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草木青》枫叶荻花1016

120、第 120 章

　　温客行翻阅着剩下的画，突然问道：“哎，阿青，你怎么没给阿絮单独画过画？”
　　是的，这些画上，主角都是温客行，周子舒即使出现也是做为配角，找不到一张他的单人画。
　　“唔，一开始是因为不知道阿絮是否会因我画了他而不高兴。”沈木青沉吟片刻，诚实回答道。
　　“这话从何说起？”周子舒有些疑惑，他难道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吗？
　　沈木青看着他的脸，嘴唇扬起，意味深长道：“阿絮，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叫你大师兄之后，你做了什么吗？”
　　周子舒眼神微暗，笑着说：“自然记得的。”他当时可是把阿青按着亲到温客行回来。
　　沈木青调侃道：“哦，那你应该也记得第二天，乃至之后几天对我是什么态度喽？”
　　“嗯……”周子舒心虚地撇开眼。
　　“你们在打什么哑迷？”温客行好奇地问。
　　“没什么，只是阿絮当时对我的态度与往常无异。”搞得好像火堆旁两人的亲吻完全没发生过一样。
　　沈木青嘴里啧啧两声，佯装不满：“觉得我离他太远，就把我拉近，觉得我离他太近，又要把我推远，真是把我当风筝放。”
　　温客行挑一挑眉，意味深长地看着周子舒：好家伙，阿絮，原来你也有黑历史啊。
　　回想起来，周子舒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简直跟登徒子晚上轻薄了人家姑娘，白天擦擦嘴装没那回事一样。他连忙给人道歉：“阿青，我错了。”
　　“噗嗤，”沈木青绷不住笑了，“我也没怪你。”
　　“你过去是大师兄、庄主或者首领，无论哪个身份，都要求你处事公正，不能与人太过亲近，一时冲动过后回归常态是正常的。我刚刚就是故意逗逗你。”何况那时周子舒七窍三秋钉未去，沈木青完全能理解他的顾虑。
　　“只是那时你有事喜欢藏在心里，我看不透也猜不中，拿不准你是否喜欢我画你，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那你们把话说开后……”温客行问到一半又停住了。那之后阿青已得知阿絮命不久矣，若要落笔……
　　沈木青叹了口气。他喜温客行如枯树抽新枝，金蝉脱旧壳，动笔时描绘的是向阳向暖的生命力。与之相反，周子舒那时如西下之夕阳，美则美矣，却让人心生怆然悲戚。
　　周子舒执起他的手腕，用指腹摩挲着其上筋络，慨叹道：“我实欠你良多。”
　　沈木青只温柔地笑：“你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的就是这种话。”你欠的人够多了，我不想，也不应该成为其中一个。
　　周子舒认真问道：“那么，阿青如今可愿为我画像？”
　　沈木青却面露犹豫：“你先听我说。”
　　“阿絮，若我今生能陪伴你们直到老去，那是天大的福气，可惜——”沈木青无奈道，“我的去留，我自己也无法控制。”
　　沈木青反握了周子舒的手，又搂住蹭过来的温客行，推心置腹地说：
　　“自我们相遇到如今，阿行变了许多，又有你照看，就算我突然离开，他一时消沉，过后也会振作。”
　　说着，沈木青拍拍温客行的肩膀：“答应我，你要好好生活，别让我担心，好吗？”
　　温客行低低地“嗯”了一声，把人抱得更紧了。
　　得到了承诺，沈木青抬头看向周子舒：“阿絮，我更担心的是你。比起阿行，你更容易沉溺于过去。每当你想起往事，总要苛责自己，我在旁边看着都心疼。”所以沈木青只问温客行要承诺，而不向周子舒要，因为知道他做不到。
　　比起温客行，周子舒的情绪较难找到疏通口。鬼主可以喜怒无常，佯疯佯狂，天窗首领却要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将情绪日常堆积在角落里，连自己都经常假装忽略，然后装作无事发生般按部就班地行事。
　　久而久之，周子舒习惯了压抑情绪，对当下发生的事可能看起来反应不会过于强烈，过后被类似的场景引发回忆时，感触才会比较汹涌。当他偶尔陷入沉默，面带感伤时，沈木青便知道他又回想起过往了。
　　对周子舒而言，致命的一点是，深刻的记忆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淡化，反而会变得越来越清晰。他会审视过去的自己，以及找回当时被自己忽略掉的感受，甚至会通过回忆，对过去发生的事产生当时没有的感触，这往往又带来新一轮自我折磨。
　　“若我单独给你画像……我怕夜深人静之时，你独自拿着画，哽咽难言，以悔恨自伤。”
　　周子舒听了眼中含泪，却笑道：“难道你以为不为我画像，我就不会想起你吗？”你留给我的回忆这么多，哪是区区几张画像比得上的？
　　“我明白这个道理，我只是希望，你伤心的时间能少一点是一点。”沈木青真挚道，“如果你可以只在高兴的时候想起我就好了。”不要为我悲伤，不要因我愧疚。
　　眼泪终于流下，周子舒前倾身体，将沈木青和温客行一起抱住：“阿青，我明白你的苦心。不过我还是想让你替我画像。”
　　“我也答应你，若天意弄人，我会尽量在高兴的时候想起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本质上来说，（我个人觉得）阿絮是沉溺过去，老温是面向未来，阿青是活在当下，各有不同吧。
阿青是真的活在当下，他回忆时，对过去发生的事哪怕当时的感触如何深刻，现在也一点感觉也没有，像个旁观者从不代入自己。
他之前的仇恨更多的是出于对过去世界的认可和爱，不等于留恋。