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与他掌心的绵羊》芝士鱼丸

22、破绽

　　马车上，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沈南知一个人手里端着个小药瓶，如同一只呆呆的兔子在边上杵着，瞪大圆圆的眼睛盯着他，他却始终拧个眉头，闭目养神。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止行终于忍不住了，“你手里端着那个做什么。”
　　“上……上药。”
　　“不必上了。”
　　“不行。”沈南知倔强的摇头。身子又往前挪了一些，“你别再生微雨的气了好不好。”
　　她是蠢么？怎么这时候还以为自己是在跟微雨生气。
　　对，他是生微雨的气，气的将他整颗头拧下来的心思都有。
　　苏止行一把抓过了药瓶，正要将他摔倒地上，沈南知起身要拦。却忘记了自己此刻是坐在了马车里面，猛一下就撞到了头。
　　“咚”的一声显然是撞的不轻。只一下，她的眼眶便更红了。
　　苏止行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也说不得，凶更凶不得。若她难受了，自己还得搭进去一个晚上同她一起难受。从前他只需要捧着南知一个，如今竟连微雨也变得得寸进尺。这么多日没做一件该做的事，却搞的自己既狼狈又身心俱疲。
　　“还痛不痛？”苏止行伸手搭上了南知的头，那里果然鼓起了一个大包，“下回做事情之前，你能不能不这般莽撞。”
　　沈南知紧紧的抓着药瓶，咬唇委屈，也不说话。
　　苏止行无奈，将手放了下来，露出了手腕上的绷带。
　　“罢了，你非要换药，那便换吧。此刻不换，过会儿愈合都没机会了。”
　　南知不理会他的打趣，小心翼翼的拆开了绷带。她低垂着眼眸认真又谨慎的样子，长大之后，他还真是很少再见到。
　　苏止行紧紧的盯着她看，一时间竟盯入了迷。
　　南知的性格自小就极为温顺，虽然是被家里的上百个人一块儿宠大的，生活更是无比富足，但是却无一丝大小姐脾气，虽不至于看人脸色，却亦不会惹旁人烦心。偶尔心情不佳撒娇耍些小性子，自己还要难过自责一个晚上。
　　她并不属于那种机灵调皮的性子，大多数时候都安静的很，大多数时候，都是看着别的小孩子在她面前玩乐，自己乖乖的剪纸，或是研究果子吃食。温柔体贴如她，家里人都常笑称她为不谙世事的绵羊，还是那种对家里人过分依赖的那种护崽的绵羊。
　　时隔六年，如今的这只小绵羊已经出落的这般美貌。无论在江南还是京城，她的美都是那种极出挑的。这样的容貌，再配上如此的心性……苏止行有些无奈地苦笑，自己又是何德何能，竟值得她如此相待。
　　可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贪心不足。
　　*
　　这一路，未到徐州之前，他们几人便只能到了晚上在驿馆里将就着。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好的吃食。难得那日找到了一口炉灶，又寻了些食材。可算让南知找到了机会，她便又做了一小桌子晚餐。
　　苏止行因为胃疾，只能吃些淡饭，南知一个姑娘家，亦吃不了很多。南知明如此，却还是做了好些。不出意料，最后皆是进了微雨那家伙的嘴里。
　　有了这顿饭的加持，刚老实了几日的微雨瞬间又得意了起来，缠着南知说回京之后要吃南知亲手做的红烧猪手，南知想也未想就点头应了。
　　“你是没手么，就不会自己做？”
　　“若是有人帮忙，自然就无须自己做了。”微雨得意道：“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如此贤惠的姐姐，总好过当年跟在你身边时，喝了六年的小米粥，沈姐姐你知不知道，我至今都长不高个子，那可都是拜他所赐。”
　　微雨有时候觉得，南知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偏偏在大人的眼里她还是个需要人哄睡觉的孩子。
　　入夜，直到南知睡熟，他才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微雨已早早在那里等他。
　　“你自己的决定，我不逼你，只是回京城后，我未必能够保证你的死活，更未必有机会还你自由，你真的想好了么？”
　　微雨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机会，他的态度坚定的点了点头。
　　如此，苏止行也未再逼他。
　　有的时候，他甚至有些不明白大人为何会对自己如此之好。明明他只是他无数下属中的一个，又并非是他的兄弟。
　　*
　　夏决奉父亲之名携着贺礼上京城的这一路上，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奇遇。徐州城初见到沈南知的时候，原本是带着十二分的惊喜。只道上天拆不散有情人，真是人间何处都能遇见。
　　可谁知道夏决的兴奋也就持续了一秒，当那个女孩儿瞪着疑惑又好奇的眼睛一脸陌生的看着自己的时候，有一阵子，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沈南知，你到底是失忆了还是傻了。我是夏决，知州府的三小公子，经常给你买好吃的陪你出去玩儿的那个！”
　　“我说这位纨绔子弟，我家大人还在前头等着，你若再不将缠着他未来的夫人，恐怕你就要让你可爱的尸体永远地留在这徐州城里了。”
　　“你家大人又是哪门哪道来的，这姑娘是谁你知不知道啊，你可晓得扬州城里有多少人想娶她。”
　　“呵呵。”微雨双手叉腰，“我家大人倒也不是哪门哪道上的，不过是当今圣上面前最得宠的监察寮主簿，苏止行苏大人罢了。”
　　夏决吓的长大了嘴。
　　苏……苏止行？
　　那个刚从扬州离开了不久的大魔头么？
　　开玩笑吧。
　　可谁敢开他的玩笑啊。
　　夏决如同一个木头人般的傻在了那里，都没注意到南知跟微雨二人早就已经走出了八百里外。
　　不过区区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她失忆了，还成了苏止行的未婚妻？
　　戏本子怕是都不敢这么写。
　　知己白霜默默地走到了夏决的身后，问他是否要从那位大人的手中将沈姑娘抢回来。夏决吓的摇头。
　　可他也总得查明事情的真向吧。沈家早日上了那玉檀山后就压根没有一个人下来。原先门庭若市的沈家茶楼走的时候还空无一人，灵芝堂的那位天天恨不得以泪洗面。而看沈南知如今的样子与其说是失忆，竟还有些失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头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哪里还有点扬州城里第一奸商的样子！
　　她该不会是遭到那奸人的挟持了吧。因为遭到了挟持，所以装疯卖傻？
　　一想到这儿夏决更慌了，这苏止行向来都没什么好的心思，当年在扬州的时候，还在沈家茶楼闹出过不小的事情。未曾想啊，那家伙对南知的鬼主意竟然这么早就打上了。
　　夏决好歹也是讲义气的，这种事情还是要找机会问清楚比较好。他默默地安排了手下迅速跟在微雨和南知的身后，查清楚南知这些日子住在徐州的什么地方。
　　微雨和南知这路上走的并不快，很快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着，知晓那是夏决派来的傻子，却丝毫都没有揭穿。
　　事情终于有了质的进展，有夏决那傻子在，还不得让大人急的恨不得立刻同沈姐姐洞房？看样子自己今后也能少挨不少的骂了。
　　可惜了可惜，微雨的这种得意，却终是没有持续了多久。
　　安全的将南知送回房后，微雨一个人出来到小酒馆打探“军情”之际，却遇见了一个自己从未想过会再遇见的人。
　　“夏茵茵？”
　　微雨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究竟是怎么跟过来的。
　　“这哪里需要我跟，我本来就是要回京城的，路过徐州跟你碰上，那不是正常的很么。”
　　这是件正常的事不假，但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
　　“你说说你，慌什么。我不过是想请你吃个饭而已。你可别拒绝，知恩图报，乃是我祖宗家训。”
　　就真的只是吃个饭么？微雨拧眉。
　　“莫急，就真的只是吃饭。”夏茵茵咧嘴笑笑，“放心放心，今日我绝不会再缠着你，大小姐我行侠仗义，也是忙的紧的。可你总得让我把这恩给报了吧。”
　　这还真是见了鬼了。微雨索性好好的打量了她一番，看模样这姑娘跟自己的年纪也差不多大，但是却没有一丝姑娘家的矜持，模样虽也说的过去，但是比起沈姐姐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她的衣着价格不菲却又不失轻便，袖中的确是藏了佩刀。她自称是江湖中人大约也有几分可信。
　　难道说，她接近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感恩，或者结一个君子之交？
　　但愿如此。
　　还真是个看着就单纯实则更傻的少年，偏偏又可爱的紧。夏茵茵看出了他的心思，有些憋不住笑了。
　　当日是你英雄救美，就莫怪我芳心萌动。不过总不能逼得他太急，万事一步步来。她记得微雨这家伙是颇为爱吃的。
　　想什么呢？还不看看要吃什么？微雨有些不耐烦了。
　　酒馆里还没什么好菜，她想了想，身手便揪住他的袖子，直直将他拽进了路对面的满香阁去，微雨有些震惊，那可是徐州城里颇有名气的地方，寻常人是消费不起的，饭菜更是隔老远就闻到了香。
　　这姑娘选这地方吃饭，很有钱么？
　　“放心，我没打什么坏主意，你只管点就是了，点多少都没有问题。”
　　他这么说微雨倒也不客气了，噼里啪啦就点了一桌子的招牌菜。她看出来他是吃的开心了，却也并未多问多说什么，不过个问题，什么样才有机会同他一起行走江湖。
　　“武功好的。”微雨想都未想变答，随后又道：“不过你既然能被那几个山匪就随随便便给抓了，想必是不怎么行，还是当心别被这偌大的江湖给吞了。”
　　这样啊，原来他是怕别人托他的后腿。夏茵茵点头，却未说话。
　　*
　　酒足饭饱，微雨只在外头随意溜达了一圈便回到客栈，见那两位祖宗都不在住处，也不知是跑到什么地方快活去了，又索性的大摇大摆的收拾了二位的衣物。
　　南知之前有一个旧的衣服，是当时在玉檀山上救下南知的时候穿的那件。如今已经有了新的，这件旧的倒也没什么留着的必要了。
　　微雨正决定要不要扔掉，突然瞧见了衣领处夹着的一张烧了一半的废纸。他捡起来一瞧，瞬间傻眼，那竟然是一张通往京城的通关文牒？
　　沈南知为何会随身带着这个？这根本就说不通，除非她在上山之前就已决定要去京城，可是她又为何要去？
　　离开扬州前，她为什么会说自己不认识荔枝？
　　窗外传来异动，是从前他吩咐留在扬州的人，如今他们寻着记号火速赶来告诉微雨，沈家茶铺的人就在两日前突然出现，除了沈姑娘之外全数赶回。而他们的面容似乎并无急色，看上去一切如常。
　　听着隐卫的这些话，微雨脑海中的那个荒唐至极的猜想，似乎愈发的真实。
　　“吱呀”一声轻响，虚掩着的房门被人推开，他猛地转过了身，来不及掩盖一头的汗和面上的慌张，只下意识的藏起了手中的通关文牒。
　　来人正是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