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草木青》枫叶荻花1016

50、第 50 章

　　看到韩英便勾起以前天窗的回忆，这让周子舒不自觉开始思念客栈里的沈木青和温客行，便想早点离去：“韩英，你我多一分交集，你便多一分危险，你好好在天窗潜伏，凡事记得明哲保身，我走了！”
　　韩英拱手道：“恭送庄主。”
　　周子舒突然又想到一件事需要交代一二。他从腰间拿出一块琉璃甲交给韩英。
　　韩英拿过来仔细辨别，疑惑道：“这，我已着人将两块琉璃甲送往晋州，庄主这儿为何又有一块？”
　　“两块？”温客行已经老实交待自己散播了三十块假琉璃甲，真的那块被方不知偷了，那韩英送的两块琉璃甲想必就有一块是真的。
　　韩英道：“是。我的部下在五爪灵狐方不知身上找到两块一模一样的琉璃甲，十分蹊跷。”
　　周子舒道：“不足为奇，不止这些，江湖上还有很多的仿制品。”
　　韩英先前只是疑惑，为何两块琉璃甲会一样，此刻才确定：“我说王爷图画里五块琉璃甲各有各样，为什么会有两片琉璃甲一模一样，原来，都是仿品。是谁在仿制？此人其心可诛！”
　　周子舒不会告诉韩英这是温客行所为，只是嘱咐道：“韩英，围绕琉璃甲的争夺只会日益恶化，你听差办事，不要深究。千万不要卷进去。”
　　韩英却误会了，以为周子舒拿出琉璃甲是想追寻真的琉璃甲下落，便道：“庄主，若您需要，英儿愿意想尽一切办法追回那两块送去的琉璃甲。”
　　周子舒恐他做出傻事，忙道：“不可，这是违逆之罪。”
　　韩英下跪抱拳道：“英儿曾发誓，一生忠于庄主，而非晋王！”
　　周子舒平静地说：“如今，我已是个将死之人，要这不祥之物做甚。”他认真对韩英说，“你只需牢牢记住我的话，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大的尽忠。随我创建天窗的八十一人已全军覆没，我不想再听到庄主这两个字。”
　　“可是，就算您的弟兄们都走了，还有……”韩英还没说完，便被周子舒打断了：“够了！许是末日将近，这些日子时常会想如果真的有漫天神佛、轮回报应，我这沾满鲜血的手岂不是该在油锅里炸上千年！”
　　说完，周子舒就大步离开此地。
　　客栈里，温客行打发走顾湘以后，小心推开门，见到的便是沈木青闭着眼，虚弱地倚靠在床头的样子。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温客行昨日得知阿青的身体已无大碍，三天便可恢复如初后，顿时放下心来。今天沈木青醒来后，温客行一直殷勤小意地伺候在旁，一开始只是因为歉疚之情，可是渐渐地，他却生了那么点不可告人的心思。
　　自相遇以来，沈木青对他一直是温柔和煦，纵容爱护，唯一的一次生气也没有说过什么重话，还很快就原谅了他。温客行感念这份深情，一直还以十二万分的真心。
　　然而，此时他所见的沈木青面容苍白，神情倦怠，全身无力，仿佛从骨子里透出清冷疏离，有种轻微的厌世之感。
　　就像在往日甘甜绵软的糖果外包上一层冰凉微硬的薄荷味外壳，惹得人想要将他含在嘴里，看看那外壳是否一抿即化。
　　沈木青睁开眼睛，便见温客行凑过来亲了自己一口。“嗯？”他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糖果现在能看不能吃，温客行有些不甘地捉住沈木青的双手，把那十根手指挨个放进嘴里舔、咬。
　　“我想吃糖。”温客行盯着沈木青，含含糊糊地说。
　　想吃糖为什么要咬他手指？难道是牙齿痒？沈木青想了想，温客行肯定是不愿离开他身边的，那就只有：“让小二去街上给你买？”
　　这样都没反应，阿青果然是童男子，温客行泄气地放开他的手指：“不必了。”
　　瞧了瞧那满是红痕、牙印和口水的手指，温客行安慰自己：不急不急，等阿青的身体好了再说。
　　然后他就去端热水、拿干净的帕子给沈木青擦手了。
　　此时周子舒回来了，他推开房门，就看见温客行一根一根地给沈木青擦手指，便问道：“怎么了？”
　　沈木青回答道：“阿行说想吃糖，然后就咬我的手指。我说让小二去街上给他买，他也不要。”他又疑惑道，“莫非是恼我说好了陪他去逛街，这会却只能待在房间，哪里都去不了？”
　　周子舒看一眼那十根苍白手指上的红痕和牙印，又看一眼温客行幽深的眼神，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咳了一声，好笑道：“老温，你就忍忍吧。”
　　温客行皱着眉，没出声，低头擦拭完沈木青的手指后，把水端到一边。
　　周子舒坐到床边，眼睛不由放到身边人那双苍白的手上。
　　沈木青毕竟练了多年掌法，他的手虽然白皙，但是说不上细腻，相反，还有些粗糙长茧。
　　周子舒记得，初临岳阳城时，这双手替他夺了一个小贩的武器，又捏碎了那人的手骨，动作迅捷凶狠。但是，这双惯常被当做武器的手此时十根手指却满是红痕牙印，明显被人好好亵、玩了一番。
　　它们虚虚地搭在腿上，在落下的袖口中半遮半掩，此番情状难免让人想起柔顺的，毫无挣扎之力的金丝雀，在床上只能唉唉啼哭，见得不到主人怜悯后，唯有无力地抓住任何能抓住的布料。
　　周子舒当然知道这都是假象。沈木青心性坚韧，傲骨嶙嶙，断不是只能依附于人的菟丝子，然而这不妨碍诸多画面在脑海中浮现而出，让周子舒的喉咙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下。
　　“阿絮啊，”温客行一拍他的肩膀，笑得促狭，“你就忍忍吧。”
　　周子舒扭头，两人对视一眼后，瞬间达成了共识。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沈木青直觉不对，疑惑道，“两个人都奇奇怪怪的。”
　　两人连忙转移话题。
　　温客行殷勤说道：“阿青不是想知道什么是喜丧游戏吗，我这就告诉你。”
　　沈木青瞧了一眼周子舒，见他脸上并无异样，便知道两个人总算是说开了。
　　薄情簿主喜丧鬼致力于杀尽天下负心汉。在杀人前，薄情司会为负心汉和被他抛弃而死的女子举行冥婚，还会请负心汉的十位亲友来观礼，婚礼过后，就会让这十位亲友自相残杀，直到只有一个活着才算完。
　　温客行说完又赶紧补充：“当然，如果有人坚持不动手杀人，那么他也能活着回去，那个邓宽便是如此。”
　　意思就是死的人是他们活该。
　　沈木青皱起眉，突然问道：“这法子不是你想的吧？”
　　温客行讪讪一笑，便是默认了。
　　沈木青的头突然开始疼了。他伸出手，揉起太阳穴来。
　　周子舒也皱起眉，不赞同地看向温客行。
　　温客行瘪瘪嘴，不甘地说：“有必要吗？多大点事啊。”
　　周子舒刚想开口教训人，就被身边人伸手按住了。
　　沈木青沉默片刻，千头万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开口说道：“阿行，我不喜欢这种喜丧游戏，你能让薄情司停了吗？当然，负心汉该杀就杀，我对这点没有意见。”
　　温客行乖巧点头：“既然你们不喜欢，我会让她们停止的。”但也只是因为周子舒和沈木青不喜欢，并不是温客行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沈木青的手仍然按在周子舒的手上，阻止他开口，自己则不疾不徐地说：“我不会说你此举有违公理道义，因为很显然，你既不认也不在乎，我没办法用你不在乎的东西真正说服你。”
　　这话不仅是说给温客行听的，也是说给周子舒听的。果然，被他按住的周子舒听完后也沉思起来。
　　沈木青伸手握住温客行的手，郑重地说：“其实我知道你的本性不坏。”
　　温客行有些不敢置信：“我不坏？”
　　沈木青扭头：“阿絮，你觉得呢？”
　　周子舒嗤笑一声：“你算什么坏人，最多是个傻子。”
　　见温客行眨眨眼睛，一幅被他们说懵的样子，沈木青笑着说：“真正的坏人是不敢相信有人会爱他的，你收养了阿湘，还能够相信我和阿絮爱你，足以证明你内心的善良尚未泯灭。”
　　沈木青温柔道：“阿行，你在鬼谷时，除了阿湘，对其他人是否会时刻感到不安？那些来来往往的人，给你带来的是擦肩而过的恶意，是停不下的揣摩与恐惧。鬼谷里的呼吸是半凝固的，阳光是又潮又冷的。即使其他人什么也没做，你也不能停止对自己的折磨。”
　　随着沈木青的话，温客行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周子舒见状，上前把他拉到自己和沈木青的怀里，三个人抱在一起。
　　“我做银鞭侠客的时候，有个年轻人问我，为什么好人没好报，我还要做好人？”沈木青摸着温客行的头发，回忆过往，娓娓道来：“我说，做好人的回报不是心想事成，万事顺意，长命百岁，而是不用像一个坏人那样活着，你可能对做好人的待遇不够满意，但其实已经报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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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想拖，你们想不到这章有多难写（哭）所以我要评论，2分的那种，不给够10条（0分不算）明天我就拖更。
对了，有人知道天涯客原著里周子舒给温客行说好人是怎样的在哪一章吗？或者复制粘贴到评论区更好，我不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