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与他掌心的绵羊》芝士鱼丸

11、杀戮

　　沈南知心知肚明，自己自然是没有给陈钱钱的父亲留下任何的好印象。她跟陈家的缘分也差不多缘尽于此了。却未曾才刚过了第二日的午后，荔枝就收到了陈家送过来的请帖，说是要约南知去那边一叙。
　　沈南知只道是见了鬼了，不过耐不住陈钱钱亲手送来的请帖再加上一连串的软磨硬泡，也只得点头应了。到了时间，她稍稍的梳洗装扮了一番，正巧陈家的丫鬟派人来请，她也只得点头。
　　也罢，虽说跟他们一家人吃饭听上去总有些怪异，不过只要自己不尴尬，人家的尴尬就由人家自己受着去。
　　临了南意十分担心的揪了揪南知的衣角，害怕她会在月圆之夜被外头的怪兽吃掉，沈南知只笑着让荔枝和张姨娘将她看好，其余的话一句未说。
　　沈南知想了一路陈家找她来的目的，未曾想陈家满满一桌子的人，热情洋溢的将自己这般款待，就是因为听得了自己昨日跟陈钱钱随口一提的生意上的点子。
　　而这点子，就好巧不巧的解决了陈家生意上的难题，还让陈老爷托旁人打听到了扬州城的沈家茶楼里自己这位“不大简单”的人物。
　　“我们也知道沈姑娘自己心灵手巧，定吃不惯我家嬷嬷做的斋饭，更何况如今还是在佛门净地，我们也吃不到什么好的，沈姑娘还请不要嫌弃。”
　　今日的陈大人还真真是变了衣服嘴脸，这家伙翻脸竟然比翻书还快。不过沈南知忍不住感慨这家伙也是想的太多，白给的美味，她本没有客气的道理。不过他家嬷嬷做的斋饭倒也没有陈钱钱说的那般难吃。
　　“这些日子，我家姑娘也没少叨扰你吧。”
　　“完全没有。”沈南知忙摇头，就算是真的叨扰，那人家也算得上是她的金主爸爸，她可不敢对金主爸爸评头论足。
　　“我的茶点能得陈姑娘的满意，倒也是我的荣幸。大人和夫人若不急着走，将来有空也请到沈家茶楼一叙。”
　　“沈姑娘还真是颇有头脑。”陈大人笑道：“你家祖上是做生意的？”
　　“跟这些都没有关系。”沈南知摇头，“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奸商而已。”
　　她这一句话，将一桌子的人都整傻了。不过片刻，陈父就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奸商？奸商怎么了！”陈父的想法倒是十分开明，看着南知的眼神瞬间惊放起了光，很明显，这是碰到了同行，“做生意的若是没点心机，还怎么立足？只要别做的太过火，别害人，做奸商也比我女儿那种没脑子的强。”
　　沈南知低头拨了拨碗里的饭，她也没想到奸商与奸商相遇，竟然还十分的投缘。陈夫人则急忙轻咳了一声。随后起身从身后的嬷嬷手中拿过了一个盒子。
　　“沈姑娘莫要见怪，我们来的匆忙，也没办法给姑娘准备什么礼物。我这里有一壶好酒，是在我家地下埋了三十余年的佳酿，不知怎的竟被手忙脚乱的带到了山上。玉檀寺是佛门净地不好拿到桌上，你便好生收了，带回去之后送给你的家人们吧。”
　　“多谢，客气。”沈南知伸手便接，“不过这一晚上都没见过钱钱啊？”
　　“南知，你应该听过钱钱跟她那个一见钟情的大英雄之间的故事吧。”自称钱钱三娘的中年女人笑道：“她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能瞒得了我们，哪里知道，她走过的路啊，还比不上我们走过的桥呢。”
　　“原来你们早就知道，我就说她那个大嘴巴的定然藏不住事。”
　　“她说她自打认识了她的那位峰哥哥就看不上别的男人，可是她以为我们为了家业的传承，定不会同意她随便认识的江湖游侠，所以早在心里大好了各种各样的算盘。这孩子呀，不过是个傻丫头罢了，她哪里知道我们做长辈的，只求他们能够幸福快乐，她的那位峰哥哥若是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我们又岂会拦着。”
　　“所以她这是去私会情郎了？”南知挑眉笑道。
　　“原本她是没这个计划的，甚至还因为那位峰哥哥对她的爱答不理难过了好一阵，也没想到她说的那位会突然间来山上寻她。见了张纸条，便干脆连饭都不迟就跑出去了。罢了，她那性格，拦了也拦不住的。我家姑娘虽然娇纵坏了，也定然有自己的分寸。”
　　原来他还是来了。沈南知迎合，可是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昨日还听陈钱钱提起，她一直给他那位峰哥哥留过字条，想要在扬州城里无时不刻都见到他，只是他为什么等到太阳落山了才来，还是偷偷将她约了出去。他就那般不在乎一个姑娘的名节么？
　　而今夜，又恰好是四月十五，月圆之夜。
　　外头有些狂风大作，颇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砰”的一声卷落了窗台上的盆栽。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月看上去竟格外的刺眼。
　　沈南知“腾”的一下站起身来，甚至未来得及跟人家说明就匆匆的跑到了外头，窗外再次燃起了诡异的烟花。沈南知一路忘山后头跑，她想起了那日自己跟南意出去采草药的时候，就是在那里，微雨用手中的短刀刺死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
　　其实家里的人都并不知道，沈南知对于血腥的气味，是极敏感的，尤其是她十一岁后。
　　沈南知向着那方向一路狂奔，穿过一片松树林子，越往里走，越无人气，直到最后，她猛然停在了一颗粗壮的松树后面，再往前的灌木丛里，已不知何时染成了一片血色。
　　那好像是她第二次见到人间的修罗，也是第一次见到一群没有皮肤，浑身溃烂的发狂的生物如同泥浆迸发一样的自山口里涌出，扑向灌木丛那头，曾在玉檀寺里与南知有过一面之缘的白衣人。
　　不，是红衣人，此刻的他已经是一身的脏血，疲倦的身子站在巨大的一轮圆月之下。
　　夺目的长鞭划过视线，苏止行的步伐翩翩若仙，手下的鞭子却狠厉如豺。血色再次染红的视线。
　　全死了。
　　白影主冷笑，好你个杜淮阴，竟然会望向自己做出来的这些个恶心东西能够在他和苏止行的手里活过。
　　“杜淮阴，你究竟还有什么本事？”苏止行淡笑了一声，他的笑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毛骨悚然，他一边冷笑着，一边以纤长的玉指收起了手中的长鞭。这一晚上，他的鞭上不知道沾了多少性命亡魂，竟丝毫未曾染血。
　　“怎么？不说话么？还是说你趁着我杀红了眼的功夫竟让他们偷掉了？哦，不对。有微雨在暗处瞧着，他们一个都跑不掉的。他可不是我养的闲人。”
　　杜淮阴手指死扣住黄衣姑娘的脖颈，从洞穴的那头缓缓走出。看到陈钱钱的那一瞬间，沈南知的呼吸都要凝滞。差一点她就要叫出声来。
　　“呦，你还知道寻人质么？”白影主禁不住苦笑出声，“杜淮阴，你应该知道，当了阁主的叛徒，如今就算你挟持的是当朝的公主，也无用的。”
　　“可我手中的这个，若是她的朋友呢？”杜淮阴的目光如同鬼魅般的落到了她的身上。
　　“南知！”陈钱钱吓的抽泣，甚至颤抖，她无力的以泪洗面，看到南知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
　　沈南知也看到了她，而他面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双眼顿时无光。
　　“苏大人，我在这山上可是偷偷的藏了很多天了，这位沈姑娘，她可是一直都将你当好人呢。”
　　白影主慌忙的扭过头来。微雨则气的一把抽出袖中的飞刀，谁知却被他飞快的闪开。
　　陈家的大人们此时也无气喘吁吁的赶来，陈夫人还未等全然见到地狱一样的场景就吓的晕厥，陈父想也没想就要冲上前去，却被南知一把拦住。
　　他大声哭喊着叫着女儿的名字，慌乱之中，沈南知恳求陈家的家丁将他死死的拦在了巨松之后。
　　“相信我，钱钱她不会有事。”
　　她用最坚定的眼神对陈父说着这话，却不知自己转过身子的这一刻已经抖成了何状。
　　苏止行，我求求你……
　　“找死。”长鞭再次划过了夜空，沈南知猛地一下闭住了眼。
　　伴随着一个女孩儿的哭喊，她已然被微雨牢牢的接在了怀中，脸上虽有血迹，身上却无半点伤痕。苏止行的长鞭就只快了那么半秒。
　　“好啊，好啊。”杜淮阴的声音绝望却又透着讥讽，“苏止行，你还真不愧是那家伙身边最忠实又最疯狂的狗。那么多毒蛊人都不是你的对手，我上百名手下也都不够你的一根手指头。当真是我小瞧了你，你这样的人啊……就活该永世不得超生。”
　　长鞭环过他的脖子，这一次，他的鞭上染尽了血。苏止行冷冷将其抽出，内力卷着那叛徒飞落出了好远，却被他一把掐住了已将近断裂的咽喉。
　　“苏止行，可以了，阁主说了要抓活的。”白影主上前一步不屑道。
　　“苏大人，你不要伤杀他，他一定是被人控制才……”
　　“陈钱钱，你个傻的给我住口！”陈父无力的嘶吼，“你就是个被他利用的傻子。”
　　“他绝不是。”陈钱钱咬牙，她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苏大人，我求求你，只要你别伤他的性命，沈姐姐说过你是一个好人。”
　　沈南知……
　　苏止行请闭上了眼，他知道此刻南知还在看她。
　　看样子，他费尽心机托别人说过的话，她当真是一句都未听进去。
　　他本就不是个好人，此生注定再抓不到一丝光明。
　　“苏大人，求你！”
　　“苏止行，住手！”
　　苏止行没有说话，再一睁眼，他的双目已然通红，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那一刻，白二已然明白，他彻底疯了。他无奈地遮住了双眼。
　　伴随着“咔嚓”一声脆响，手中重物落在了地上，他还是掐断了那人的脖颈，了结了今晚的最后一条人命。
　　她紧紧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