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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公主疑云(3) ...

  •   “放屁。”张宴萧呸了一声,“ 我又不是傻瓜,看不出来他耍什么花招吗?没准背地里又在和右贤王勾结。”

      “右贤王现在才没空搭理你。实话说吧。你们去大宛求取贰师马,匈奴人已经蠢蠢欲动很不安份了,出手阻止没成,大宛王毋寡又杀了你舅舅还有那么多人只怕事情没完……”

      笺摩那看着汉朝使臣毫发无损,胃口也不错,进食了不少食物,悬在喉咙的心才渐渐落地,心里说感谢神灵庇护佛祖保佑汉朝使臣没事就好,同时也好奇粟特姑娘与之的窃窃私语,想知道他们在交谈什么。没法子,不懂汉话,出门匆忙又没带来译官。只好询问黎帕那:“汉使臣说了什么?”

      黎帕那狡猾地回答:“ 他说感谢楼兰国王的好意,将来回去长安一定在大汉天子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我等失职,让汉朝使臣昨夜遭遇刺客,” 热合曼信以为真,乐不可支抢过话头:“幸好有惊无险,还请汉朝使臣回想事发情形,提供刺客的线索以便我等火速追查抓捕。”

      张宴萧正等着黎帕那将鸟叫般古怪的楼兰语言译成汉话给自己听。黎帕那却对热合曼说:“ 你不用问他。他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昨夜刺客要杀的人是我。幸好老爷及时赶到,否则……”

      她说什么。刺客要杀她?笺摩那、热合曼和卫兵均惊得目瞪口呆,还以为刺客的目标是汉人呢,没想到另有隐情!“ 刺客要杀的是你?”热合曼扭头看着旁边沉默不语的巴赛木连连追问,“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

      巴赛木依事先编好的说辞描述: “当时我已经睡下,忽然听见姑娘房间里传来异常声响,感觉不妙,起身前往一探究竟,发现房间里狼藉一片,约有五六个蒙面刺客与姑娘厮打,他们见我赶来立马朝跳窗逃跑。”

      热合曼摸不着头脑,问黎帕那:“ 奇怪。什么要杀你呢?你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所以招来报复。”笺摩那正要追问更多细节,只见黎帕那亮出龙符,意味深长地说: “ 问得好。我确实得罪某人了。这是昨夜刺客逃跑时掉下的东西。你们看看吧。”

      笺摩那压根儿没想到黎帕那会使出这一手,他看到龙符,脸色立马大变就如七八样染料染的一搭儿红一搭儿青。我的龙符?怎么在她的手上?笺摩那这才发现重要的东西没在自己身上。糟糕。什么时候丢失的?不知道。这几日只顾着把注意力集中在调查她的来历… …坏了,有种不祥预感,要出大事了!

      热合曼的眼睛瞪得如铜铃大,怎么可能?他蓦地从黎帕那手里抢过龙符,声疾厉色道:“ 诶诶,饭可以乱食。话不可以乱说! 护国大将军有什么理由派刺客杀你? ”

      “你们串通一气,官官相护!”黎帕那咬定热合曼刻意为主子开脱,恼羞成怒地扑上去紧紧揪住笺摩那的衣襟,神情激动地喊道:“ 谁不知道西域这块土地到处分布匈奴人的眼线,恐怕我早就成为你们当中某些人的眼中钉了吧!! 卖国求荣的走狗,为什么不跟右贤王那个瘟神一起滚去漠北?”

      她咬定我是幕后主使。我根本什么也不知道啊。怎么把我和右贤王扯到一起呢?误会。这是误会!笺摩那深知自己冤枉可又无法解释得清楚究竟是什么人用龙符栽赃陷害自己,“ 姑娘请冷静。” 他极力劝解黎帕那试图缓和其情绪,热合曼和卫兵心里则却画起圈圈:难怪这几日大将军急着去打听这个姑娘的消息。莫非。莫非他在憋气,他不想接待汉人,虽然国王乐意可他不乐意! 大将军你憋气,大家都能够理解。可人都老大不小了,怎么偏偏在这个骨节眼上撒气呢?

      好热闹啊,府邸里这么多人。“姑娘请冷静。冷静,听我说,”苏罗漓大摇大摆闯进来听见笺摩那在竭力辩解:“这事一定有误会……”

      “狡辩!我和你究竟有何仇怨?” 黎帕那听不进他的辩解,更不想听一个字也不想听,她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你为什么非要取我性命?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姑娘!”笺摩那用力扒开姑娘紧紧揪着自己衣襟的双手,推开她,本意是让她站好,耐心听自己说话然而这一推,恰恰就中了对方筹谋多时的嫁祸之计。

      嘿嘿,你上当了! 黎帕那趁机就势做出被推倒的动作,鬓角不偏不差正好磕在尖尖的案角上,当即血流如注。

      “黎帕那!”张宴萧连忙扑过去抱住“ 昏迷不醒” 的姑娘大叫:“黎帕那!你怎么样了?” 他抬头冲着杵在原地发愣的笺摩那咆哮:“ 黎帕那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热合曼和卫兵们看着血流如注的姑娘全都吓傻了,笺摩那不懂汉话,只觉得脑子一阵阵发蒙……我根本没推姑娘啊,她怎么就摔了呢?

      “黎帕那!” 艾葳蕤按照事先编排好的也跟着扑上来抚摸着黎帕那的鼻息,装模作样地痛哭流涕道:“老爷!黎帕那快不行了,呜呜呜——”

      “让我看看。” 苏罗漓见状忙蹲下检查片刻,“先把她送回房。 ”

      “让我来吧。”张宴萧支开仆从,执意抱起黎帕那,“我、要、告你!” 她突然睁开眼,手指着笺摩那断断续续地说。

      我这是在做什么?笺摩那眼望张宴萧怀里鬓角流血如注的姑娘,回想起第一次看见她那日正午,热合曼带着查到的消息赶往约定好的酒肆会面时说: “ 只知道她是粟特人捡来的孤女。以前不是国都城里的人。”

      笺摩那喝了口酒,盯着杯子周边描绘的花纹自言自语:“以前不是城里人。她从哪里来的?” 热合曼摇摇头说:“恕卑职无能,至于以前从哪里来的……无从查找。”“不过,” 热合曼又道出了一条极其重要的信息:“首席侍医,童格罗迦亲王家的二王子尉屠耆和希玛妮王妃都曾经拜访过她家。”

      希玛妮王妃是前王后的胞姐。这么巧。看来她十有八九就是当年华光寺高僧收留的那个孩子,传闻中被调包的嫡公主没错了?

      昨夜突然惊闻汉使臣遭遇刺客,本王委派笺摩那过去探查,这一去居然到现在还没回来。他怎么搞的,汉子磨磨蹭蹭些什么?楼兰王陀阇迦在寝宫阅读羊皮卷书,左等右等不耐烦,疑窦众生:谁如此嚣张跋扈。但敢在本王的眼皮底下派刺客去行刺汉使臣?

      难道……又是她?对。对。她屡次在本王耳边吹枕头风要求定罪那个非法把汉使带出白龙堆的向导。本王出于大王子的安危考虑没敢答应。仔细琢磨起来,以她那狠辣的秉性,一意孤行铤而走险也不是不可能。陀阇迦眯起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十五年前本王迫于匈奴的压力迎娶她,册封她为侧王后,那时经常听到流言蜚语说她野心勃勃想当正宫王后,当时本王还不怎么相信,因为她在本王面前总是装得柔情似水。斯忒妲去世,她如愿以偿登上后位,转眼间十三年过去,斯忒妲在黄泉之下难以瞑目……斯忒妲托梦肯定是想告诉本王什么事情。

      想什么就来什么,“国王!”门廊外传来甜酥酥的声音由远及近,身穿漠北草原风格束腰裙式起肩长袍的匈奴女人扭着腰肢一摇一摆走进了国王寝宫。她头戴由羊角式发夹、银镂空额箍、额穗、 垂穗子和后帘组成的颇具立体感的精致头饰其中尤以垂穗子最引人注目。上面有珊瑚装饰的银质蝴蝶,下面用银环连着银蝙蝠和吉祥结。她就是现今的楼兰王后珤勒尔。

      珤勒尔是伊稚斜单于之女,乌维单于的妹妹即现任詹师庐单于的姑母。当年为了父亲统领西域的大计舍身嫁到楼兰,她面容白嫩漂亮,两只明亮的眼睛象月夜下两潭泉水般清澈明亮闪动着妩媚诱人的光彩。一双入鬓的细眉连一颦一蹙都饱含着深情隐藏着草原女子的独特风韵,尤其微笑时弯起的嘴角使那张有光泽的脸增加了许多撩拨人的娇羞和柔情,难怪当年伊稚斜单于夸她是匈奴第一美人。

      “王后来了。”陀阇迦抬起眼皮看了这个匈奴女人几眼,冷冷地抛出一句。

      珤勒尔没有觉察楼兰王看自己的眼光和说话语气的微妙变化,站在寝宫中央的兽皮地毯上,弯腰毕恭毕敬地行抚胸礼问安。 “国王今日委派护国大将军去调查昨夜汉使臣遇刺一事,不知有何进展?”

      她倒是很关心汉使臣的安危啊。四年前就是她伙同右贤王唆使本王出兵截杀汉使,害得本王骨肉分离现在又跑到本王面前假装表示关心。

      陀阇迦越是看着匈奴女人白嫩漂亮的脸庞就越起疑,觉得她就像幕后主使,暗想 :欲盖弥彰贼喊捉贼,急于打探消息顺便试探本王有没有怀疑到她身上。故而不动声色回答: “ 笺摩那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就知道了。”

      珤勒尔走上前一步,正色道:“我认为此事必有蹊跷。”“无缘无故突然冒出什么刺客,说不定是圈套。”

      陀阇迦漫不经心地问:“圈套?”

      珤勒尔冷笑说:“汉人的苦肉计。他要故意抹黑楼兰为汉朝天子制造日后攻打西域的借口呢!”

      明白了。她在为她撇清。贼喊捉贼把黑锅甩在汉人头上。 “王后这么说有何证据?”陀阇迦依然不动声色,想看他这位居心叵测的匈奴妻如何继续逢场作戏。

      珤勒尔语塞片刻,“ 没有证据?但这种可能性确实很大啊。”

      “王后啊你别瞎猜了。汉朝使臣在楼兰人生地不熟,势单力薄语言又不通,能使出什么抹黑楼兰的苦肉计来?” 陀阇迦伸展双臂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呵欠让匈奴妻给自己倒杯马奶酒。

      珤勒尔心里不快亦无法反驳,悻悻然走到桌案旁端起镶着宝石和翡翠的金壶子给楼兰王倒一杯马奶酒 。“国王操劳国事也要多注重身体。最近没歇息好吧?眼圈子都在发黑呢。”

      陀阇迦将杯子里马奶酒喝了个底朝天,然后重重掷在桌子上让匈奴妻再倒一杯,叹气道:“说得是啊。王后不瞒你说本王最近确实没睡过好觉。总是在做噩梦。”说到这里压低声音故作诡秘地对着她耳语:“ 知道本王梦见谁吗?”

      珤勒尔问是谁,陀阇迦故意睁大眼睛说:“前王后啊! 她已经死了十三年还不肯瞑目,她狠掐本王的脖颈不放。” 说罢还捂着心口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诶哟,吓死本王了!”

      珤勒尔听到楼兰王梦见去世的前王后斯忒妲,顿时脸色微变,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堵得脸呼吸都觉得困难,双手不自觉地抖得厉害以至于壶里的马奶酒倒满,溢出杯子沿着案角流在袍子上弄得膝盖处大片大片湿漉漉地,许久才回过神,蓦地抽起壶子慌里慌张道:“国王,我一时失手。非常抱歉!”

      果然心里有鬼! 匈奴妻的神情和动作出现的微妙变化,陀阇迦看在眼里还是不动声色,假装关切唤来其身边的侍女吩咐说:“ 王后的袍子弄脏了,快送王后回去更衣!”

      “等等。国王,你为何会梦见前王后掐……?”

      “本王也不知道啊!斯忒妲她人都死了应该入土为安才对……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回去更衣吧。”陀阇迦挥手把匈奴妻打发走,匈奴妻心里骂着梦见死鬼真晦气,正要离开国王寝宫,国相古里甲急急忙忙闯进来禀告:“ 国王!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陀阇迦忙问出什么大事,“ 护国大将军他……”古里甲将刚刚在粟特商人巴赛木的府邸发生的闹剧一五一十禀告给国王:“ 让他去查刺客没想到闯下大祸,国王快去看看吧!”

      楼兰国小人少,没有汉朝那么繁琐的官僚体制,比如说最高断事官、御史官等,国王一人就得身兼数职,每日处理政务还包揽民间的治安维护、手工业、农牧税收、征兵、聲祀、罪案审查,纷争调解,缉拿盗匪、衣食住行等。嘿,也真是够累,什么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管。

      笺摩那! 本王派他去查刺客,他都干了些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陀阇迦压住肚里的火气赶到日常处理政务和朝见群臣的阖宫时,王公贵族和大臣皆陆续赶来,楼兰王室法典规定国王审理案件的时候所有王公贵族和大臣必须到场旁听,以确保审案准确性与公正性。

      “原来是你啊。本王记得你。”陀阇迦掀在幔帐走到金制王椅上入座,一眼就认出大理石台阶下面站着的状告护国大将军笺摩那的头缠着带血纱布、 脸色阴沉的粟特姑娘曾经卖给自己香石竹。

      国相古里甲也认出了黎帕那。她?不就是上次那个涉嫌刺杀匈奴夫人的卖糖姑娘么?国王说认得她?不可能。那段时日恰逢国王忙着为款待即将到来的右贤王做准备,无暇顾及,所以交给我去查办。

      这姑娘神志不清说话语无伦次,像个疯子,根本问不出什么来。而且,也没有找到能够证明她行刺的罪证,我禀告国王以后她就被草草宣告无罪释放。国王根本就没见过她。为何却说……?

      陀阇迦接下来的话才令古里甲恍然大悟,“ 你卖给本王的那支香石竹。现在在后花园养得很好。 ”“你有何冤屈尽管向本王道来。”

      黎帕那指着笺摩那咆哮道:“你自己问他!”站在周围听审的王公贵族和大臣惊愕地睁大了眼睛,国王在位多年处理过的案件多得像天上星星数也数不清,可没有谁像眼前这个状告护国大将军的粟特姑娘胆敢用恶劣不尊的语气对国王说话。

      陀阇迦并没有在意姑娘的无礼,把脸转向笺摩那,斥责说:“ 国相已经跟本王说明事情的经过。”“ 本王派你去查刺客,你却和姑娘一言不合发生争执,结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公主疑云(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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