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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画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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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不这么想,那为什么还要看?”萧王子问。
“因为大家都觉得这种故事才是她们应该看的。”李执锐说:“但其实,那些都不是写给女孩儿的童话。”
王子和公主难道是女孩子才喜欢看的童话吗?
不,那恰恰是写给男孩子的童话。
只有男孩子代入王子,才能够从中收获憧憬。试想,生为王子、战胜恶龙、迎娶公主,这难道不是男性最喜欢看的戏码吗?在这种故事里,公主对王子来说根本算不上爱情,她只是战利品,用来褒奖王子的勇敢罢了。
可谁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的人居然以为这是女孩子才喜欢的故事?女孩子喜欢什么,喜欢哭哭啼啼等人来救,最后被当做战利品奖给勇士?
真一代不如一代。
她那个时候听的儿童故事,虽然讲的基本都是男英雌,但好歹没强调女生怎么混吃等死。和现在对比,这种居然都能算是好故事了。而像《灰姑娘》和《白雪公主》那样,要么强调女生美丽善良容忍,要么强调女人恶毒刻薄善妒,好像女人只有极端、没有正常的故事,居然流传这么广。
李执锐心里叹了口气。所以说啊……
她低头看纸上画出的人物形象,捏着橡皮擦掉一些线条,修改后觉得顺眼了些,先前那些情绪也平复下来。她抬头去看萧王子,发现他正在看她画的画,神情专注。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眼睫在他眼睑下投出两弯阴影,侧脸近乎透明,映出尚未褪去的细软绒毛。整个人都像阳光色的。
萧王子察觉她的视线,指着一幅画说:“这是男生还是女生?”
李执锐说:“女生。”
“那有点像李恣。”萧王子问:“你认识李恣吗?”
李执锐说:“那天和你们打篮球的女生吧,我当然认识。”
萧王子点头:“也是。她今天也被请家长了。”
这事儿李执锐可不知道。不过请就请吧,反正也没少被请。
萧王子一张张地翻着画,将要翻开最后一张的时候,李执锐忽然按住纸。
萧王子抬头:“我不能看吗?”
李执锐神秘地说:“这是个惊喜。”
萧王子屏住呼吸。李执锐松开手,他慢慢、慢慢地翻开最后一张画纸,情不自禁地惊呼:“啊。”
他激动地涨红了脸。
前面所有画都是简笔画,但这张是速写。虽然只是速写,而且只有男孩的睡脸,但特征很明显,萧王子第一眼就认出,这是他。
画中人脸颊最丰润的地方有一颗小痣,像他一样。这痣非但没有破坏白皙的美感,反而因为在最莹润的部位,好似也跟着皮肤一样白得发光,倒显得可爱起来。
萧王子把画纸按在胸口,期待地问:“这幅画可以送我吗?”
“当然。”李执锐本来也没想留着。
萧王子开心极了,但还想着投桃报李,就说:“要不我也给你画一幅吧。”
李执锐摇摇头:“你不是不喜欢吗,那就不要勉强了。”
萧王子想说不勉强,可是学画画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而且只是业余学了两年,技术并没有多高,这么突然地给李执锐画像,画成什么样子他心里也没底。李执锐画得这么好,他却回一幅丑的,那也太过分了。他想回去先捡起来练一练,练好了再说,就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李执锐说:“我想请你做我的模特。”
“嗯?”萧王子没反应过来。
李执锐又重复一遍。
“哦。”萧王子忽然说:“是要脱衣服的那种吗?”
李执锐没忍住乐了:“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萧王子不自在地摸了摸脸,说:“还是不了。”发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他连忙补充:“我不是说因为不脱衣服所以不答应!”
李执锐乐不可支,但萧王子还是认真解释:“我是说……我是说,”他决定坦白,一板一眼道:“我们还不熟。”
这倒是真话。
李执锐本来也只是突发奇想。她画过不少人,女的男的老的少的,但碍于年龄,画过的学生还只有自家女孩,从来没画过男生,刚好萧王子是她在这所学校结识的第一位朋友,所以才提了一句,被拒绝也不觉得怎样。
但萧王子还是信誓旦旦地补充:“等我们熟了,我就给你当模特。”
李执锐逗他:“那怎么算熟?”
萧王子掰着手指掂量半晌,说:“认识三个月吧。”
李执锐被他逗得心里直乐,也认真道:“那可说定了,到时候你别反悔。”
“我才不会反悔。”萧王子咬字清楚地说。
两个人定下了“三月之约”,注意力就重新回到画上。李执锐又打算继续作画了,摸出眼镜打算戴上,萧王子说:“这是老花镜吗?”
“对。”
萧王子目光炯炯:“我能戴一下吗?”
李执锐不太能理解:“就是放大镜。”
“我知道。”萧王子说:“但是我想知道放大镜戴在眼睛上是什么感觉。”
李执锐早没有了他这种寻根究底的好奇心,但也没有拒绝,把眼镜递给他。萧王子戴上后新奇地巡视一圈,没几秒又摘下来,失望说:“没什么特别的啊。”把眼镜还给李执锐,说:“但是你戴上眼镜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托腮端详着戴上眼镜的李执锐,肯定地说:“看起来像读过很多书。”
那可不是看起来像。
上学的时候没读多少书,倒是后来出去闯荡的时候,把欠的债连本带利全还上了。
上课时间,又没有体育课,这时候的小卖部相对清闲,李执锐有充分的私人时间来进行创作。萧王子虽然在旁边,但是不说话,只看她画画,无聊的时候就重温绘本,时间过得也快,好似没多久,办公室里的座谈会就散了,那边有人朝小卖部走来。萧王子眼尖,招手叫了声妈。李执锐看过去,却第一眼看到后面也向这走来的两位。
被叫来的三位家长都是妈妈。李恣和萧王子是只有妈妈可叫,至于陈赦,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是只有妈妈可叫。眼下,李恣和两位妈妈向这边走来,萧女士自然是来找儿子的,至于李女士,她名义上也是来买东西的。双方在小卖部门口再次会师,李恣装模作样地进屋挑选东西,剩两位女士在门外寒暄。
一波商业互吹后,萧女士又羡慕地说:“您闺女个子真高。”
李女士微笑:“您儿子个子也不矮。”
“一米七五,倒也够用了。”萧女士又看向李恣,继续感叹:“您闺女有一米八吧。”
“一米八一。”屋里,李恣突然强调。
李女士瞟她一眼:“就差一厘米。”
李恣立刻说:“那也是差。”
李女士说不过她。
虽然不像其她很多人那样虚报身高,但李恣坚持认为,决不能少报,一厘米都不行,况且,她才十五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少报的一厘米,将来说不定变成五厘米十厘米呢。
萧女士看她们母女俩拌嘴,也觉得好笑,顺口说一句:“你们母女俩可真像。”
空气突然安静。
李女士很快接茬:“是啊,女儿像妈嘛。”
本来没有多少交情,萧女士主要目的是和儿子单独谈话,没客套几句就带着萧王子离开了,找了个地方坐下谈话。
班主任这次找萧女士不是因为带课外书的事情,而是因为他逃课。萧王子其实很受老师喜欢,因为他高中前两年简直是典型的好学生,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努力学习。尤其他身上有股认真劲儿,就算真犯了什么错误,老师都不忍心说他。这也导致高三刚开学,萧王子逃了几次课,班主任就觉得他只是放假心野了没收回来,找他谈了话,剩下的就觉得他自己能调整过来。
谁知,他屡教不改。
萧女士更了解儿子,开口就说:“你现在又不喜欢学习了?”
“嗯,没意思。”萧王子说:“每个人都要我好好学习,可我又不想学。”
萧女士有些头痛。她本来想着,家里要什么有什么,没必要强求儿子出人头地,只要不做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剩下的他自己开心就行。先前他虽然也是见一样爱一样,但至少学习还是正常学的,直到上了高中,他突然来了劲儿猛学,现在想想,那可不就是预兆吗。本来学习对他来说是个常规动作,谈不上喜不喜欢,可上了高中,不知怎么开了窍,他突然意识到学习也是可以用“喜不喜欢”来衡量的了,所以喜欢的时候就可劲儿学,现在不喜欢了,谁也别想勉强他。
乱七八糟的念头转了一圈,萧女士问:“那你现在喜欢什么?”
萧王子寻思着,脑中冒出个念头:喜欢找姥姥玩。
但这好像也谈不上喜不喜欢,就没说,反而想起另一件事,就问妈妈:“那你知道我有什么是一直喜欢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