“国王为什么不杀他呢？”站在王族亲贵之中听审的伊尔法尼看着侍卫将赫里尼克押出阖宫，疑惑不解地自言自语。“因为他那个梦喽。”桑古伊微微侧过脸小声说：“虽然刺杀国王是死罪，但……没人知道他那个梦到底是真是假所以必须得想个折中的法子，让他快点在眼前消失掉。”

　　“事情就这么完了吗？”伊尔法尼又问了一句，阖宫里掀起骚动，“赫里尼克！”蕊妮看见丈夫被押走，立马站起追出去但被奎尼吐艾迪死死拉住，骂道：“傻子你要去哪里？回来！”

　　蕊妮哭叫道：“父亲，他是我丈夫啊！”奎尼吐艾迪骂道：“没有连累我们全家已经算好了，国王已经够仁慈了，还想怎么样？”

　　“可……”

　　“蕊妮，你还年轻。”奎尼吐艾迪对女儿耳语：“天塌下来还有我和叔伯撑着呢？什么也不用担心。日后一定再给你物色一个好夫家。”

　　“国王！国王！”热合曼捧着一叠羊皮纸急急忙忙跑进阖宫，“民间发起了许多异议，貌似对天香长公主不满。”“不满？”陀阇迦问：“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黑佛之事喽，城中至少有二到三成的百姓认为国王不应该一味听从天香长公主进言，将护国大将军长期革职，国不可一日无将，国王这是在玩火，这是在拿楼兰的国运开玩笑！”“荒谬！”陀阇迦勃然大怒，“本王革笺摩那的职。跟天香长公主有何干系？！笺摩那做过什么丑事，他们难道都不知道的吗？本王还冤枉罪臣了不成？”

　　索芒从热合曼手中抽过几张羊皮纸阅读上面的内容：“噢。原来是有人揭发【国王从长安回到楼兰之后留宿西城区的那段时日里，屡次路过巴塞木老爷府邸的窗口，屡次听见天香长公主在国王面前说护国大将军的坏话，说得多难听的都有】”

　　【相信护国大将军被革职，除了国王对军事贵族权力膨胀的不满，猜忌，和愤怒之外也有一部分天香长公主在背后助推的原因。】

　　【天香长公主和国王不愧是父女，彼此心意相通，合力铲除异己。】

　　“我估计这些人是拥戴护国大将军，相信他有保家卫国的实力，所以。”索芒抬头看着陀阇迦说：“他们很希望护国大将军能官复原职。”

　　哼。官复原职。想得美。当晚陀阇迦躺在床榻上生闷气，夜色老深还迟迟没入睡：没准又是军事贵族的阴谋，他们企图借用黑佛要挟本王！本王才不上当！

　　“国王。还没睡吗。”守于床边的一个年长的女官轻轻的关切的询问。她在楼兰王身边侍候很多年了，楼兰王偶尔也会和她说几句心里话。“本王想啊。”陀阇迦思索道：“谁会提出那样的异议。”“什么【屡次路过巴塞木老爷府邸的窗口，屡次听见天香长公主在国王面前说护国大将军的坏话，说得多难听的都有】？会不会是粟特人在搞鬼？”

　　“应该不会吧。”女官觉得可能性不大：“天香长公主和粟特人有缘，从前是粟特人好心扶养了天香长公主，而天香长公主认祖归宗之后也不忘恩情，对粟特人颇有眷顾。”

　　“……”

　　“况且，国王你别忘了。”女官提醒说：“天香长公主的身世，粟特人最先知道，但他们皆守口如瓶，还有你躲在西城区那么长时日粟特人也是最先知道，他们仍然守口如瓶。硬是把王族亲贵耍得团团转。”

　　“嗯。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粟特人不会做有损于天香长公主的事情。”

　　“西城区是粟特人聚居区又不是禁区，谁都可以进去闲逛。国王你们父女俩的对话被路人听了去也不奇怪。”

　　“那估计是本王想多了吧。”陀阇迦茅塞顿开，悬着的心落地，渐渐感觉到疲倦，打一个呵欠说：“本王要歇息。你也下去歇息吧。”女官知趣地弯腰行礼然后退出寝宫，让已经忙碌一整日的国王好好歇息。

　　楼兰的每个夜晚都是冷的。每个夜晚都很安静。每个夜晚只要有月亮都能黑亮这整个黑夜。万籁供寂。女官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孤孤单单挂在这宁静的夜空中，弯弯的牙儿倒影在清撒透明的水池上，显得更加动人。霎时吹来一阵凄凉的寒风，被吹得摇曳的树枝发抖。

　　女官哆嗦几下立马裹紧身上的皮袍子往前走几步，“啊～”前方隐约传来一声惨叫，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要过去看究竟，“女官你千万别过去啊！危险！”迎面猛冲过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十五六岁的年轻侍女，将她死死拦住。

　　“发生什么事了？”

　　“不得了啦！”侍女大口大口喘气说突然冒出来一伙贼人正在后宫内行凶，叫嚣着什么要求国王释放匈奴夫人和加拉瓦王子，他们手持凶器喊打喊杀，估计很快就要逼近国王的寝宫啦！\"“什么？！反了！反了！”陀阇迦从寝宫冲出来，“到底是何人所为？”原来他躺下歇息不久便被惨叫声惊醒，心生警觉寻出来恰好听见侍女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侍女说国王无需惊慌，国相已经派人召传守城都尉过来救护。“哈哈哈！本王就知道那些匈奴狗不会善罢甘休的！”陀阇迦“嗖”地拔出了佩剑，亮晃晃的剑刃发出青焰一般的刺眼寒芒。“本王今日就要亲手斩下他们的狗头，以儆效尤！”

　　“国王！危险啊！”女官，侍女以及国王寝宫里所有的仆从和侍卫皆惊得发出尖叫，“你们都让开，不要拦着本王！”陀阇迦握着佩剑吼道：“前王后之死，本王已经蒙羞，如果再软弱下去，本王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公主，你要去哪儿。”曼琳看见黎帕那突然从床榻上跳起来粗略地梳一下发辫迅速穿好衣服就往外跑。“我听见外面有人惨叫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黎帕那头也不回地说：“出去看看。”

　　“公主……”黎帕那刚出寝宫就迎面遇见一名侍卫，问：“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侍卫支支吾吾片刻，赔笑着回答：“嘿嘿，公主你不用慌张，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一名女官在教训犯错的侍女而已。”

　　“扯谎！”黎帕那蓦地脸色大变，瞪起了眼睛，眉毛一根根地竖起来，皮肤暴起一道道可怕的青筋，目光阴森森地盯住侍卫：“你当我是傻子吗？好糊弄？”“动静听起来那么大恐怕都不止两三个人！”“快如实招来！”

　　侍卫意识到公主发怒，自知无法隐瞒真相只好说实话：“军中有人谋反……”原来班加罗尔、迪让、克久拉霍和阿格拉四个逆贼深夜谋反，他们打伤同僚，夺取兵器，翻墙进入王宫大苑内挑衅滋事，这会儿估计已经快接近国王寝宫，形势十分危急！

　　“哎呀！”曼琳吓得心惊肉跳，拽住黎帕那的手臂使劲摇晃：“公主怎么办哪，怎么办？”

　　黎帕那低头沉默片刻，问侍卫：“你方才为何扯谎。”侍卫回答：“卑职担心你……”黎帕那又问惨叫声来源，侍卫回答说是一个侍女被逆贼砍伤手臂所以痛得发出叫喊。黎帕那说：“我猜测贼人可能会纵火。”侍卫忙说卑职立马去准备，他转过身果然就听见惊呼声：“起火了！”国王寝宫方向果真红光冲天！

　　红红的火焰如同旋风，噼噼啪啪地作响并且肆无忌惮地扩张着它的爪牙，企图把所用的地方全覆盖于其中。“起火了！快救火啊！”惊叫声,呼喊声，所有嘈杂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宫人们的恐怖感和紧张感被无限放大，远远望去，这黑暗中燃起的巨大红光如同死神的召唤信号……

　　“你们这四个逆贼，想要做什么！”国王寝宫大门敞开，陀阇迦扛着佩剑大步冲出来，发现这些杀气腾腾的逆贼都是认得的，都是国王的贴身侍卫！“老东西！”克久拉霍用弯刀指着陀阇迦破口大骂：“你将匈奴夫人囚禁于冷宫，是不是想去投靠汉人！大单于绝对不会答应的！”

　　陀阇迦冷笑着问：“那又如何？我是国王我想带领我的臣民投靠谁就投靠谁！”

　　“放屁！老东西，你嚣张不了多久了！我们要你立马下地狱！”“然后另选再效忠匈奴的楼兰王！”克久拉霍边说边晃着弯刀向陀阇迦冲去。看准其腰间猛刺……陀阇迦要有防备，挥剑“铛铛”几下挡住弯刀。对方眼见失利，抬起右脚一蹬，陀阇迦的右腿肚受击，迪让趁机

　　看准他的手臂，挥剑刺去，幸好陀阇迦机敏闪开身子躲避过去但手臂还是被生生划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淋漓！

　　“怎么样，老东西，皮开肉绽的滋味好受吧？”班加罗尔晃着长剑慢慢逼近陀阇迦，陀阇迦瞅准空隙，伸出左手拉住他的右臂，右手持剑往他的腰部猛地一刺，班加罗尔痛得手一松将长剑掉在地上同时弯下腰痛苦呻吟。陀阇迦尚未来得及喘气，又感到后面袭来冷呼呼的空气忙往右一闪，好险！原来阿格拉瞅准陀阇迦没留神的空隙举刀刺来，被陀阇迦闪开了。

　　阿格拉追出几步再次刺向陀阇迦，他挡开他的刀，但觉得腰部一疼，刀尖插进腰间，阿格拉眼见刺中了，欣喜若狂便一个转身又向陀阇迦刺去。陀阇迦忍着痛躲过刀，却没想到对方早有预料，刀到半路却又突然转向，眼看着就要刺中陀阇迦的胸膛……“叮！”冷不丁飞过来的一棒挡住阿格拉的刀，“国王！我们来救你！”宫人们手持棍棒刀剑等兵器纷纷跑到陀阇迦旁边。

　　“好！”陀阇迦说：“奋力协助本王擒贼者，重重有赏！”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这些侍从侍女对逆贼刺客抵御能力有欠缺但他们对财富功名的追求却一点不比正常人弱，一边是荣华富贵一边是性命攸关，两相权衡之下也就暂时将生死置之度外了。“遵命！抓捕逆贼！”宫人们发出怒吼继而蜂拥着将四个逆贼团团围住。“糟糕。”克久拉霍见状心里暗暗大叫不好！宫人们举起桌子，椅子，花瓶器皿和棍棒朝他们狠砸过来，由于没想到他们会激烈反抗，心里有一些害怕。

　　“傻子！！”班加罗尔看见克久拉霍变得犹犹豫豫踌躇不前，气得大骂：“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反正进退都是死，倒不如死得其所！” 千均一发的时刻，猛然间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呼声，“住手！”“你们这些逆贼还不快下跪认罪，束手就擒，否则杀无赦！”

　　陀阇迦闻声看见黎帕那不顾安危，领着大批士兵前来救驾，不禁让惊喜交加。

　　“孩子！”“迅速包围逆贼！” 热合曼果断命令士兵对刺客形成合围圈。“不行啊都尉。”身边的人提醒说：“你没看见很多侍从侍女被裹挟在其中？若是刺客被逼急来个困兽犹斗，难免伤及无辜。”

　　“诶呀。”热合曼左右为难发起牢骚，“ 国王真是，危急时候拉来这么多……无关紧要之人！”“还废什么话！滚开！”黎帕那冲着热合曼怒吼，夺过士兵手中的弓箭，把箭尾卡在弓弦上，向后用力一拉，弓变成半圆形，她眯着眼睛把箭头瞄准班加罗尔胸膛然后手一松嗖箭直直飞了过去，班加罗尔应声而倒在血泊里当场身亡。

　　士兵们紧跟其后迅速弯弓搭箭“嗖嗖嗖”将迪让和阿格拉也射杀，剩下的克久拉霍见势不妙，挥剑身边顽抗的宫人，敏捷地终身一跃翻墙逃之夭夭，热合曼举刀大呼：“追。快给我追……”

　　“哒，哒！哒”

　　“搜！”

　　“你，去那边。你，去那边！还有你……”

　　“诶呀。发生什么事啦。深更半夜吵吵嚷嚷还让不让人歇息啊？”马蹄声，脚步声和吼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的喧闹吵杂迅速遍及楼兰国都的各个大街小巷，臣民百姓的美梦被搅碎，婴孩受惊哇哇啼哭不止，女人们唠唠叨叨牢骚不断，“开门开门开门！”由于事态危急，官兵管不了这么多，无视怨声载道，挨家挨户敲门要求搜查。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身上只穿着单薄亵衣的男人下床开门，看见茫茫夜色中到处游动着噗嗤噗嗤燃烧的火把儿。“国王有令，不惜一切代价缉拿逆贼！！”兵头说罢大手一挥让弟兄们进屋到处翻找搜查，“给老子找仔细点，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角落都不要放过！”

　　“诶呀，大人！”女人看着怒气冲冲的士兵用刺刀挑开地窖和草垛子，自家院子被弄得鸡飞狗跳，牛驴乱叫，遍地乱七八糟，急得大叫：“我们家没有什么刺客啊。”“哼。谁知道有没有？万一他趁你们睡着了偷偷溜进来呢？”士兵冲他们吼道：“我和你们说啊，逆贼是众目睽睽之下翻墙逃离王宫的，他再翻墙进入你们家也不是不可能！”

　　“这，这……”

　　“怎么样？怎么样？抓到了吗？”热合曼骑着马哒哒哒赶到城内最中央位置的小集市，听见士兵说到处都在搜，可是没有发现逆贼的影子。“废物，你们还不快给我找！”热合曼气呼呼地责骂：“若不是找不到，鬼懂得还会发生什么事？”

　　“抓到了！”远方黑压压的巷道里传来一声幽幽的呼叫。“噢？抓到了？”热合曼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跳下马做好缉拿逆贼的准备，身旁跟随的小兵立马举起火把为长官照明，热合曼借着光亮看见三四个身高八尺的士兵拎着一个十岁出头的茶色头发的男孩如同拎小猫般大步流星来到自己面前。

　　“傻子！”热合曼欣喜落空，气得大骂：“那四个逆贼你们不都认得的吗？”“老子要抓克久拉霍，你们抓了什么？眼睛瞎了还是脑子泡水了？”

　　士兵解释说：“都尉，这小子我认得，就是克久拉霍的儿子。”“抓他没准可以引出克久拉霍。”

　　“哼。”热合曼瞟了一眼冷风中瑟瑟发抖长发凌乱的男孩，不知是害怕还是怕冷，“我倒是估计那四个逆贼十有八九抱着必死之心根本不打算活着离开了。”“押进王宫，由国王审问。”

　　“是。”

　　“慢着。既然抓了一个……你们干脆把其他三个逆贼的家眷全部缉拿，打入大牢待审。”天空微微泛白,让人分不清是深夜还是黎明，光就像这片天空，让人分不清是温柔还是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